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政府大院工事坚固,防守严密,易守难攻,这是景元甫早就知道的。在上次阎康侯率领伪军偷袭金沙镇的时候,向靖和韩德平等人指挥着区区百十多人的抗日救国军抗击上千伪军的进攻,凭借着坚固的防御工事给伪军以重大杀伤,最后又借助地道全身而退,这些情况在景元甫的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非常清楚的知道,现在守卫在县政府大院的伪军,比上次向靖远和韩德平等人所率领的抗日救国军的数量要多出一两倍,而且火力配置也强了许多倍,在这种情况之下,单凭现有的兵力火器一味地猛冲猛杀是很难奏效的,即使能够凭借雄厚的军事实力把敌人全歼,自己的部队也会遭受到重大的伤亡。
他是一位作战经验丰富的军事指挥官,对于这样的作战结果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他算计着要以尽量少的伤亡代价来取得这次战斗的完胜;为此,他接受了韩德平和许耀亭等人的建议,决定采取强攻加偷袭的战术发动全面进攻,力争一战成功!
为了加强攻击的火力,他把四个寨门缴获的重机枪都调了过来,又集中了自乔家庄缴获来的六挺歪把子轻机枪,全都摆在了县政府大院南面的制高点上,其余三面的围墙对面则各部署有有两个连的兵力,以步枪为主组成了密集的火力网,其间还安排了一些枪法好的战士充任狙击手。
接着,他又指挥吕信文把掷弹筒炮手集中到了一起,安置好了炮兵阵地。等到攻击前的全部准备工作就序以后,才把许耀亭和曹金海率领的突击队给派了出去,约定在一个钟头以后发动总攻,好掩护突击队从地道里钻进去进行偷袭。
因为从金沙镇西面破土窑的地道入口到县政府大院的地道出口有四五里地的路程,从中穿行而过要走大半个钟头的时间,提前发动总攻是不适宜的。
许耀亭和曹金海所率领的突击队的几十个战士,都是从各个连队挑选出来的既富有战斗经验又精通武艺的个中高手,每个人都配备了长短枪和大砍刀,以备在短兵相接的情况下混战厮杀时使用。
尽管如此,他对突击队的偷袭行动并不抱有过高的期望,因为县政府大院的地道已经被抗日救国军利用过一次,而阎康侯所部的伪军又在院里住了三个多月,这个秘密地道有没有被伪军发现,他的心中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在许耀亭和曹金海率队出发之际,他再三叮嘱说,临事要随机应变,如果地道还没有被伪军发现,就按原计划进行偷袭;如果情况有变,就要及时撤回来,千万不可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之下冒险硬闯,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他暗自揣度,只要指挥得当,加强火力阻击,凭借着三面的火力牵制和火力集中的正面强攻也能够把防守森严的南大门给顺利攻克,对于这一点,他的心中是有数的。
为了分散伪军的注意力,扰乱伪军的军心,在抗日救国军发起总攻以前,他让韩德平指挥着四周围的战士先行发起了喊话攻势,对着守卫在县政府大院工事上的伪军一起大喊:
“伪军弟兄们,我们是抗日救国军,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快缴枪投降吧!”“你们守卫在四个寨门的弟兄都已经投降了,你们还等什么呀?”“你们都是中国人,不要再跟着阎康侯卖命当汉奸了,我们优待俘虏,缴枪不杀!”
在深沉的夜空中,一千多个喉咙集中呼喊,形成了一种排山倒海般的威猛声势,把整个县政府大院淹没在此起彼伏的巨大声浪之中。
见到这种四面楚歌的阵势,守卫在防御工事里的伪军都给吓懵了,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任凭集体喊话的巨大声浪一波赶一波地涌来,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好。
自打抗日救国军攻进金沙镇以后,负责坐镇指挥的“金罗汉”一刻也没有闲着,他一方面通过电话指挥四个寨门的伪军守军负隅顽抗,一方面又催赶着驻守在县政府大院伪军司令部的所有伪军都上到院墙上的防御工事里固守待援。
在他看来,既然去黑龙港给阎康侯送信的传令兵已经冲出了城去,只要坚守上两三个钟头,就会等到阎康侯的大部队回援的;到时候里应外合地双方一夹击,土八路就会溃散而去,他岂不就成了大大的功臣!
可是他等来等去,一直等了有两个多钟头,不但没有等来阎康侯发回来的一个援兵,却等来了四个寨门相继失守的坏消息。因为在东西南北四个寨门纷纷报警之后,先是北寨门失去了联系,继而西寨门、东寨门、南寨门也相继失去了联系。
时下,他自己所在的县政府伪军司令部虽然还没有遭受到致命的打击,可是围在院子四周的抗日救国军却越聚越多,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乱麻似的脑海里萦回着,搅得他的脑仁生疼!
