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环不禁感动道：“不痛了，姑娘，我没事。”
粉扇叹了口气，道：“都被人打肿了，怎么会不痛？”
小环摸了摸发烫的脸，笑笑道：“不是被姑娘打回去了吗，那一巴掌，也有得她受。”
“话虽如此，但我总还是心疼你的。”粉扇睨了她一眼，微微嗔怪道：“以后你也要记住，寨主大人找的女人面前，你不要多说话。祸从口出，你今天可是受到教训了。”
“什么寨主大人的女人啊，分明就是那些死不要脸的女人，我就是看不惯她们嘛。”想起那几个青楼歌姬就有气，小环才不承认她们是飞鹰山的客人呢。
“你家寨主大人喜欢就好，要你喜欢做什么？”粉扇白她一眼。
“小环喜欢姑娘，就是不喜欢她们！”小环嘟嘴道。
想了想，粉扇道：“你用冷帕子先敷敷，火辣辣的感觉会消掉一些。”
小环转身去打了些水回来，果真将洗脸的帕子浸湿了之后再拧干，然后捂住那被打的脸。
粉扇看着她，又道：“不管怎样，你再不喜欢，也不要出言去刺激她们。”
小环不甘心道：“不喜欢还要憋着啊？”
粉扇无奈道：“你要说出来，可不是自作自受？”
小环哑然，粉扇这话说得没错，她忘记自己的身份只是个小丫鬟，随便说话，是要被寨主的“人”打的。
只是那寨主的“人”并非真的是他的人呀，若也要在她们面前忍气吞声，也还真窝囊呢。
“不过姑娘，你今天真的是好威风哦，小环佩服死了。”
想起粉扇姑娘今天怒打淡月的情形，小环就觉得特别的解气。粉扇笑笑，也不答话，却是随手拿起一本书来翻着。
须臾，小环忽然似乎想起了什么麻烦事，怯怯地问粉扇：“可是姑娘，你掀翻了寨主大人满桌子的美酒佳肴，寨主大人会不会发怒啊？”
粉扇倒不在意，微微一笑，道：“酒也洒了，菜也砸了，桌子也掀了，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他要发怒也只能由着他去了。”
小环愣住了，没想到粉扇一点不担心，她却是担心得紧：“姑娘有没有想好如何应对寨主大人之后的反应？”
粉扇笑了笑：“没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倒时再看好了。”
“啊？”小环傻眼，没想好对策，却揪了老虎的尾巴，这不是······
唉，小环也没什么好主意，叹了口气，便走开。
黄昏，夕阳的余晖笼着岑峦叠嶂，一切显得朦胧而又美丽。
门“吱呀”一声开了，随之一线风灌了进来，吹得桌上摊开的书页乱翻。
“是你？”
此时粉扇正坐在桌边写字，见是慕天遥来了，便搁下笔静静地看着他。
慕天遥幽幽叹了口气：“是我。”
粉扇看着他深邃俊美的脸，微微讥讽地问：“你怎么舍得撇下那些美人了到我这？”
“哪里来的什么美人啊？”慕天遥慵懒地应着，也不要粉扇请他坐，自己捡了个椅子坐下。
粉扇也幽幽叹了口气道：“红情、绿意、淡月、疏帘，这四人，还不算是慕寨主你的美人么？”
慕天遥不回答，转过头来看她，见她眸中浮着泪光，反问：“你吃醋？”
“吃醋？”她淡淡地重复着他的话，好似在玩味着什么。秀眉微微一挑，她的嘴角亦勾起一弯浅笑：“值得么？”
“若是不值得，你何必生气？”慕天遥沉眼看她，里面有着探究。
“我生气不是因为吃醋。”粉扇水润的眸子平静无波，她微微沉吟，淡淡而语：“是为你的自甘堕落，除此，别无他事。”
“原来如此！”慕天遥一笑，颇有些自嘲，他笑着道：“我还以为姐姐洒了我的酒，砸了我的菜，掀翻了我的桌子，是在吃那几个女人的醋呢。”
“只怕要让你失望了。”粉扇笑着，眉梢微挑，脸上的嘲讽越来越浓。
“是啊，我是失望了。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慕天遥忽而一叹，作出一副愁苦状。
“寨主大人，一个女人吃一个男人的醋，你以为那么容易？”粉扇摇摇一头，反问。
“不晓得你为何会不吃我的醋？”他笑着反问。
“我也不晓得。”她淡淡道。
“这就奇怪了，你连自己为什么不吃我的醋都不晓得，那我又如何相信你不是在吃我的醋？”说这句话的时候，慕天遥笑得邪魅。
“事实如此，你信不信，那是你的事情。”粉扇淡淡而说，见慕天遥似有深意，又补充道：“吃不吃醋，是一种感觉，我只是说出自己的感觉，不需要你信还是不信。总之，有时候感觉是无法言传的。”
慕天遥不经意地皱了一下眉，她的话让他有些失望。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不就是时时刻刻在意着她、关心着她，想要让她渐渐变成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吗？
他甚至私心的盼望着，粉扇能永久不变地陪伴他。
“好吧，你说不吃醋就不吃醋，反正，我已经把那些个女人打发了。”他轻轻走过来，眸子锁住了她的脸容，看她是何反应。
