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的寂寞
“红颜，开门吧。”他低沉的声音。
不管怎样，他还是朋友吧，我不能把朋友拒之门外，我打开了门，犹如千斤般沉重。
他浑身酒气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看到他的步履已经不稳，我扶住了他，他高大的身子，靠在我的肩上，我感到了压力。
我想把他扶到沙发上，他却一把抱住了我，我浑身颤栗，想挣开，可是他的力气那么的大，我无能为力。
“红颜，我喜欢你，喜欢你，你知道吗？”他在我的耳边，轻轻的说，他的鼻息带着酒气，我会认为，那是酒话。
“正扬，别这样，你先坐下吧，你醉了。”听到这样的话，无论是酒话或是真言，都让我心颤。
“红颜，是真的，我喜欢你，这句话，放在我心里，很久了，我没有勇气说出来，可是今天，我想说了。”
酒后吐真言，他是在用这样的方式，给自己勇气吗？
我的防线，在一霎那，差点崩溃，这样的表达，我已经陌生了十年，太久了，没有人对我说，喜欢我，在我失去婚姻后，第一次，有男人说这样的话，并且是如此优秀的男人，如果他不是程艳红的老公，如果他背后没有那么厚重的亲情，也许，我会感谢上天的垂怜，让我在遭受了那么多的磨难后，有了这样的依靠。
小鱼的哭泣，清醒了我的意识，我不能，让这种缱绻模糊了我的理智。
“正扬，不要这样，你还有你的家庭，还有小鱼……”我仅仅只说到了这里，他的手颓然放下。
小鱼，女儿的名字，浇醒了他混沌的意识。
他痛苦的抱着自己的头，蹲了下去，我别过脸，泪水打湿了我的双颊。
我看出了他的煎熬，这个男人经历着怎样的痛苦，一段没有爱情的婚姻，因为女儿和父母的期盼，让他欲罢不能。
他的痛苦，让我恻隐，我蹲下身子，靠近他，他又一次抱着我，我的发丝，湿润了，男人，在我面前，流泪了。
我惶然，在我的生命里，很少看到男人的眼泪，秦成风，不曾在我面前流泪。
而这个男人，貌似刚强，却有着如此柔软的内心，我想安慰他，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觉得很累，家庭，责任，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没有爱的婚姻，我却走不了，因为有女儿呀，天天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去，让我回家，红颜，我要怎么办呀，该怎么办？”
他是累了，困惑了，所以想用酒精，来麻醉自己。
“回去吧，给她机会，也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我忍着疼，说出这样的话。
他的眼里，流露出我无法理解的神色。
“别让小鱼没有爸爸，筝儿已经这样可怜，不要再让世界上多一个这样的孩子，回去吧，你没试过，怎么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我在劝他的同时，伤着自己的心。
“红颜，我爱你。”字字句句从他嘴里说出，我不敢拥有女人听到这种字眼的幸福。
“你醉了。”说了这样的话，我却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我没醉，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是个好女人，不该有这么多的不幸，我想照顾你，给你幸福，可是……；；”
我知道他“可是”后面的省略号，有着什么样的意思，所有无奈，都在“可是”里，因为他们要离婚，小鱼宁愿呆在幼儿园，也不愿回家的事，对他刺激很大吧。
“正扬，回家吧，我希望你能给她，也给自己一个机会，毕竟多年的夫妻，没有过不去的坎。”我接替了他的“可是”，我不想他说出那样的无奈，成为我将来记忆中的痛，没有“可是”，我要劝他回去，跟程艳红好好过日子。
我听到他，长长的叹息。
他终究不会是秦成风那样的男人，而我，也不能做莫雪菲那样的女人。
后来他走了，带着我劝他的那些话，黑夜中，他的身影，孤独沉默，对着他的背影，我早已泪流满面。
