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如何忘记
“陈东，来喝酒。”那风只是轻轻一拂，余志伟很快又恢复了如昔的平静。
陈东拿酒瓶的手却在颤抖，我分明看到了他第一次来这里，我提起潇潇时的悲伤。我恍然大悟，刚才的第一眼我并没有在记忆里翻出那张照片，看到陈东的表情，我从遥远的深处找出了那张照片，与刚才看到的美女，有着几分的相似。
潇潇成了一个谜，每次无论以哪种方式的无意触及，都会让陈东失色，这与工作中稳重处世的他，大相径庭。
我知道，他又会以醉的形式结束今天的晚餐。
我们都无法劝阻他闷头喝酒，余伟几次从他手里抢过酒瓶，又被他夺了回来，并且说，如果还当他是朋友，就不要管他。
我们都当他是朋友，所以他理所当然的，再一次在我面前醉了。
幸好有余伟，还有他的车，他把醉得一塌糊涂的陈东搬上了车，他已经坐立不稳，就势倒在了后排椅上。
这次，他是醉得不轻，更甚于上次。
到了他家小区门口，以他的状态，无论如何是不能自己回去的了，余伟就扶着他，我帮他拎着电脑包，直接把他送回了家。
他家住18楼，他真会选，楼层和门牌都是吉利的数字，1808.余伟双手支撑着陈东，只有我来敲门了。
“是小东吗？”门铃过后，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
门也几乎在同时打开，一个约摸60岁上下的老人出现在我们面前。
“阿姨，陈东喝多了。”余伟对陈东的妈妈说。
她皱了皱了眉头，“这孩子，怎么回事，知道自己酒量不好，还喝这么多？”
话虽这么说，可语气里全是疼惜。
把陈东送回家，我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谢谢你，小伟，还有这位小姐。”陈东的妈妈对我们投以感激的目光。
“阿姨，说这些就见外了，好啦，我们不打扰了，你给他喝点蜂蜜水，醒醒酒。”看得出来，余伟跟她挺熟络的。
她目送我们进了电梯才回屋，这是个很讲礼节的老人。
回去的路上，就只剩下了我和余伟。
虽已立秋，老话说秋老虎也会发威，这几天正是如此，进入9月，还必须得穿短袖，不过入夜却比夏天好过了，有些许凉风在空气中拂动，只有到了晚上，才能感觉已经到了秋天已经悄然到来。
“陆小姐，我送你回去吧。”走到了他的车前，那是一辆黑色的佳美，选择这样的颜色，也可见驾车人的性格，有着成熟的稳重。
我本不想麻烦他的，打出租车也很方便，可他说这是基本的礼节，那有让女士自己回家的道理？
为着他的礼节，我上了他的车。
聊着才知道，他住的地方离我家不远，并且是同一个开发商的楼盘，只是他买的是高层。
有些话，我一直在想要不要问，关于潇潇的事，她和陈东究竟有着怎样的感情折磨，才能让陈东如此悲怆。
“陆小姐喜欢听什么音乐？”上车后，余伟侧脸问我。
“我喜欢古筝曲子。”我对流行音乐并无见地，平日里听得最多的，就是古筝，以前我车上全买的古筝乐，我喜欢手指间拨动的行云流水般的音符，不过很久都没有弹过了，沈正扬走了，再无知音。
“哎哟，这下把我难住了，我车上没古筝曲呢。”余伟遗憾。
我是难为他了，现在没有几个人会在车上买古筝音乐，我想起了沈正扬，他的车子里放有这样的CD.“听你喜欢的就好，我无所谓。”沈正扬的名字涌上心头时，我有些心不在焉了。
他打开CD，一个低沉的男声跃然入耳，“过完整个夏天，忧伤并没有好一些，开车驶在公路无际无边，有离开自己的感觉，唱不完一首歌，疲倦还剩下黑眼圈，感情的世界伤害在所难免，黄昏再美终要黑夜。依然记得从你口中说出再见坚决如铁，昏暗中有种烈日灼身的错觉，划出一句离别，爱情进入永夜……
他放的这首歌，是我唯一熟悉的流行乐，沈正扬的车上，我听到过这首歌，离婚后的伤痛，让我对忧伤的歌特别敏感，后来我在网上查了，这首歌叫《黄昏》。
歌的旋律忧伤如丝，沈正扬喜欢这样的忧伤，是因为他有一段不如意的感情，我没想到余伟这样的男人，也喜欢这样的歌曲。
听这样的歌，会让人莫明神伤。
难道他也曾经受过感情的伤？
