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猜测
握着白色瓷瓶的手微微紧了紧,白天影秀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这里是苗人的药,你服了它之后,脸会开始溃烂,四肢臃肿,我想皇上也不过是贪恋你的美色而已,你若毁了它,想来他暂时也不会为难你,不过你放心,等有一****出了宫,服了解药便会痊愈,不会留下任何伤疤。”
但是,影秀的话只说了一半,出宫之后服了解药自然可以解毒,但是这解药却偏偏是与中毒者有肌肤之亲的人的热血,之所以不说,那是影秀打心里认为小弃和叶琦轩自然已是圆了房,要一碗他的血又有何难?但是,百密一疏,谁想到小弃至今仍是处子之身,臂腕上的守宫砂依然炙热鲜红。
小弃起身,缓缓来到桌前,站着替自己倒了一杯水,却怔怔地看着乳白色的茶碗发呆。心里想着:若是叶琦轩见到了自己不堪的丑样会有什么反应,是不是也是避之不恐呢?
“姑娘。”童渊此时进了房来,见小弃呆呆得拿着茶碗发呆,上前轻轻唤了一声。
小弃回神,隐了隐眼里的相思,回头惨淡地朝童渊笑了笑说道“忙活了一天,你下去休息吧,我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童渊摇了摇嘴唇“姑娘,适才皇上身边的海公公来传消息,说是皇上处理完公务,今夜便来西暖阁下榻,望姑娘好生准备。”
小弃手中的茶碗一抖,碗里的水稍稍溅出几滴,沾在水蓝的衣衫上,犹如雨后荷叶上的水珠儿,清新秀丽。
“知道了,你下去吧,没有我的传唤,不必进来了。”小弃淡淡地扫了一眼同源的神情,开口说道,握着瓷瓶的手更是有些微微颤抖,指甲因用力过猛而显得有些苍白。
是时候了吧,谴走了童渊,小弃拿出瓷瓶,倒出一粒碧绿色的小药丸,毫不迟疑地送进嘴里。随后扯开嘴唇笑了笑,只要能保得了清白之身,毁容又怎样?
不多时,腹中便传来阵阵刺痛,脸颊像是有火在烧一般的难受,四肢更是浑然无力。小弃紧咬嘴唇,硬是不叫自己发出一声呼喊,额上豆大的汗珠早已是滚滚而下,眼里充满了恐惧,难耐,甚至还有一丝欣喜。
身体已是慢慢失去知觉,缓缓瘫软在地,眼前的事物渐渐涣散,只见着一片模糊的阴影,微弱的白光中,小弃似乎看到了一抹紫色的身影,长身玉立,风神俊朗,站在一片秀丽的荷塘边,阳光暖暖地撒了他一身,隐在阳光中的笑容那样温和,眉眼间尽是道不完的温柔与深情,见他朝自己伸出干净的玉手,在光阴交错中携她共赴天涯。
小弃留着的最后一丝清醒,气若游丝地吐出一句“能看见你,真好。”之后,便含着心满意足的笑意失去了意识,浑身无力地昏死过去。
当皇上按耐着心里莫名的悸动,佯装冷静地迈着沉稳的步子来到西暖阁时,嘴角那抹肆无忌惮的笑意更是猖狂,看着暮色中的西暖阁仍是亮着微微的烛光,脚下的步子不禁稍稍加快。
今晚,看你还怎么逃得过去?
皇上眼里闪着贪婪的狂热,一步步逼近西暖阁暧昧的柔光。
西暖阁在外边伺候的众人,见着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皇上独自一人背着手朝这边走来,虽眉宇间有着一丝疲态,眼里却充斥着满满的迫不及待。
众人正欲蹲身行礼叩拜时,皇上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挥挥手叫他们都下去了。
轻手轻脚地进了房门,只见外屋一片寂静,只有香案上袅袅的檀香烟在倔强地不肯停歇,正座边的两站宫灯已有些冥冥灭灭,怕是快燃到尽头了吧?想着明儿个一早得记得提醒宫女换了里面的蜡烛,皇上便将双手背在身后,一脸笑意地进了小弃的卧室。
明朗得意的笑容犹挂在脸上,眼里的骇然却是那样明显,如果可以,他宁可今晚不曾来过西暖阁,不曾见过眼前如此恐怖的女子,表情僵在脸上,生平第一次,他有了夺门而逃的冲动,可双脚却似被钉在地上一般无法动弹。
眼前闪过小弃清秀脱俗的风姿,淡若清水的笑颜,举手投足间恰似慵懒的气质,还有那清澈到叫人不忍直视的眼眸,可是,为什么?眼前的这个四肢臃肿,双颊溃烂昏死在地的的女子,会穿着只有小弃这般如山涧轻灵的女子才配拥有的水蓝的衣衫?