粉扇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只是轻轻“哦”了一声，似乎这只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
“你对这个结果一点不意外？”慕天遥高大的身躯堵在了她面前，俯首看她，双眼里掠过一丝意外。
粉扇凝着他，讶异问：“我为何要意外？”
“这······”他无话回答她，凝视她片刻，又道：“我以为你总要有点反应。”
反应？
她该有什么反应呢？
“你不打发掉她们，难道你还想留着她们在这陪着你一辈子？”粉扇反问，看慕天遥脸色愣怔，忽又叹息着：“当然，你若喜欢，也没什么不可以。”
“我不喜欢！”慕天遥的声音如沉铁，重得压抑人心：“我喜欢你一辈子留在这陪我，就算心不在我这，我也愿意。”
“我人在这陪你，心中没你，就算陪你一辈子又有什么意思？”粉扇脸色变寒，不喜欢慕天遥又这样来纠缠她：“你愿意，我却是不愿意。”
“那你就给我真心！”他紧紧盯着她，语气低嘎。
“真心不是那么容易那么随便就能给出的，天遥。”她站直了身子，触及他的双瞳，想要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
他深潭似的眸子锁定了她，沉声道：“你就算只给我一天的真心，我都心满意足。”
“荒谬！”她冷叱，毫不犹豫拒绝了他。他的绮梦终究是他的，和她没有关系，她面对他的期望，可以没有任何的负担。
她这样想，也决定这样淡然。
“我会等，等你给出真心，等多久都行，反正你在这里。”他笑着道，语气有些冷冽。
他求之而不可得的真心，只求粉扇能爱她一天。可为了这一天，他却要将她困一辈子，他一点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是冷酷的。
她看着他，淡淡问：“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么？”
“记得。”他说。
他想起粉扇曾经对他说过的话——“我就算死在你怀中又如何，死后一堆白骨，你又能强求些什么？”
“那就等到我变成白骨的那一天吧。”她冷漠地説。
他激灵灵地打了冷颤，她分明在逼他，在威吓他！
如果他放手，那么她就会远离他而去，他不能这样轻易放手，不能。
他放缓了语气，然而脸色依旧肃然：“即便你这辈子不会给我真心，我也会一直跟着你，如影随形，你摆脱不了我。”
“什么？”
她抬眼，看见慕天遥沉凝的眼神，他正凝视自己。
他重复道：“我会跟着你一辈子。”
“你······”粉扇无语。
他不管，忽然拉起粉扇的手便朝屋外而去。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讶异地问。
“去了就知道。”他不管她同意与否，拉着她继续走。
沿着小径左拐右拐，走了好一会，终于停下。夕阳西下时分，四处吹来的风亦是微凉的。
这是一处精致的住所，水榭亭台，名花异草，曲径雕栏，都不难看见。
慕天遥站住，指着这一处住所问粉扇：“就是这座宅子。”
粉扇打量着这座大宅院，忽然有些却步。
这是她上午才来过的地方，而这里的屋子，却是拓跋云飞曾经住过的。慕天遥此刻拉她来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小环将上午在这寻到她的事情告诉了他，他这是要找她麻烦了吗？
她沉默，双眸静静地看他。
他眸光有些伤感，似乎坠落在悠远的记忆里无法醒过来。
风一缕一缕地吹来，吹凉了两人的肌肤，然而，谁也没想到要离开。
他低微地声音响起，将心中的压抑说出一些不甚清晰的往事。
他无法忘记，幼年那个风雪交加的夜，烛光摇曳中，师父那一张绝望的脸。而那个女子的目光里有着决绝的冰冷。不管师父如何悲伤挽留，那女子仍然用最无情的话拒绝了师父，并带着十岁大的徒弟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扇门。
回想起那样下着大雪的深夜，慕天遥竟不知道她是如何离开这飞鹰山的。
“后来呢？”似乎被这往事感染，粉扇有些担忧地问。
后来，后来······
慕天遥苦笑，看着粉扇，不无遗憾道：“师父一边操心山寨的事情，一边传授我和小狸武功，一辈子未娶。”
“一辈子未娶？”粉扇低喃，似有感动，又问：“就是为了那个雪夜出走的女人么？”
“不错！”他答。
粉扇微微叹息：“情为何物，叫人说不清道不明，却甘愿为此孤独一生。”
慕天遥一笑，颇是无奈道：“我想师父从来未这样爱过一个女人呢。为了她，修葺出她喜欢的亭台楼阁，她喜欢花草，师父给她买来名贵花草，她喜欢夜晚看天幕，师父就陪着她数星星月亮。只是······”
“只是什么？”粉扇问，眼里满是疑惑。
她始终不明白，那女人为何要离开这样一个对她情深意重的男人。
“那女人是有夫之妇。”他沉声，语气里有着难言的遗憾：“或许这才是女人最大的罪过，她有夫有家，何必要让师父泥足深陷，对她无法自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