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管家和同伴都惊诧地看了他一眼,韩侂胄的头微微抬起,却面无表情,“说吧。”
丁一品上前一步躬身言道:“胜败取决于天时地利人和,天时非常人能决定,而地利已定,剩下的只有人和了。这人和一方面为民心,北复中原是民心所向,这没问题!另一方面就取决于军中。军中又一分为二,一是将帅,二是兵勇。这将帅之事卑职不敢妄言,对于这兵勇么卑职倒是了解一二。太师可以看看这一年多来各地上报的伤亡统计,其实无论西线东线都减员严重急需补充。而且连战连败现在兵士们都士气低落,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补充新兵也可提升士气。其实两军交锋除了策略外决定胜败的就是士气!尤其是兵勇。所以小人斗胆建言,应该招募新兵!”
其实他说的都是些简单的道理,只是韩侂胄实在没什么军事常识,没想到而已。这一听倒有些顿悟的感觉,连连点头。“你说新兵还可以提升士气?”
“是,现在的老兵都经历了大败,士气低落。而民间对北伐的呼声却丝毫也没衰落,只要我们引导得当,新招募的兵勇虽然毫无战斗经验但一定如初生牛犊般不畏生死!”
韩侂胄啪的一拍书案,“好!说的好!只有不畏生死才能战无不胜!你……你叫什么来着?”
“小人姓郑名斌。”
“好!年纪轻轻倒还有些见识,那个力毙金国刺客的就是你吧?”看向丁一品的眼神里满是嘉许,“看来只做个护卫有些屈才了!”丁一品心里一动,心想要是能被委派到前线领兵杀敌倒也是件美事!就听他转向大管家,“老六啊,他在府里现居何职?”
韩老六微微躬身:“他刚刚到府并无职位,小人见最近不大太平就安排他做您的贴身护卫。”
韩侂胄点了点头,“也有道理,那就先这样吧,薪俸长一些!”没再说什么就埋头写奏章。丁一品道了谢有些失望地退到一边。
突然一点细微的声音从房顶传来,如落叶坠落地面。
丁一品正想着刚才的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闭上眼睛仔细倾听。确实,就在屋顶角落,明明有人的气息,还是两个人!能避开巡逻的护卫倒也没什么,但能避开那些暗士的眼睛却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那两人也非常小心,静静伏着好一会儿才起身移动。一步一步,足音几不可闻,直到书案上方才停步伏下。又是一阵静默,然后传来一阵嚓嚓声,应该是在揭屋瓦。
丁一品觉得该出手了,否则等对方吸走瓦下的泥土在屋顶木板的缝隙打下暗器或放下什么毒物就麻烦了。他前移一小步朝大管家使了个眼色,又看了看屋顶。韩老六立即会意,“郑斌,你有何事啊?”
丁一品连忙来到书案前:“启禀大管家,我看书案上的灯火昏暗,太师写字似乎看不大清,所以想添盏灯。”
韩侂胄一脸的不悦,心想这个年轻人不堪大用,夸奖两句就不知天高地厚了!没想到管家却点头嗯了一声。
丁一品嬉笑着上前拿起墙边的一盏灯笼,那是韩老六自用的。铁制的灯杆足有一臂多长,顶端有尖儿拴着灯绳处还有一根倒刺,就如一根短小的梭枪。他装模作样的点灯,手掌轻轻一抹灯绳断开,尾部也弯了个小勾。算准了屋顶的方位突然出手,铛的一声,灯杆如一根大钉子般钉进屋顶,凄厉的一声惨叫从屋顶传来。几乎同时丁一品已破窗而出,手指在窗框上一勾身子一个折射蹿上了屋顶。
正准备施救同伴的刺客反应也真快,手一挥,三把明晃晃的飞镖直取丁一品面门和两肩,同时抽出长剑斜斜的劈向他腰腹。丁一品避无可避只好仰身后翻从屋顶坠落,在空中一个空翻,单手搭住房檐一较力又腾空而起飞踢刺客的下盘。刺客闪身避过,正好错开方位,丁一品稳稳地落在倾斜的屋顶上。
“有刺客!”一声同样凄厉的呼喊从书房内传来,是另一名护卫。丁一品心想,他反应也够快!这一声吼叫像一块石块投入平静的湖面,太师府里立即沸腾起来。本来隐在各处的护卫家丁亲兵叫嚷着从大大小小的房间里冲出来,一盏盏灯笼和火把燃起,把太师府照的白昼一般。