皇上的额上已渗出丝丝冷汗,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踉跄地后退一步,身子靠上了身后的琉璃珠隔帘,琉璃珠子碰撞在一起,发出阵阵清脆的如山涧滴水的声音,一声声敲击着皇上的心门,仿佛是在嘲笑他的痴心妄想。
终于,煞是的吃惊震撼渐渐平息,皇上也终于稍稍恢复了平日的理性,皱着眉头战战兢兢地靠近那个惨不忍睹的身子,猛地瞥见小弃满脸流脓溃烂的脸颊,一股恶心之意翻上心头,忍不住干呕了一声,最终还是没有那个勇气再度靠近。
“来人!来人!”皇上满胸怒气和骇然我出抒发,此时只能靠着奋力怒吼来宣泄心中的郁结,仿佛只有大声地喊出声,才能缓解他此时的窘迫和惊梀.“皇上”闻言而来的童渊和一干子宫女太监匆匆跪在外间听候吩咐。
皇上愤然掀帘而出,铁青着脸色恶狠狠地盯着跪在地上的一帮女才,眼里闪着恶狼般阴冷的光芒,冲着跪在前头的童渊吼道“这是怎么回事?”
童渊浑身颤了颤,战战兢兢地双手伏地,流着冷汗爬进了内间。
“啊……”不一会儿,一阵毛骨悚然的惊叫声充斥着西暖阁的角角落落,天边的乌云似乎也被惊吓着顿时风起云涌,原本平静的黄昏顿时充满了肃杀的气氛。
西暖阁的一众人等,此时都是冷汗涔涔地跪在小弃床前,伏在地上的背脊瑟瑟发抖,谁都不敢抬头瞟一眼床上面目全非的小弃和阴沉着脸的皇上。
年迈的太医撸着花白额胡须,正坐在小弃的床前为她诊脉,时不时地摇头叹息一声。
“太医,她怎么样?”皇上见太医收回按在小弃手腕上的几根手指,连忙上前问道。
太医哆嗦着几近枯竭地身子颤颤跪下说道“皇,皇上,娘娘身中剧毒,老奴,老奴无能为力啊!”
皇上一怔,瞳孔微微眯了眯,中毒,他是想到了,但是,就连太医院最具资格的老太医都束手无策,这却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中了什么毒?”
“这。”太医闪躲着眼神不敢直说。
“说!”皇上大怒,对着太医猛然吼道。
被他这一怒吼一怔,太医得瑟着说道“回,回皇上,娘娘所中的是苗人蛊毒,此毒就连制药人都没有解药,只怕是。”
“什么?苗人蛊毒,我堂堂安盛王朝,何时出现了如此邪魅的东西?”
众人均是低垂着头不敢吭声,苗人蛊毒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皇宫,这说明什么呢?大家心里都是心知肚明,只是都不敢之声罢了。
“太医,那该如何是好?”皇上稍稍压了压心中的怒火,低头对跪在面前的太医问道。
“据老奴所知,此毒并不会取人性命,不过是,如同娘娘这般双颊溃烂,四肢臃肿,见不得人罢了!”老太医据实以告。
“就真的没有任何解救之法?”心里仍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问道。
老太医没有回答,只是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皇上阴沉着脸在床边站了一会,伸手撩开如丝的床帏,一股腥臭之味扑鼻而来,转头一眼便看见小弃溃烂流脓的脸颊,满脸的黄毒汁液肆意横行,原本轻薄的樱唇此时早已发紫,四肢因着便被遮掩,见不着臃肿的姿态。整个人仿佛修罗般躺在床上,虽是都会坐起身来吞噬自己。
皇上心里打了一个寒颤,一个恶心之意顿时袭上喉结,仿佛下一刻便要呕吐出来。紧皱着眉头匆匆放下床帏,逃也似地出了内间,只觉得多留一刻,里面的空气就会让他窒息而亡。
夜黑风高,安亲王府的书房里仍旧亮着黄豆般的烛火。
一个硬朗的背景负手立于书架前,被昏暗的光线包围着的身影稍显疲态,却散发着一股刚正不阿的气质。
门轻轻被推开,进来一个佝偻着腰的身影,脚步稍显虚浮,想来是年纪大了的缘故。
“王爷。”来人抱了抱拳对安亲王行了个礼。
安亲王回身,上前一步双手扶上老者身躯,叹了口气道“为难你了。”
清爽的晨风送来初夏的习习凉意,看着院落中那一株含苞待放的芍药花,叶琦轩不着痕迹地微微叹了口气。
已经十天了,自从影秀从宫里带来小弃身中剧毒的消息之后,他不下数次地往宫里跑,无奈皇上都已诸多借口否认小弃在他手里的事实。幸而知道小弃身上的毒要不了她的命,但是担忧的心情却从没消减。
如今看着眼前这株数月前小弃亲手栽种的芍药花,叶琦轩眼里的不安更甚。
到底该怎么做?暗暗在心里问自己,从没有感到过自己竟是如此的没用,连自己在意的人都保护不了,亏得还自以为武功盖世,聪慧过人,如今,竟然只能无奈地在府里干等消息!
