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复一伙加上李大力十余人几乎转了半个临安城也没找到一家客栈,而且连一家开门儿的都没有。好一点的小二从门缝里扫一眼客气的喊一句:“实在抱歉了,客满了已经。”一般连理都不理。瘦猴老六数着数儿,第十一家时喊了半天门里面才传来一个恼怒的声音,“喊什么喊!神经病啊这大半夜的!没房!”
肌肉壮汉听得恼怒上前就是一脚,“说谁神经病!”大门异常结实,竟然动都没动。里面的灯却亮了,二楼的小窗吱的一声开了,“赶紧给我滚!”哗啦倒下一盆脏水,正淋了壮汉一身。这可惹了祸,壮汉捡起砖头瓦块就扔上去,瘦猴和两个轻功好的更蹿上屋顶想破窗而入。吓得店小二一缩脖子连忙关上窗。
正在这时,十余条黑影从后院的屋顶上如飞般扑过来,嘴里叽里咕噜的不知在喊什么,手里挥舞的可是明晃晃的刀剑!瘦猴等人更来气了,心想不就是住个店吗,客满了也不至于来人就宰了吧!谁怕谁呀,各拉兵刃迎上去,乒乒乓乓的就打起来。下面有蹿上去支援的,对手也有跳下来的。客栈门前登时大乱。
突然的变故中大谋士丝毫不乱,大喊了一声:“保护大官人!”李大力铁鞭一横挡在郭复身前一直退到对面墙边:“大官人就交给我了,放心吧!”他曾经深入北地听得出对方喊叫都是金国话,心想,你们狗咬狗我才不管。大谋士万分感激的点了点头,双手一晃取出一对判官笔冲入战团。
张宗苍领着临安府的差官也赶到了,眼看着金国刺客被十几个人拦住混战还以为是哪个衙门口的帮手。白光宗高声喊道:“你们是哪个衙门的弟兄!多谢了!”前面正打得热闹,谁有空理他。张宗苍一声暴喝:“喊什么喊,打吧!”铁牌舞动如风带领众人杀进战团。
于是三方四五十个高手绞杀在一起,这家客栈的房前屋后屋顶门口到处都是人影,呼喊声、金铁交鸣之声、脚步声、惨叫声乱作一团。店小二提这个洗脚盆瑟缩的躲在小窗后,心想这次是见不到太阳了,一盆洗脚水就惹来了天下大乱啊!
打着打着都觉查出不对劲,金国刺客都整齐的穿黑色夜行衣蒙着面,即使黑店也不会养着这样一群武艺高强的打手,何况这可是京城临安!而郭复一伙的穿着打扮哪有官差样儿,明显是江湖豪客,身份如张宗苍也一个不认识。临安府这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城隍庙里闹鬼,牛鬼蛇神满世界跑了!
金国刺客里最先认出了大谋士,就用宋国人听着费劲他自己也不太明白的官话大喊:“大谋士你说话不算数,说好了合作的怎么打我们?”“你们蒙着面谁认得出来啊!还以为是客栈的护院呢!”这两方一相认立即合成一伙,也该着临安府倒霉,他们的穿戴实在特别。大谋士高喊:“打那些光着身子的!”一挺判官笔直点临近的张宗苍的肩膀和胸前的要穴。
张宗苍正想套套近乎,问问是何门何派的朋友,黑乎乎的判官笔就戳到了眼前。惊得他哇的一声爆喝,生硬的把铁牌撤回来才勉强封住对方的攻势。而大谋士似乎早料到他的招式,身形一转已经到了另一侧。双笔齐出,点他的肩膀和后背。出手实在太快,这次再也无法抵挡。
张宗苍不愧是一派掌门,只见他紧咬牙关气贯丹田,脚下一用力,身形斜斜的飞出去两丈开外。从房顶飞到了大街上。又退了两步才站稳,心惊得嘣嘣直跳,暗道好险!刚才判官笔的笔尖已经挨到了衣服!他一向心娇气傲,哪吃过这种亏,铁牌晃得嗡嗡直响正要跳上去拼命。却听白光宗嘶哑的声音高喊:“风紧扯呼!”
白光宗何等聪明,一见自己一方变成劣势,立即抱头鼠窜。张宗苍并不害怕,但转瞬间临安府得人跑的干干净净,再不跑自己就得被三十多人围攻,只好也脚底抹油开溜。于是十几个“夜叉”“鬼怪”在前面跑,后面紧追不放的二十几个却不是和尚道士,而是挥舞着刀枪棍棒的武士,路面上还有十来个轻功一般的壮汉绕着街道狂追。呼喊声传的半个临安城都听得到。
眼看到了临安府,白光宗高声喊喝:“老二,有追兵!”十几人刚刚跃入院墙,院子内就有数十支羽箭飞蝗般射出来,追兵立即被压制住。寻常弓箭伤不到这些高手,但也不得不躲避。
紧接着在院墙里跃出二十来个武者挡在面前,一样的灰衣灰袍,手持一样的长剑。原来是白耀祖及时从银剑门搬来了救兵。这些都是门中的顶尖高手,领头的是个大高个,留着一脸花白的络腮胡须,正是掌门人,绰号“大耍”的白春涛。
白春涛呵呵一声冷笑:“狗贼!这可是临安府!”长剑虚晃正要杀上去,却见一条黑影从头顶呼啸而出直杀入敌阵。正是憋了一肚子火的张宗苍,白春涛心里很是不高兴,这是我的地盘,你哪能这么逞强。长剑挥舞,“给我冲!”引领弟子杀上去。
街道上追来的几个就没这么幸运了,刚刚看到临安府衙的大门,就见小角门忽然开了,露出一个圆圆的黑洞。轰地一声,火光蹦现,夹带着沙石的热浪迎面扑来。那竟然是一门小火炮!