他出身佛门,又身在武林,虽然在为虎作伥却不知自耻。在他想来,人生在世,不过是要“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而已,只要凭着自己的本事换得口好饭吃就是好运气;至于民族大义,那只是帝王将相圣贤大儒的事情,于他这个草民并没有什么相干。阎康侯对他青眼相加,他就应该知恩图报,对于这一点小“义”他是一点也不含糊的。
对于抗日救国军,他虽然没有什么好感,却也没有什么厌恶之意。在他的眼中,抗日救国军和阎康侯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是乱世之秋豪强各自割据称雄而已,不能够说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曹孟德就是****,织席贩履出身的刘备刘玄德就是大汉正统。因此上,他抱定了忠臣不事二主的信念,要为衣食父母的阎康侯效死力战。
在抗日救国军的大队人马发动劝降喊话攻势的时候,“金罗汉”正在院墙上的防御工事上巡查。他心中知道,在这种四面受敌的情况之下,作为守卫伪军最高指挥官的他,出现并坚守在战斗第一线就是最好的强心剂。
所以,他就在顺着防御工事巡查的时候不住地给身边的伪军打气,鼓励防守的伪军坚定固守待援的信心,做好充分的应战准备。
他反复向守卫在防守工事里的伪军鼓动说:“咱们都是阎三爷的子弟兵,平时里咱们吃香的喝辣的,咱们哪一样不都是靠着阎三爷!
阎三爷养着我们就是要我们在关键时刻给他卖力气的,在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能给我装三孙子,都给我铆足了劲地打,等到阎三爷领着大队人马杀回来以后,一个个都会大大地有赏的!”
他还反复向守卫在工事里的伪军宣传说:“弟兄们都给我放心,咱们送信儿的传令兵早就骑着马给阎三爷送信儿去了,过不了三两个钟头,阎三爷就会领着大队人马杀回来了;咱们只要把阵地给坚守住了,到时候就是大功一件!”
听着抗日救国军的喊话攻势一浪高过一浪,“金罗汉”也吓得头皮发麻,可是他还驴倒架不倒的强自镇定着。趁着喊话攻势的间隙,他顺着围墙一边走一对伪军鼓动说:
“别听土八路在外面瞎咋呼,他们攻不进来的;咱们有这么坚固的工事,怕他们做甚!他们若是有办法攻进来的话,还用得着这么没命的瞎咋呼!一个个都给我‘二麻子打仗——盯住了’,只要土八路进攻就给我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就杀一双,不要手软!”
就在“金罗汉”摇唇鼓舌,蛊惑人心的时候,景元甫见到攻击的时机一到,立即发出了总攻的信号。随着一声发令枪响过,在县政府大院伪军司令部的四周围立即响起了排山倒海似地枪声。
在深沉的夜空中,一千多支步枪、手枪和机枪一起发射,犹如雷闪火飘一般,顿时间便把整个县政府大院笼罩在纵横交错的火网之中。
紧接着,在院墙四周又爆发出了一片惊天动地的呐喊声:“冲呀!杀呀!别让狗汉奸跑了啊!”势如江河溃决,又如地震海啸,汹涌不断的喊杀声直上云霄!把龟缩在工事里的伪军给吓得心胆俱裂!
正在院墙上巡查的“金罗汉”一见情势危急,拼命地嘶喊道:“快给我开枪,快给我开枪,把土八路给我打回去!”他一面大声嘶喊着,一边猫着腰顺着院墙飞奔,就如半夜里树林中惊起的乌鸦怪叫个不停。
可是,在排山倒海似地密集枪声和惊天动地的呐喊声中,他的嘶喊声再大,也不过像细小的蚊子嗡嗡一样,根本就让人听不出什么动静。
在抗日救国军狂风暴雨似地火力扫射之下,伏在防御工事里的伪军被压制的根本就抬不起头来;为了防止抗日救国军的大队人马冲近县政府大院,便缩头藏尾地爬在工事的掩体里胡乱向外射击。
他们没有想到,抗日救国军的火力扫射来的快,去的也快,没有等到伪军把全部火力展开就停止了射击。
尽管随之又起的喊杀声还是一浪高过一浪,可是,“只闻楼梯响,不见玉人来,”所以连个抗日救国军战士的影儿也没有打中,因为抗日救国军只是在四面高声呐喊,并没有真正地发起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