我没有看错他，他从来不是秦成风那样不负责任的男人，他可以有自己的感情，可最终还是承担了他的责任，虽然，我的生命中，错失了这样的好男人，可我成全了一个家，没有因为我，而四分五裂。
他请调回西安，像我说的，给程艳红，也给他自己，一个机会，虽然不知道这样的机会，会有什么样的效果，可是为了女儿，不得不试。
他走了，那天我望着天空，没有飞机，但我知道，他就在我视线的那个方向，他在走之前，向我表明了心迹，虽然我们没有可能，但与他相处的日子，依然成为脑海中，最美的记忆，我向着那个方向，为他，也为他的家庭，送去我的祝福。
祝福完后，是忧伤的沉淀。
他在上飞机前，给我发了一个短信，“红颜，一定要幸福。”
落在我心底，如细纱般柔软。
离婚后的第一段感情，就这样，没有开始，便已经结束。
感情毕竟只是一种心理上的安慰，我眼前的实际困难，在处理完那个车祸以后，又直白的出现在我面前。
我查了帐户上的钱，越来越少，这样下去，坐吃真的山要空了。
炒股是怕了，虽然后来林伟说，没问题的，让我再把亏的找回来，可我怕了，被咬疼了，不敢了。
继续我的小说吧，可要猴年马月才能看到白花花的银子，我已经等不起了，别等我创作完，激不起千层浪，倒因为没有存款，把自己给淹没了，我现在才明白，写作需要的是心情的舒畅与轻松，像我这样心事这么重，迫于生活压力，很难写出惊世骇俗的作品。
我把带给我恶梦的车子卖了，没卖多少钱，但省下了每个月360元的停车费，还有越涨越高的汽油费，也让我告别出行的方便，如果要出去，我必须去挤公车了，并且要从小区走10分钟左右，才有公交车站。
我跟曾玲商量，什么都想了，开小店做生意，我们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别又像淘宝那样，把本钱都亏进去，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现目前，应该脚踏实地的去找一份工作。
是的，我需要一份工作，有固定收入的工作，在尝试了多种谋生手段后，我决定找一份工作，从头开始。
我这样的年龄，相当的尴尬，又与社会脱节这么多年，工作经历只有可怜的几年，而我的大部份阅历，只是空白，我审视了自己的条件，与社会上热情似火的大学生比，毫无优势，所以不能挑剔了，能找到一份工作，就是万幸了。
我制作了自己的简历，文字很优美，但内容很空洞，我陈述自己的优点，有写作能力，为人踏实，有人力资源工作经验，我把以前做人事的工作改成了现下的人力资源，除此之外，我别无优点，我总不能把自己会弹古筝，会做糕点写上去吧？
即便如此，我还是寄予了很大的希望，在人才网上，我挂出了自己的简历，并且只要描着有点接近的，就四处的投简历。
一周过去，石沉大海。
曾玲对说，别这么傻呀，简历嘛，编编得了，可我不会呀，说瞎话的事，我可做不来，我把自己吹上了天，那没真本事，就算混进去了，也圆不了谎呀？
正焦心着，筝儿的事又来了，5岁过后，她的记忆力也像日渐增长，过生日时秦成风给他许下的诺言，她在放假的前一天，就给我提了出来。
我答应过她，暑假去三亚，不过那时只是缓兵之计呀，我压根就没想让她去那里，我以为会像上次那样，她会忘了这事，可是，她没忘，在那天睡觉前，给我把这难题摆了出来。
我真是恨死秦成风了，给她许下这样的愿。
他居然还真打电话过来了，我怀疑是筝儿又背着我给他打了电话。
那时，我正在做午饭，筝儿放假了，幸好幼儿园是8月才放假，我也从8月份开始忙了，每天要应付她的一日三餐，还不能马虎，看她瘦起那样，不知道在学校怎么吃的，生活费这么高，还吃成个小精猴。
外婆发话了，要在暑假给她好好补补，别这么小，就瘦像得林黛玉呀。我妈也是，说像周迅呀，李小璐这些不好，非得把她说成像林黛玉，那身子骨弱得，禁不了风，还病怏怏多愁善感。我家筝儿除了瘦，精力可好着呢，也天天都快乐呢。
我正往锅里倒油，准备炒土豆，我妈说要多吃土豆，淀粉多，催肥，我就听她的话，买了一大堆。
筝儿在看动画片，电话响的时候，她顺手就接了。
“爸爸。”她愉快的叫了起来，我却在她叫这两个字时，炒土豆的油溅上了手，火辣辣的痛。
“爸爸，我想和妈妈一起到三亚来，好不好？”筝儿咬着小熊饼干，含糊不清的说着这句话。