我这人就是喜欢联想翩翩，不过一首歌，就把人家的感情也给扯了去，没准只是这张CD里有他喜欢的其他歌曲，才会买了这张碟。
歌声在车里回旋，我们都静静的听着歌，谁也没有说话。
“依然记得从你眼中滑落的泪伤心欲绝，混乱中有种热泪烧伤的错觉，黄昏的地平线，割断幸福喜悦，相爱已经幻灭。”歌曲的结尾，也是一段爱情的完结。
窗外的路灯在我身后退去，我数不清已经路过了多少照亮黑夜的灯，只有前方一盏盏桔黄的灯光闪砾着我的眼，那首歌，让我无法抑制的想起了沈正扬，我甚至忘了身旁还有另外的人，我陷进了自己编织的网中，不能自拔。
“陆小姐，到了。”余伟的声音把我惊醒，我放眼，才发现已经到了我家小区的门口中。
我如梦初醒般下车，“谢谢你，余先生。”
“不用这么客气，对了，叫我小余就好。”他可能觉得余先生听起太过生份吧。
以我的年纪，叫他小余，应该是没问题的了，我毕竟比他大1岁，是陈东说的，我原以为他跟陈东同龄，但陈东说，余志伟比他大1岁，那就自然只比我小1岁了。
“好的，小余，那你早点回去吧，再见。”我接受了他的提议。
他拉开车门，又回头，“晚安。”再次向我挥手。
这是个很有礼貌的男人，做事情也很周到，他站在车门，没有上车的意思，估计是想看着我先走，他才放心离开。
这是绅士才有的风度。
我走进了小区，回头，他还在，远了，黑夜中我看不清他的脸，只是向着那边再次挥手，我依稀看到他也举起了手。
在陈东的带领下，我们公司的服务质量和服务态度渐渐获得了大家的认可，公司运作已经渐渐走入正轨，又招聘了一个业务员，吴林，我们都叫他小吴，专门负责对外联系和协调，小吴是去年毕业的大学生，家在农村，在社会上闯荡了一年，也深知工作来之不易，所以工作很踏实，也很卖力，有了他的加盟，我的精力就主要放在内部事务上，工作压力也慢慢减小。
陈姐果然没有食言，她利用自己和老公的关系，给我们带了不少的客源，我们原有的人员已经不能满足日渐增多的客户，于是又增加了一线员工，陈东的高品质服务理念，起得了出人意料的效果，我也开始憧憬他说的，公司将走向资本化，虽然万里长征不过刚走没多远，但毕竟起步是好的，希望也是美好的。
余伟每周会过来两次，我把自己做的流水帐交给他，由他完成全部帐目，在日益增多的接触中，我发现他其实也挺幽默的，并没有印象中会计的古板。
由于职业习惯，虽然只是帮忙，他对待工作的认真负责态度让我钦佩，不容得一点马虎，我这兼职出纳也跟着他一丝不茍，我悄悄对陈东说，长此下去，搞不好我比专职的还专业了。
陈东对我耳语，小陆，你觉得老余这人怎样？
我频繁的看到陈东暗地里透露出来的意思，他想撮和我和余伟，他曾饶有意味的在我面前说，余伟是个好男人，他对前妻好得不得了，可是也没留住她的心，跟她的上司好上了，然后攀上那根高枝，弃他而去，也是受过伤的男人的呀。
我蓦然想起，他会听黄昏，那感伤的忧郁。
对于陈东突如其来的问话，我还是有些慌乱。
“他人挺好的呀。”我决定装作不知。
“是挺好的，年纪轻轻，高级注册会计师。”他伸出了拇指。
“拜托，什么高级注册会计师，上次我想夸他来着，人家余会计笑死了，是注册会计师，高级职称，让你给连一块了，害得我在人家面前出丑，真是无知。”
“管他什么会计师，咱们今天就说这人吧，怎么样，有没有可能？他直接就这样问了。
我脸已经微红，他毫不避讳的问题，让我无从回答。
“别瞎说，不可能的。”我低下头，继续我手上的帐，其实只是想掩饰我的不安。
“怎么不可能，你对他没感觉？”他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我对他真的没感觉，我无法告诉他，我的心，受了一次很痛的伤，然后又有第二次的微创，至今未愈，我如何能再奢望新的感情？
“拜托，陈总，上班时间，私人问题，一概不予作答。”
“好吧，是太急了点，你好好考虑，如果有想法，告诉我哦，我给你们当红娘。”
“男红娘，少见喔。”我也喜欢跟他开玩笑了。
“为朋友两肋插刀，当个男红娘也罢了，不过说真的，小陆，你考虑一下吧，老余真是不多见的好男人，他对你印象也不错的，我觉得你们两个，很般配。”他又说了这样一席话。
