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他们要在书房逗留多久,为了避免重复以往的尴尬境地,少不得还是要硬着头皮出来。宋寒想罢,便想钻出来。却见一双墨色缎子朝靴径直走到了跟前,挡住了她的去路,紫色的袍角上绣着精致的花纹,不知是几个人中的哪个?
宋寒不禁抚额,无声地叹了口气,不忍地闭了眼,只怕此时出不出去已经不是关键问题了,只好先这么待着,内心祈祷着别被发现就好。
谁知那人竟坐了下来,双腿微微分开的坐着,宽大的锦袍就这么遮住了她的视线,而他的朝靴和她用来支撑在地的手指只隔有两指宽的距离,稍微移动便能踩得正中。
宋寒屏着气息,皱眉瞪着那只鞋子,心中发出感慨,人生有什么尴尬的事情能比得过这个?她深深吸了口气,却缓慢地呼出来,连一点儿声响也不敢发出。她也不敢扭头看,怕看到那锦袍,更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怕自已要笑出声来——人若是在这种境地,只怕也要笑事情如何凑巧弄人才走到这进退不得的尴尬时刻。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屋漏偏逢连夜雨!
屋里不知为何都静了下来,无人说话,这令宋寒更是大气不敢出,她的鼻尖闻到一股香味,好闻得紧却又带着男子的血气方刚,她经了两世,联想到些什么,不禁有些觉得尴尬,脸色飞红。
正在无可奈何的时候,却突然听见一个丫头的声音响起,“大公子,小姐让我来取书。”
“什么书,现在有客人在,回头你再来拿。”
一时却又无声,只听宋静之又问:“还有什么事?”
“那个……我刚才好像看见二小姐进来了,她不在这儿吗?”
“你看哪里有人?恐怕出去了,你先回去罢。”
“可是我明明看见了……那奴婢先回去了。”
屋里又静了下来,宋寒却听得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个丫环不是别人,正是宋婉身边的疏影,不知什么时候瞧见了她进来,只是就算是瞧见了,也不该在这许多人面前提起她来。难怪刚才听宋静之的语气似有责怪之意。
这般想着,一时不留神,手掌向下歪了一下,便碰上那双近在咫尺的朝靴,一时整个人愣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心想这是挨着了鞋边,力度不大,不会被发现吧?
她微微抬头去看,座上那人没有举动,她悄悄松了口气,将手掌慢慢地抬了上来,却见那朝靴微微动了一下,宋寒征愣,这是发没发现?
“在这书房做什么?咱们去找祈庾,几天未见他找我喝酒,不知干什么去了。”
“也好,听说他正在说亲事,咱们问问他定了谁家小姐?”
这是温时庭和宋庭之的声音。宋寒蹙着眉,回想他们刚才说话,这座上之人不是宋静之,也不是宋庭之,那这是……我的老天,不会这么冤家吧,又是被他抓个正着?正想着,却猛然一见一张脸,他突然凑下头来,似是整理靴子,眼睛却锐利深沉地擒望着她,不动声色。
“你在那里做什么?我们可要走了。”温时庭见他弯下腰来,不知干些什么,便在门口催话。
唐元轼置若未闻,看着宋寒那征呆的模样,微微皱起眉头,宋寒觉得十分尴尬,好半晌才难堪地咧了一个笑容出来,向他招了招手中的小松鼠,希望他能明白她是有缘故的。
盯着她看了半晌,对她的举动也视若不见,无动于衷,只是眉头皱得更深了,唐元轼的眼神里难得出现了一丝疑虑,似乎看不明白她这个人为什么总是举动异常?
面对这种时刻,一分一秒都似是数着来,宋寒越发觉得无地自容,手慢慢地垂了下来,一双眼睛有些奈何地看着他,两个人眼瞪着眼,她是等着被他拎出来,所以眼神里倒显得有几分可怜楚楚。
“马上就来,”唐元轼头也不抬,面无表情地应道,声音似没有半点波动,眼神却是半点不眨地盯着宋寒。
他的目光透着一股抓摸不透的深究,似是有些不喜、不明、不满,却又思考再三,因着大家的脸面不好拆穿,而皱着眉。宋寒心想,她以后大概见到他也要绕路走了,实在是没有脸面再出现在他面前。又想这叫什么事呀?只好认命地深叹了口气。
唐元轼有些动容,沉思了一回,他站了起来,什么也没说,大步豁走,随着众人走了出去。
宋寒征了征,就这么走了?放过她了?听着脚步声已远,她才深深地吐了口气出来,一时竟觉得有点劫后余生的放松,愣愣地呆了一回,回想刚才的事情,真是煎熬,心中不由得烦闷,手撑着地便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
外面已是人去房空,又恢复了一片宁静。
她将那编织的松鼠放在桌上,与文房四宝相映衬着,回想刚才宋静之说的话,他也未到福建,倒是不必问他了,于是便想着回去,恰好青竹来找,于是走了出去,和青竹一道回了静心园。
却说宋婉的贴身丫头疏影明明见了宋寒进去,宋静之等人却说未见,心中自是纳闷,只是宋静之脸上不悦,她不便细问,只好自己先出去了,她向来不怀疑自己的眼光,于是便留了心,在廖明轩附近隐蔽处等着。
不多久,宋静之等人便先离开了,宋寒却仍未见影,她等了一会,仍是没见人,于是心中便疑惑自己是否看漏了眼,也许宋寒早他们一步已走了,正扫兴地待要回去,却见青竹拿着帕子来找,她赶紧躲在假山石旁,花树丛中再次留意,果见宋寒同青竹一道出来,向静心园走去。
人走远后,疏影方才走回了大道上,看着宋寒走远的方向,不禁冷笑了一声。什么世家小姐,竟然躲在书房里偷看男子,看这事说出去她还有什么脸面留在府里。
于是自已便捏着帕子得意地回了清华院,宋婉正午歇刚醒,她便趁替她梳头的时候跟她说了这事,以为宋婉会跟她同仇敌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