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海豚小六
她熄了油门，遥望着眼前的景象。深蓝的大海与蔚蓝的天空，在接界之处画出了显眼的界线。这里或许可以缓冲她急剧不安的心情，可以安抚她迷茫无助的灵魂。
沙滩上留下了她浅浅的脚印，海浪一过，脚印随浪流动，抚平消逝。蓦然回想往日的记忆，快乐的画面、幸福的画面、悲哀的画面。
这些历历在目的画面，晃荡在她脑海，令她不禁自嘲起来：“生与死只在一念之间！而自己决然选择死亡时，却又在害怕死亡！自己仍旧留恋这个世界，自己无法割舍身边爱着自己的人！可为什么自己又要将自己逼向绝境！是过度的悲哀吗？是过度的自责吗？”
顾嘉星沿袭海边，踉跄着往前走去。接近沙滩的尽头，褐色巨大山石阴影下，黑色礁石边，一个青少年呆呆地蹲在那里，礁石挡住了他伸出去的手臂。
漫无目的的她，拖着沉重的步子朝青少年走去。青少年穿着有些偏旧发黄的衬衫，挺滑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齐平的短发，小麦色的健康肤色。样貌虽平凡，却蓬勃朝气。
顾嘉星走到他的身边，突来的人影令他身子微微颤了一下。他扬起头来，震惊地注视着面无表情，脸色苍白的顾嘉星。见顾嘉星并无恶意后，咧嘴微笑很有礼貌地向她点了点头。
刹那间，那样平和自然的微笑，令顾嘉星怔了一下，内心不禁感想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微笑！”
“你要不要也来抚摸一下！它很可爱！”青少年温和的脸庞浮泛出如老人那般慈祥的表情，他的手在礁石那边轻柔地抚弄着什么。
顾嘉星绕过他身后，好奇地凑了过去。一只浅灰偏蓝的海豚，将它那可爱的小脑袋浮出海面。尖滑黏稠的嘴顶着青少年右手的手心，露出来的流线型光滑的脊背，舒适着享受着他左手来回地抚摸。水灵圆溜的小眼睛，透着一份孩子的天真，是那么的平易近人。
“我可以摸摸它吗？”顾嘉星胆怯轻声地问道。
“当然可以！”青少年微笑着温柔地应道。
“那它会不会害怕我？”顾嘉星接着轻声问道。
“它如果喜欢你，就不会害怕你！”青少年微笑着回应道。顾嘉星听后却犹豫了，青少年看着她迷茫苍白的秀脸，接着鼓舞道，“为何不试试呢？你不试，又怎么知道它会不会喜欢你！对不对？”
顾嘉星微微点了点头，弯腰慢悠悠地将手伸了过去。指尖触及海豚背脊的瞬间，黏稠的冰凉，令她有种想哭诉的冲动。海豚温和地接受了她的抚摸，没有反抗，没有责备，没有逃避，自然亲切地接受了此时无助的她。
“它叫小六，因为去年六月初六出生！阴历是小号，所以我叫它小六！”青少年脸上浮泛着抚爱的表情。
“你是怎么见到它出生的？”顾嘉星好奇地问道。
“我家原来是开海族馆的，因为经济效益不好，欠下一个富豪的巨资债务。债主追债，海族馆被迫倒闭！”青少年说到这里，原本安详自得的脸色，顿时暗淡下来。他深吸了口气，接着欣慰道，“小六和它其它的伙伴被放生海洋，还好我平时训练了它海洋的生活！要不，我还真担心它！它是我的好朋友！”
顾嘉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双手怀抱着膝盖，黯然伤神道：“那你岂不是没有家可安身呢？”
“没有家安身倒还好，令自己更伤心的是……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吐血身亡，母亲承受不住打击而精神错乱。更令自己没有想到的是，害自己家破人亡的人，却是自己女朋友的父亲！当时的心，真的好矛盾！这样的亲情和爱情面前，我很矛盾，心很乱，也很痛苦！那天，我把一切罪过怪在了女朋友身上，出口恶言，深深地伤了她的心！那时候，自己却又后悔了！”青少年忧伤地倾诉道。
“那她能理解你的心情吗？”顾嘉星畏缩地轻问道。
“她都已经很伤心了，又怎么去想我的心情呢？两个人既然爱得很痛苦，就不要在呆在一起！她向我提出了分手，我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青少年微微扬起嘴角，似笑非笑，更像一种苦苦心酸的自嘲笑意。
顾嘉星怔了怔，忽然想起了姜宇光。她的心渐渐地平静下来，悠然冥想道：“蓓蕾与姜宇光青梅竹马，在同一个屋檐下长大，彼此肯定拥有过美好的回忆。我记得，有一次深晚，在西饼店遇到出来为蓓蕾买西饼点心的他，他说蓓蕾是他妹妹！以前在学校，虽然他很少理会蓓蕾，却从来没有遗忘过她的存在。那么金科学呢？我的无知肯定伤到了金科学，若姜宇光出于友情上，他肯定会为金科学而感到不平！他们的牺牲，一定深深地伤到了他的心！他们都是因为我而牺牲了生命和幸福，而我却安然无恙地活在了这个世界上！所以我是该骂的，不是吗？或许我是个罪孽深重的人！”
“我后悔的原因，是因为，我发现！那些过错，不应该由我女朋友来承担！”青少年的话拉回了她的神思，顿了顿后，接着说道，“她是无辜的！我不该骂她！”
“你能告诉我，真正爱一个人，是什么感受吗？”顾嘉星平和地问道。
“真正爱一个人的感受，对我来说，就是最想见到她却没有见到她时的那种煎熬！”青少年深情地说道。
“这是真爱吗？”顾嘉星接着问道。
“或许吧！或许这就是真爱！”青少年抿了抿嘴唇，咧嘴微笑道。
“谢谢你！”顾嘉星听后站了起来，努力克制住生理上的黑眼晕反应，摇晃着身子勉强露出了释怀的笑容。
青少年也跟着站了起来，见她有些晕头晕脑，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顾嘉星微微摇了摇头，勉强微笑着谢道。一天一夜的不吃不喝，加上身心憔悴，现在又处于炎热的环境中，再好的体格也受不了这样的折腾。
青少年向海面上的海豚小六挥了挥手，见小六“扑通”一下，潜入了海中后，便温和地对顾嘉星说道：“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家吧！”
“谢谢你的好意！我可以自己回家！”
“我也该回家了！我们一起上堤坝吧！”
“嗯！”
“你很坚强！父亲离你而去，自己的爱人也离你而去！你都坚强地挺了过来！”
“如果说是自己坚强，倒不如说是自己放不下母亲吧！因为放不下，所以不想轻易放弃自己！”
“若哪天，全世界都放弃了你！你会怎么办？”
“如果我还很年轻，即使全世界都放弃了我，我也不会放弃全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