但让我吓了一挑，手上的锅铲差点掉在了地下。
“不嘛，我要跟妈妈一起嘛。”她开始撒娇了，估计是秦成风说了妈妈不能一起去的理由，她不高兴了。
我要疯了，都没有取得我的同意，他们两个就在那里安排了，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秦成风是觉得我好欺负吗？离婚就甩一句话，现在要女儿去三亚，连话也不给我甩了。
“妈妈，爸爸让你接电话。”他居然，还让我接电话？
“妈妈在炒菜，没空。”我气呼呼的。
“妈妈，接一下嘛。”她又来了，不达目地不罢休。
小眼睛央求着我，谁叫我是她妈呢，再恨她爹，也不能在女儿面前表露呀。
我关了火，带着手上的油腻，接了电话。
“红颜呀，想跟你商量件事。”天，现在想起跟我商量了，早干嘛去了？想起我是女儿的监护人了吧，总不见得不经过我同意，就把筝儿给我拐走吧？
我已经懒得跟他对话了，连电话也离耳朵3公分，不仅与他的人，与他的声音，也要保持距离，不让浑身难受。
他也不管我出不出声，径直着自己的话，“我想让筝儿到三亚来玩一段时间，你没意见吧？”
“你觉得我会不会有意见呢？”我把话给他掷了回去。
“红颜，别这样呀，我们的事，不要扯到孩子身上嘛，你看，老早就答应了筝儿，要让她来三亚看大海，她生日那天，我也给她许了诺，现在放假了，你就让她过来吧。”他的语气相当的平和，仿佛在对一个朋友说话。
可我不是他的朋友，一辈子，也不愿意当他的朋友。
还好意思给我说生日那天许下诺，我让你许了吗？
“看在孩子的面上，你就答应了吧，你也想筝儿开开心心的吧？”这句话说到了我的痛处，我恨他，但我希望筝儿开心，快乐的成长。
所以我心软了，我想让筝儿高兴，我怕看到她失望的眼睛。
“她怎么过去？”我直截了当的问他。
“让爷爷奶奶送她过来吧。”他把我撇在了一边，当然，我也不可能会去的。
爷爷，奶奶，我们离婚后，就没见过他们的影，他们并不喜欢筝儿，因为秦成风是独子，当年，他们满心期待我怀的是一个儿子，可是，我让他们失望了。
我和他们走得并不亲近，他们是很会享受的老人，筝儿小时候经常生病，也是我妈过来照看得多，并且我妈身体也不是很好，还要帮我照顾女儿，我会于心不忍，而身体健康的爷爷奶奶顶多用电话问问情况，我也从来没有指望过他们。
退休后他们经常跟其他老人结伴出去旅游，当然，也源于他们有一个会挣钱的儿子，还给他们买了房子，他们是不愿意跟我们住一起的，老两口单独在一起生活，过得非常的自在。
“好吧。”我答应了，我想给筝儿的童年，多一些色彩。
筝儿却不高兴了，她想我陪她一起去，要不然外公外婆也行，就是不愿意跟爷爷奶奶一起去，她跟他们，没有什么感情。
我编了一大堆的理由去说服她，才撅着嘴答应了。
秦成风安排得非常周到，出发那天，专门派了司机来接筝儿，我给她收拾了一个小箱子的衣服，粉红KITTY的拉杆箱，漂亮小巧的箱子，是她去年生日的时候，我给她买的，就为着要带她去三亚看爸爸，才不过一年，却什么都变了，秦成风还是她爸爸，却已经不是我的丈夫，我也没有理由，跟她一起去三亚了。
“妈妈。”筝儿上车前还舍不得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要离开我，出远门了，我何尝能舍得下她？也不过是因为秦成风那句话，让女儿快乐，也让她出去长长见识，她想看大海，已经想了很久了。
我要满足她的愿意，哪怕要把她送到那对我不耻的男女身边。
是暂时的，我这样告慰自己，不过十多天，回来后，她还是我的宝贝筝儿。
车子远去，筝儿透过车子的后窗玻璃望向我的脸渐渐模糊，我竟有生离死别的痛楚。
筝儿走了，我的家，寂寞得只有自己的影子。
在到达三亚的第一时间，筝儿给我打了电话，她在叫妈妈的同时，我听到了电话中，细微的，莫雪菲的声音。
我的心都揪紧了，这些天，他们要和我的筝儿一起度过，在他们的家庭里，加进我的筝儿，我莫明惆怅。
我在网上投出的简历，没有任何回音，我坐在客厅宽大的沙发上，看着我豪华的家，惶惶然，如果找不到工作，我要考虑，把这房子，租一半出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