因为白天涂远一番突如其来的表白与坦白,我这一天都心神不定的。
怎么形容呢?就是明明心里乐开了花,可是又觉得就这样原谅了他,岂不是太便宜他了,况且区区几句甜言蜜语,我就因此而对其投怀送抱,这样不是很不矜持吗?
我一直纠结着,也没注意到三个弟弟一直盯着我看。
“姐姐,你不吃饭吗?”苏齐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啊?”我顿时回过神来,“哦,到饭点儿了,我去做饭!”
刚起身,就被苏航叫住了,“姐,饭你已经做好了。”
我低头往桌子上一看,那些乌七八槽的东西是什么,“这——是我做的饭?”我很质疑,这是我的杰作?
“嗯嗯!”他们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开玩笑,我是大厨诶!”我试图缓和这尴尬地气氛。
显然,没什么用,事实摆在眼前。
我迅速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口菜放进嘴里。颇有兴致地嚼起来,但是吃着吃着却懵了。
天啊!造孽啊!我这是放了多少咸盐?勉强咽下,我又夹了另一道菜尝尝,不是吧,我这是放了多少糖啊!
苏航很贴心地端来一杯水,我才撑了过来。
“我本来要做得两道菜是什么?”我看着他们三个人充满绝望的脸问道。
“姐,你本来要做糖醋里脊和蒜蓉生菜。”苏宇在一旁缓缓说道。
“啊?”我顿时觉得不可思议,“那我这又做的是什么?”
“你把本该放到糖醋里脊里的糖放到了蒜蓉生菜里,把本该放到蒜蓉生菜里的盐放进了糖醋里脊里,这都不是重点,偶尔混搭一下也没什么,关键是·····”苏齐说到一半,用手扶着额头不继续说了。
“关键是什么?你倒是说呀!”我很着急。
“关键是,姐姐,你不能把一罐盐和一罐糖都撒进去吧!”苏航从身后抽出两个空空的调料罐,一脸无奈地看着我。
此时,我彻底清醒了。是我说心情不好,要吃些甜的来缓解情绪,是我说最近有些上火,要多吃蔬菜降降火,还是我,做出了两道黑暗料理。
“我都怀疑姐姐你是不是闭着眼睛做得菜。”苏宇淡淡说道。
“那我再去重做吧!”我起身准备进厨房,却被几乎是飞过来的苏齐拦住了,“姐,饶了我们吧!你有气朝那个姓涂的撒,别伤害我们啊!”苏齐抱着我的腿鬼哭狼嚎着。
“谁说我还生气呢!我又什么时候要折磨你们了!”我很是委屈,“算了,看来我今天不宜做菜,你们点外卖吃吧!”我从口袋里抽出百元大钞,递给了苏齐。
“我们已经点好了,马上就送来了。”苏宇将钱塞回我口袋里,拍了拍我的肩。
“你们三个小鬼头!”我拿起一旁的靠垫,朝苏宇砸去。
“姐,你不是不气了嘛!怎么还打人啊!”苏宇一边躲我,一边抱怨。
“你们三个和涂远是两码事!”我在店里追着苏宇打,苏航乐得在一旁看戏,而苏齐却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薯片咔吱咔吱吃了起来。
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样开店,大约是上午十点多钟,一个中年女人走进了我的店里。
我看着她的脸,只觉得很眼熟,可我还没开口,她便笑盈盈地看着我说道:“十年前我带涂远走时见了你一面,那天在RemindYou门口又只看到了你的侧脸和背影,今天这么仔细一瞧,果然是个窈窕淑女,怪不得我们家涂远对你念念不忘。”
我有些不知所措,涂远的妈妈居然来了!她这是要做什么?谈判?拆散我和涂远?我越想越不敢想,为了掩饰紧张,便怯怯地说了一句:“阿姨,您坐。我去给您倒杯水!”