“做事吧，老板。”我一本正经的对他说。
“好，好，好，听陆主任的，我做事去了。”他呵呵一笑。
我想起了余伟看我的眼神，可能他真有那意思吧，可是我已经提不起再爱的激情了，那两段感情，已经让我受了太多的伤。
沈正扬的突然到来，让我措手不及，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
那天是周五，曾玲中午的时候打电话，约我下班去逛街，我一口答应了。我真的已经好久没有逛街了，虽然大商场或我以前经常光顾的品牌在搞活动的时候还会给我发短信，但我已经没有仔细去看过那些短信了，我不想去看，直接就删了，全职太太时我最喜欢收到的就是这样的短信，喜欢那些新款的发布或衷爱品牌的打折促销，成为我闲暇的期待。
离婚后，再收到这样的短信，我就不看了，我已经没有闲钱去购买那些不菲的品牌，就算打折优惠，也非我所能及了。
所以，我也不大逛商场了，我的衣橱的衣服够我穿很多很多年了，当然，如果我老了，那些服装就不再与我的年龄相配，不过几年内，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关于款式，我可能就无法跟上时尚潮流的步伐了。
曾玲让我陪她去买衣服，她总说我眼光好，我挑的衣服，总能搭配得其到好处，她把我当服装顾问了。
仔细想想，我还真有这般的优势，没准去应聘服装顾问，也不是天方夜潭，我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优势呢？当初应聘的时候光想着跟专业匹配的职业，就没打开思路，那也是可能海阔天空的嘛。
要下班的时候，我收拾好东西，就准备给曾玲打电话，我们约好6点半在北城天街见，但我不确定是否会临时有事，所以告诉她会在出门的时候会再次跟她确认的。
还没从包里拿出手机，手机却先响起，看把她急得，主动打电话来问了。
我掏出手机，手却僵了，哪是曾玲的电话，分明闪着沈正扬三个字。
那几个字眼，闪闪的，却凝固了我的思维，我无法考虑接下这个电话的后果，只是下意识的接了。
“红颜，我想见你。”他的话，简洁明了，我却大惊失色，他在开玩笑吗，远在西安，他想见我？
“我刚下飞机，想见你。”不待我问出，他就给了答案，他飞来重庆了。
“嗯。”我竟不能说出任何的话语，唯有点头答允。
我真的，是那么的想见到他，虽然横亘在我们中间的那道坎，是那么的宽，可是他向我招手时，我迫不及待的想给出回应。
我只能给曾玲说了抱歉，并且用了谎言，我说要加班。
我在朋友面前撒了谎，关于这段有争议的感情，她认为我应该彻底的退出，离沈正扬远远的，所以我只能对她隐瞒了真相。
“哎，红颜，我眼巴巴的盼着你下班呢，真是气死我了，你那公司小不小的，可真是事多，算啦，我还是得支持你的工作吧，明天再陪我去逛街，可以不？”她语气里满是不快。
我只能先应承着，明天好好陪她买衣服吧。
疏离茶香，初春，我们曾在那见面，料峭早已远去，秋叶已经渐黄了树枝，来的路上，梧桐叶在秋风中飞舞，我止步，看黄叶落地，悄无声息，那一地，已经铺满了落叶，每片叶子都有着无奈的忧伤吧，生命在叶黄时结束，终将成为地上的尘埃。
我的生命不也如此吗，最美丽的光景已绽放完毕，我的年龄，也已经到了秋天。
我无比惆怅，不知几何时，我害怕秋天，虽然秋天的色彩层次浓郁而繁华，可我畏惧那渐渐走入寒冬的秋意，把我带入身心倶冷的记忆，去年秋天，我是那样的冷。
我以为他从机场过来，不会这么快，可是当我到达疏离茶香时，他已经坐在了那里，还是我们曾经坐过的位置。
从我进门的那刻起，茶香就弥漫了我的全身，我却不能因为这淡然的味道而淡定。
我看到他的脸，他也看到了我，我立而不前了，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集，非常复杂，如果空气似海，已经波澜万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