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贺韬穿越所处的小环境是位于神州大陆十国之一的唐国津洲,直立府、霸县,若依后世的行政区划换算,唐国的“州”就类似于后世的省,而“府”则相当于地级市。
津州共分两个府,因其比邻国都燕京,所以算是天子脚下。这两州地处群山和大海的包围中,但是山体都不算太高,属于丘陵和平原结合体。自古以来就有“二山三水四分田”的说法,所以百姓们不但能种田,还能从茂密的山林及江河里捞些出产以补充粮食产量的不足。
而自己现在所处这个家庭只用一个字就能概括所有的情况,那就是穷,很穷。本来也算是士族,在贺韬父亲战死后虽然有些没落,但也还富足。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六岁启蒙,八岁就考得童生的贺韬竟然连着两届没能拿到秀才功名,这次县试本来是他最后一次机会。而且还打算在贺韬获得秀才文位就和徐县尉之女完婚,但是贺韬连试都没考上,所以徐家已经打算和贺韬解除婚约。
贺韬被打伤后持续了二十多天的高烧昏迷,这使得将家里给他准备娶媳妇儿的钱花光了,然后是卖地,卖大牲口,再然后是卖房,如果没有贺韬的灵魂夺舍醒来的话,随之而来的就该卖人了。
如今家里住的是徐家废置了三四年的老房子,是一个三间房屋的小院,这也是为什么屋里霉味那么重的原因。整个家里全部财产加起来就只有四五百文铜钱,换算成后世人民币的话约等于一百块左右。
除此之外母亲和萍儿在城外开垦了两亩多劣田,现在存粮有麦子和糙米共四石,换算成后世计量单位的话就等于是有麦子四百斤多一点。
再有值得一提的就是一串贺父留下的宝珠,也正是这串宝珠给贺韬带来了灭顶之灾。
弄清楚身处环境和家底之后,贺韬油然而生出一股浓烈的危机感,功名的问题先不说,主要是粮食就快撑不住了。现在是三月间,麦子成熟最起码还得近四个月时间。
恢复身体的大半个月时间里,当贺韬把这些一一了解清楚,计算规划明白之后,对贺母和萍儿道:“娘、萍儿姐,明天我想去转转”,十几天下来,这娘字贺韬已经喊得很熟练。
第二天一早,贺韬怀揣着二三十文铜钱踏上了找工作的道路,至少这时候他对自己是很有信心的,好歹后世里也是名牌大学毕业,虽然导师说中文系专业是万金油也就是有你也不多没你也不少的存在,但现在来到这个佛道为尊,儒家立国的世界,还能过不上好日子?
在这样的自信心支配下,贺韬开始了就业之旅。而且贺韬这一米八左右的身高在这个平均身高一米七五的世界绝对称得上是玉树临风了,另外值得一说的就是长相,浓眉大眼高鼻梁,虽然不算清秀,却有阳刚之美。
出门后贺韬发现,这是一个很典型的古代城市,街道横平竖直,在街道的两侧有着一个个高墙环围的坊区,在城中东北处,有一个约一坊大小的空地,被单辟出来做为商业买卖的地界儿。
可是到真正开始找工作后,贺韬才发现臆想中的穿越者优越论简直就是狗屁,至少当一个穿越者身处他这样低起点的处境时就是如此。
原本在贺韬想来,凭着后世接受的教育在这个时代谋个文字工作该是没什么问题,但等他真正身临其境时才发现,不愧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世界,自己没有文位在身就是工作也只能是打杂。
“就是你想到本酒楼谋事?恩,这不是贺家那个废材吗?再怎么说也有童生的功名,不给咱天香楼丢脸,说说吧想干灶活儿还是跑堂?哦,想干跑堂,那行,你先报个雅阁里的大四喜席面出来我听听……不会?那散座的小三元席面也行……也不会!啥都不会童生老爷来这瞎耽误功夫干啥。送客”。
丢人,贺韬把他后世里所有的尴尬经历加起来也没有今天丢的人多。在跨越了无数大千世界和时空后,贺韬真正明白了在后世的大学课堂上就业指导老师为什么那么强调“工作经验”的重要性,简单点儿说,就是卖个菜也得先学会吆喝。
小小的县城本就不大,精疲力竭,但是失望透顶的贺韬拖着两条酸溜溜的腿在路边胡饼摊子上坐了下来,先是花三文钱买了三个烧饼,随后边歇脚儿边就着不要钱的面汤狼吞虎咽的将烧饼吞下肚去。
既然找工作并不适合他,他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打小的家庭经历就告诉他,面对着不如意的事情就算再多的抱怨也没用,还是先踏踏实实的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了再说。
一路急赶着回家,只不过贺韬这次路过街口时却没有象早晨那样匆匆忙忙的就走,反而特意多绕了几步远路到不远处的私塾细看了看。
沈先生的私塾建在街口处三面环围的空地里,是一圈低矮土墙围着的一栋三进三间的四合舍,夕阳西下的薄暮里,整个义学显得分外宁静,隔着院墙,隐隐的有童子稚嫩的诵书声随风传来:
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修身,可以齐家,可以安邦,可以治国。迩之事父,远之事君,以知鸟兽草木之名……”。
穿越之初贺韬没有想到,就是今天早晨找工作之前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将再次踏进学堂,但贺韬却没有更多的选择余地,他知道在当前所面临的情况下,他必须得到沈老夫子的辅助之后才能真正适应这个新的社会环境。
遇上这样的情况,纵然贺韬想将后世里背下的经典诗词念诵两篇出来震震人也是枉然,谁能相信一个十七岁连秀才功名都没考上的人能作出好诗词来?如此作为不过是徒自给自己再添一个诗贼的名头罢了,反正这年头的雅贼也多了,大家见怪不怪。
他需要在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他需要一个切合点,一个再次获取文位的机会,唯其如此,他穿越前二十多年的学习成果才能真正释放并体现出来。
儒教立国的世界,诗词的天下,在这个朝廷以诗作为选材标准的世界,在这个习惯性以作诗衡量文人才华的国度,在这个诗可杀敌,词能灭国的世界。贺韬并没有因为挫折和错过了先考就丧失信心,他始终自信着将来能过上好日子,但这个好日子的起点就是在眼前这所简陋的学堂里。
“知识改变命运!俗是俗了点儿,但的确是句实在话”,低声自语的贺韬再次看了看笼罩在薄暮中的私塾后,迈开步子向家里走去。
等贺韬从私塾外走开时,天色已是暮色四合时分,沿着正街旁的小道向借宿与徐家的那个破院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