“咚!”叶琦轩的拳头狠狠砸上身边的石桌,顿时,青石板材质的石桌应声而裂,几抹碎屑在风中随意地飞了飞,便又无力地再次坠落。
拳头握地吱吱作响,手背上的血管亦是愕然可见,泛白的指甲深深嵌进手掌,一丝殷红的鲜血渐渐汇聚成一颗血珠,顺着手指滴落在地。
馨儿进了内院,见到的叶琦轩正是如此一副沉寂阴冷的姿态,在他脸上似乎看不到任何的不悦,平静的脸颊犹如盛夏无风的湖泊,沉闷而毫无波澜,但在他的眼里,分明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幽深的眸子中却闪着逼人的寒光,冰火相遇,迸发出叫人见之骇然摄魂气质。
馨儿在心里微微一惊,如此冷酷,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的叶琦轩,她哪里见到过?在心里踌躇了一会,仍是咬了咬牙轻步走上前去。
“爷。”
叶琦轩身形一动,渐渐收起周身的阴冷肃杀之气,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什么事?”
“爷,冷公子求见。”馨儿低着头平静地回到。
“嗯……”叶琦轩从喉咙中轻轻应了一声,脚下却没有丝毫移步的意思。
馨儿也不好催促,只得低头乖巧地站在一边听候吩咐。
呆呆站了一会儿,只觉得微风轻轻拂面,像是吹醒了沉醉在回忆中的叶琦轩。
身形微微动了动,毫无温度地说了句“备茶”,便举步朝外厅走去。
“冷公子”叶琦轩进了大厅,便见着一声月白色长袍的冷一楠负手站在一幅山水画之前,脚下的步子稍稍犹豫了一下,却仍是抱拳唤道。
在来见冷一楠的路上,叶琦轩在心里思量了许久,仍是装疯卖傻还是,但转念一想他对小弃的一片深情,以及冷府在城中的威望,叶琦轩还是决定真诚以待,或许,冷一楠凭着在朝中为官的优势,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得了小弃。何况,叶琦轩眼睛微微眯起,时机也差不多到了!他等着这一天,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冷一楠闻言回身,见着一脸清明的叶琦轩,神色不禁一滞,心里想着,怎么今天见到的叶琦轩,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距离感和上位者的傲气!根本就是不再是众人口中的痴王!
他眼里的冷静睿智,还有那似乎能看穿一切的尖锐眼神,无不叫冷一楠冷汗涔涔。
冷一楠被自己的这一发现惊在原地,就连礼都忘了行。
叶琦轩随意地笑了笑,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般地上前来到冷一楠面前,就像从未曾在众人面前装痴扮傻。
“冷公子”,叶琦轩看着冷一楠难以置信的脸色又叫了他一声。
冷一楠恍然回神,这才惊恐地跪地行礼“下官见过王爷!”
如果说叶琦轩一直以来都是在装痴扮傻欺瞒世人,就可想而知这位王爷的心思有多缜密,忍人所不能忍,受人所不能受。如果说之前只是把他看做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那么,如今他的心里到底藏着什么惊天的事实?实在是太可怕了。
那么,自己曾经也在他的眼皮底下对小弃,冷一楠在下跪的一瞬间想到了很多,心里越来越重,浑身像是被抽了力气般只觉得瘫软无力。
叶琦轩的嘴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眼里闪过一丝冷笑,伸手握上冷一楠的臂膀,客气地回了一句“冷公子不必多了,本王受不起如此大礼。”
冷一楠听叶琦轩如是说,心里的不安更甚,额上已是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连忙说道“多谢王爷!”随见便就这叶琦轩的手势起身。
叶琦轩微微一笑,说道“不知冷公子来找本王有何要事?”
“我。”冷一楠犹豫,如果眼前的叶琦轩仍是那个痴王,他大可以直接告诉他,他是为了小弃。可如今,叫他该怎么开口。
叶琦轩会心一笑,直接道破“是为了九王妃?”
“下官不敢!”冷一楠料不到叶琦轩如此大方地道出自己的来意,心下骇然!连忙举手抱拳,行礼赔罪。
“冷公子,请移步书房。”叶琦轩毫无感情地说了一句,便不再管冷一楠的神情,径自转身朝书房走去。
冷一楠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举步跟上叶琦轩的步伐。
“王爷”冷一楠见着一身凌然的叶琦轩站在窗边,身影显得有些孤单,就算是背对着自己,仿佛也能感受到他紧锁的眉头和阴沉担忧的脸色。
叶琦轩并没有答话,而是回转身来深深地看了眼浑身散发着儒雅之气的冷一楠,嘴角微微勾了勾,绽开一抹苦笑,眼中的神色稍稍暗了暗,像是不得不做出了一个令自己都无法接受的决定。但那暗淡的神色也是一闪而过,快得叫人几乎怀疑是否真的出现过,随即又换上了那副随意却叫人生畏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