“你不用紧张,难道我还能吃了你不成?”她顿了顿,继续说,“你是我们家涂远喜欢的人,我自然也会爱屋及乌的,不过,我希望你不要辜负了他的一片痴心。”
我把杯子轻轻放到她面前,可却又觉得胳膊瞬间像是被这话压住了一样,沉得抬不起来。
“阿姨,其实我······”我本想解释一下,却被涂远妈妈示意停下。
“你让我把这一番话说完,你再做回答。”
我点点头。
“当初我和涂远爸爸离婚,是因为我一直觉得爱情也不过如此,随着婚姻生活一点点的消散,当初的激情、当初的海誓山盟、当初的花前月下也都被现实一点点的消磨殆尽,转而变为一种由孩子作为纽带的亲情。我不得不承认,我是自私的,我不能忍受自己过着这样平淡,一眼就可以看到头的生活,于是我选择了离开。离婚后,我四处旅行,不断接收新鲜事物,不断学习,终于靠自己的打拼干出了一番事业。这期间,我也遇到过不少男人,可是我没有选择和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在一起。”
“是因为放不下涂远爸爸吗?”
“那个时候,我突然发现,金钱和艳遇远不如平淡的生活让人踏实,每当我卸了妆,脱掉那些华丽的衣服,一个人躺在床上时,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渴望家的温暖。于是我有了回头的打算,可当我回国后,我才发现原来他爸爸早就不在人世了。”
她喝了一口水继续说:“我连他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自己想要把一颗真心捧给爱人的时候,却发现爱人已经走了,这大概是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吧!所以,我从来没有阻拦过涂远对你的感情,如果我当初有他那般的坚持,也许我的人生会很圆满。”
“那阿姨您为什么不那个时候把涂远接回自己身边呢?为什么要等到他二十一岁时才将他带走呢?”我问道。
“我不是没有那样做过,只是老爷子,也就是你们爷爷,他不同意,他说我是个疯女人,不能让涂远跟着我学坏了,甚至都不让我见孩子,我知道老爷子因为丧子心里难受,况且也是我做错在先,于是,我便没接回涂远。不过,我定期会给老爷子汇涂远的抚养费。”
“原来是这样。”
“涂远二十一岁时,我被查出得了癌症晚期,我深感命不久矣,可身边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于是,我回国了,我跟老爷子千求万求,希望能让涂远待在我身边陪我这最后几年,本来我不抱有希望的,可没想到老爷子居然同意了。”
“那您现在身体怎么样?”
“等我带着涂远回国才发现,那居然是误诊,可我没跟涂远坦白,好不容易我的儿子回到我身边,我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他一直蒙在鼓里,边上学边照料我,可是谎言终究是谎言,还是被他发现了。”
“那他知道后有怨过您吗?”
“怎么可能不生气?可他还是原谅了我。他说我虽然没有抚养过他,但毕竟是生了他,十月怀胎之苦和分娩之痛也足以让他铭记于心。其实,这些年他从未忘记过你,他经常看着照片发呆,也总是和我提起你,阿姨和你保证,他除了你之外再没喜欢过别的人,我只希望你能和他好好地在一起,别让爱你的人等太久了。”
“可他让我等了十年。”我脱口而出。
“如果你要怨就怨我好了,他知道事情的真相以后,便要马上回国,是我,是我把他的护照收了起来,我为了留住他,可谓不择手段。可我并没有恶意,我只想留住我的儿子。”
“以他的性格,即使阿姨你不这样做,他也一定会孝顺你的。”
“说得也是,涂远的确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
我点点头,给涂阿姨往杯子里添了些水。
“他这两天,为了你,很是苦恼。”
“是他自己说的?”
“不是,他吃不下,睡不着,工作时心不在焉的,常常一个人站在角落里发呆。别人不了解他,难道我还看不透他吗?”
我低下了头,不敢看她的眼神,她前面铺垫了这一大堆,原来竟是为她儿子讨回公道的?
“苏糖?”
“啊?”
“你在顾虑什么?”
“我,我……”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就权当我是爱情导师!”