原来刘石最喜欢琢磨火器,这是他自己做的,平时藏在房中今日形势危急派上了用场。只是火药不多,炮膛里就塞了些沙石碎铁渣,所以虽然火星大威力却很有限。好几个躲闪不及的被射的头破血流,哪还敢停留,转头就跑。
这动静终于惊动了其他衙门口,临近的雄武营和殿前司的人马纷纷赶来,马蹄声和步军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远远地传来。金国刺客本来想借助郭复的势利一举端了临安府救出长官,但现在看大势已去,只好撤退。
两股人合二为一,但慌乱之中却跑错了方向,在后市街正撞见雄武营的骑兵。只好硬着头皮冲过去。乒乒乓乓的一通乱砍,没冲出多远,夏挺带领殿前司的禁军就赶到了。
这些虽然都是在京城里养尊处优惯了,战斗力稀松,但架不住人多!再加上精明的白光宗看出了甜头,引着手下会和银剑门的好手又杀了回来。队伍立即被冲的七零八落。三十几个人像兔子一般在临安的大街小巷被上千名官军衙役撵得东跑西蹿,直折腾到东方发白。
大谋士好不容易找到郭复和李大力,他们躲进了客栈里。原来是店小二听外面清净了涨着胆子开了一条门缝偷看,被李大力抽出郭复腰间装饰用的宝剑飞过去,一剑穿过门缝钉在他发髻上。这才打开门躲进去。大谋士满身血迹慌慌张张的跑来,四处寻不见郭复以为被官军抓住了,抱着门前的柱子痛哭起来。却忽然听见头上有人喊他,抬起头才看见李大力蒙了面的头从二楼刚才泼水的小窗里探出来。他在临安也算个“公众人物”,不得不小心。
三个人用尖刀把掌柜和小二的发髻钉在楼板上,然后就躲在这个窄小的楼梯口,一直到天光渐渐放亮,才给大谋士换了身衣服从后门偷偷溜出来。
临安城里已平静下来,昨晚拼杀的痕迹早已收拾利落。御街上依然行人如梭,食铺烟囱里的油烟和门前笼屉上袅袅的蒸汽里夹得面食的清香弥散到每一个角落。淡淡的清香之中一座座小轿从条条小胡同里抬出来汇集到御街,如初秋的大雁一般整齐的排列着,缓缓的穿过兴庆坊朝钱塘门走去。轿子都是一样的大小,颜色,轿帘都绣着碧波青叶和娇艳的荷花。这些都是西湖上画舫里的歌妓赶着去迎接客人。李大力不禁感叹,这就是京城的博大!多大的事在这也像石子入水,瞬间即平静如初。
他领着两人穿街过巷兜了个大圈子来到钱塘门里,远远的望见自己的车场里并没什么异样,车夫们都聚在院子里等着他分派活。估计没什么问题,如果出了状况丁一品天亮前一定会给个信儿。他大摇大摆的走进去,一问,果然没丁一品的消息。
李大力匆匆的打发了车夫们,在后院的空屋里置办了一桌酒席热情的招待郭复和大谋士。落难的两人自然没有了当初的傲气,简直对李大力感激涕零。酒宴摆上了,三个人倒没了话。折腾了一夜都是又累又饿,尤其是郭复,自打生下来也没受过这种苦。提起筷子就是一通风卷残云般的狂吃,李大力正想客气客气,还没说话杯盘里就少了一半。
正吃着手下人在前院扯着脖子高喊:“有客求见!”李大力出去一看竟然是瘦猴老六!倒没什么伤,只是满身的黑灰,原来被官军追的急了钻进一根烟囱里才躲过了一劫。“你怎么找这来了!”瘦猴一笑,“临安城除了李家老店和太师府我就认识这!我不来这还去太师府啊?”李大力只好无奈的请到里面,安排座椅碗筷。又嘱咐手下人不可这么高声!手下人倒很委屈,“他硬往里闯,我不喊他就进去了!”“那也不能喊!”
刚坐下还没吃又来了一位,肌肉壮汉!也是一样的理由,只认识这就来了!紧接着一个又一个,没半个时辰竟然都到齐了,一个不少!就如赶来赴宴一般!只是一个比一个狼狈,有衣服被扯得破破烂****丐帮还凄惨的,有满身是血的,有满脸是血的,有丢了鞋袜兵刃的……就是没丢命的!李大力不得不又置办了一桌酒菜,心里直纳闷,这群人真他妈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