丁一品微微一笑,右手猛地朝刺客面门一甩,似乎要发暗器。刺客连忙抬剑格挡,却挡了个空,丁一品左手化掌猛然击向他小腹。刺客闪身避过,长剑向下劈向丁一品面门。丁一品也闪身避过,但还没等他欺上对手的剑就又到了。唰唰疾风一般连劈十余剑,逼得他有些手忙脚乱。眼看着不拔剑就得再演一次空翻了,对手的剑势却猛然停滞,左手一扬又是三把飞镖。丁一品暗骂,这家伙发镖和收剑配合的比自己都娴熟!刺客却一个乌龙转身射向屋顶的另一面,脚尖一点又射向另一个屋顶。
院子里越聚人越多,而且暗处还隐藏着暗士,刺客已经知道今天讨不得便宜,是非之地不能久留。但他刚刚蹿离屋顶,人尚在半空中就感觉身后一股恶风扑来。丁一品竟然已经避过飞镖如影随形的追来。
这刺客身在半空已经无法躲避,只好硬生生的使了个“神龙摆尾”,长剑回刺。却没想到已经欺到身后的丁一品伸出二指铁钳一般捏住剑尖用力回带。
凡是习武之人对自己的兵刃都是爱惜如命,所谓“剑在人在剑亡人亡”。所以才有那么多高手在对敌时明明能逃脱性命却因为兵刃的损失而失了神丢了命。刺客哪里肯放手,同样往回带,却忘了这是身在空中。身体猛然的减速,本来速度就较丁一品慢,这一来反而迎了上去。只感觉后脖颈砰的一声被一只大手紧紧的钳住,酸麻无力的感觉倏地传向全身。
其实以他的身手要是不逃而全力对敌,丁一品即使拔了剑一时三刻也未必就能拿下他,但慌乱逃跑中却被丁一品抢了优势。
丁一品顺手点了那刺客穴道往腋下一夹,速度丝毫没慢跃向对面屋顶,脚尖在飞檐上一点又重新转回落在书房屋顶上。此时几乎所有的护卫家丁都已聚在书房周围,在一片火把灯光的辉映中,丁一品夹着刺客威风凛凛的立在屋檐之上,衣带飘飘俨然如一位横刀立马的将军一般。
正在得意之时忽然腋下的刺客骂了一声:“你个臭无赖!”呸的啐了他一口,要不是他躲闪及时就啐在他脸上!那声音细腻,原来这刺客是个女人!这样夹着那若隐若现的****正压在肋下,此刻才感觉柔柔软软的,这似乎是有些无赖!想换个姿势,但一想抓着哪也是无赖!
正犹豫着却看到张大头耀武扬威的站在队伍前面,高声喊着:“不要慌乱!保护太师要紧!第一队护卫西窗,第二队……”
丁一品高声喊道:“张老大,刺客已经被我点了穴道,我这就抛下去你接着了!”随手丢了下去,张大头连忙来了个骑马蹲裆式稳稳的抱在怀里,高兴的大喊:“快拿绳……”刚喊了一半不知什么疾射进他张着的嘴里,他大惊失色甩手扔了刺客,“我中了暗器……”。嘴里却毫不疼痛,只粘粘的!原来是女刺客啐的一口浓痰。“臭无赖,给老娘来个痛快的!”他也才发现原来是个女人。
这时韩老六扶着太师走出书房,丁一品连忙跃下,“启禀太师,两个刺客已全部擒下。”韩侂胄嘉许地点了点头,但没说什么奖励的话。此时屋顶上的刺客还在愤怒的叫骂,大管家派了几个护卫搬梯子爬上屋顶,只见那刺客的肩膀被那根铁灯杆穿透钉在屋顶上动弹不得。
紧紧捆上了,但人却下不来。那灯杆尖上又有倒刺拉不起来,想锯断了太麻烦!后来是孙剑跃上屋顶,仔细查看了一番,突然五指如勾紧紧扣住刺客肩胛使出鹰爪力猛然一带,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呼竟然硬生生地拽了起来。倒刺上还挂着碎骨和一条条血肉,那刺客还算是条硬汉也疼的昏了过去。
丁一品暗暗吃惊,别看孙剑嘴碎的像个婆娘,竟然如此狠辣!而且从他刚上房的身法来看,武功也不弱。看来是深藏不漏!
韩侂胄满意的看了看两名刺客,吩咐大管家好好审审。书房的一扇窗户被丁一品撞烂,房顶上又钉着根灯杆,需要修缮一番。他也没再写奏折就回内宅休息了。看来是心里安定了许多。而丁一品的心却猛然一凉,暗道不好!他一时兴起只想着在太师面前露一手,好人前显圣。却忘了一点,这两个刺客留着活口万一经不住拷打吐露了实情,岂不把李大力也牵涉进去!
他心事重重也无心睡眠就悄悄跟着大管家一行人往西跨院的牢房来。凡是不当班的护卫们都跟着来了,一个个摩拳擦掌兴奋异常,好似即将上演一场精彩的钱塘江逐浪追潮表演一般。进了牢房门韩老六才看见躲在后面的丁一品,“你不一直闹着累吗!不去睡?”丁一品嬉皮笑脸的说,“没……没见过审问刺客的,学习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