呵呵,你的爱情一塌糊涂,还当我的导师?可是我不能这么说啊!谁让你是涂远的妈呢!
“如果我对他很热情,会不会不矜持?”问完,我感觉脸上一阵发热。
“不会,他会很开心的!”
他当然开心,你说了和没说一样。
“我不觉得女生主动一些就是不矜持,相反,如果你一直很忸怩的话,会让他失去耐心的。”
“阿姨,我明白了。”我笑着回答道。
事实是我还是不明白,以我的性格恐怕也做不到类似于主动献媚的事情,我看,到时候不是涂远失去耐心,而是他这个奇葩的母亲先要拆散一对有缘人了。不过,说到底她还是心疼她儿子的,我们都爱着同一个人,而且她肯放下姿态主动和我谈心,我也不能太不懂事了。这么看来,我这个未来婆婆,应该是不难相处的!
天啊天啊,我在想什么!婆婆?不行不行,我和涂远还八字没一撇呢!
我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些,没想到太明显了。
“是在想涂远吗?看来,我这趟没白来!”
我只能傻笑,说不出话来。
“行了,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了。”她起身,我也赶忙站起来,她往前走了两步,回头说:“下次,可以给阿姨冲杯咖啡喝!”
“对不起,阿姨,我忘了。”该死,我这是咖啡店,又不是自来水厂,怎么没给她冲杯咖啡呢!怎么就能把白开水端过去了呢?
“没事儿,阿姨每天都在喝咖啡,偶尔喝杯水挺新鲜的!”
我尴尬极了。
“水很甜,就和你一样。”
“阿姨说笑了。”
“怎么?涂远把这个瓶子送给你了?”她指着我在架子上放着的那个豆叔送我的瓶子。
我跟疑惑,这是涂远的?
“啊,是的,他给我了。”我说了谎。
“那个瓶子他从不让人动,既然给了你,想必是与你有关的。”
我目送涂阿姨离开,转身便冲进店里,把瓶子放在桌子上。
原来是涂远,我早该想到他回来不会不去看望豆叔。
瓶子上绕了一个密码锁,我本能地输入了我的生日,锁开了。
瓶子里装满了大大小小的千纸鹤,我一股脑儿全部都倒在桌子上。才发现原来叠千纸鹤的纸上写着字。
我一张张拆开来看。
“糖糖,今天是我来澳洲的第758天,想你·······”
“糖糖,我遇到许雅娜了,我向她询问你的近况,得知你还好,我便放心。想你······”
“糖糖,我发现我母亲骗了我,我很难过,我该怎么办?······想你。·”
“糖糖,我今天去出海看海豚,你最喜欢海豚,我拍了很多照片给你·······想你。”
“糖糖,我给许雅娜介绍了男朋友,他是我学弟叫陈楚耀,他人很好,你放心,雅娜和他在一起会很好的······想你。”
“糖糖,我找到工作了,收入很可观,我不能再靠我妈了,等我,一定要等我······想你。”
“糖糖,听许雅娜说爷爷去世了,我朝着家的方向磕了头,希望爷爷走好········想你。”
“糖糖,国内一切准备就绪了,我马上要回去了·······想你。”
············
我认真地一张一张拆开来看,虽然不是按照时间顺序看,可是涂远确实是一直都在想着我,每一段话背后都写着想你,他的喜怒哀乐,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愿意与我分享,千纸鹤,千千万万的思念,我感觉自己的眼泪不停地在流,止不住,我捂着脸,呜呜咽咽地哭起来,不巧有客人来,我只能顶着一张哭花了的脸,继续工作。
到了结束营业的时间,我拨通了涂远的电话,那一刻,再顾不得什么矜持、姿态,我只希望我们别再错过了。
“喂,涂·,涂远。”我略微带着哭腔说道。
“喂,糖糖,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颤抖,“你在哪儿啊?”
“涂远,对不起,我好想你!我真的很想你!”终于,藏在心里的话,随着眼泪,肆意地流淌出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