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展的原野之上,既无青纱帐,又无密树林,目力所及,一览无余,除了一些沟沟坎坎之外,几无隐身之处,要在视野之内看到有人影晃动并不是件难事,可孙兴国等人向前追了一段路之后,仍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
孙兴国心下生疑:“莫不是这鬼家伙根本就没有跑远,而是钻到壕沟里藏了起来!”
心念及此,孙兴国猛然勒转马头,向大家吩咐道:“弟兄们,大家把搜索的距离拉的长一些,要重点看好沟沟坎坎里的情况,里出外开就这么屁大点儿工夫,这个沈仲文不会跑得太远的。今天就是钻天入地,咱们也得要把这个大坏蛋给捉住,为咱们的向总指挥和牺牲的战友们报仇雪恨!”指挥着手下的骑兵排成了扇面队形步步为营地继续向前进行搜索。
沈仲文和杜如桥逃离战斗现场以后,双双向着蒋家庄方向继续跑去,在后面的骑兵紧追不舍的情况之下,他们已经是走投无路。
人在强烈的求生欲望的驱使之下,往往会激发出难以置信的潜能,他们之所以能够在短短的时间内逃离孙兴国等人的视线,既不是因为改变了逃跑的方向,也不是因为就地隐身藏匿了起来,只不过是逃窜的速度超过了人力正常的极限,出乎了大家的意料之外。有道是慌不择路,在仓皇逃命之际,他们二人根本就没有顾得上要做其他的选择。
两个人一路拼命地奔跑着,越跑越狠,越跑越快,在凛冽的寒风中跑得满头大汗,谁也顾不得擦一下,生怕稍一耽搁就会成了骑兵的刀下之鬼。尽管二人不敢回头张望,可在逃跑的路上,又都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搜寻着身后传来的任何细微的动静,听着被甩在后面的厮杀声渐行渐远,吊在各自嗓子眼里的那颗心才慢慢地回落了下来。
就在二人暗自庆幸脱离险境的时候,猛然间听得在耳畔间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沈仲文和杜如桥闻声心下大惊,两个人想也不想,本能地甩头向后一看,只见在后面的目力尽处,一队骑兵已经远远地包抄了上来。沈仲文一见,脚不停步的骇然大叫道:“哎呀,不好!”作势就要从大路上斜窜下去。
可是,当他们刚刚把甩回去的头扭过来的时候,突然见到当头一队骑兵已经风驰电掣般冲到了近前。
——他们二人做梦都不曾想到:这先前在耳畔间响起的急骤的马蹄声竟是从前面传来的!后有追兵,前有拦截,一下子形成了“夹谷道截驴——两头堵”的架势,惊悸之际,把两个人的魂都给吓没了!
慌忙间,沈仲文和杜如桥还没有看请前面冲上来的骑兵是何方神圣,就听得一个年轻的声音戏谑地揶揄道:“沈司令,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干什么风风火火地跑得这么卖力气呀!”声音刚落,眼前就见到两个黑影从半空中飘落了下来,双双地拦在了路前。
沈仲文停住脚步抬头一看,只见对面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都在似笑不笑地亮着双眼看着自己。这一看不要紧,直惊得他心胆惧裂,魂飞魄散:原来,这前面从马上跳下来的骑兵为首之人不是别人,竟是康洪恩和燕紫琼二人。
对于燕紫琼他是向未谋面的,可对于康洪恩来讲他是再熟悉不过了。由于海丰镇老康家和乔家庄老沈家都是当地的高门大户,两家素有来往,对于康洪恩他是早就认识的。
他不仅知道康洪恩的祖宗八代,更知道他是抗日救国总会的五虎上将。向靖远先前两次登门拜访就是由康洪恩陪同前来的。两下这么一照面,他就知道遇到了死对头,不由得他不悚然心惊!
康洪恩和燕紫琼等一行骑兵战士是从蒋家庄赶过来的。昨天夜里,向靖远率领抗日救国军把聚集在蒋家庄的伪军全部缴械以后,为了妥善处理善后事宜,应蒋荣才所请,当即指派康洪恩、燕紫琼等人留了下来,因此,他们迟至今天早晨才向乔家庄进发。
因为在蒋荣才看来,这些俘虏虽然都是民团改编的伪军,可又都是附近各村坊的乡亲,其中又不乏顽劣不羁之徒,人多势众不易控制,他又不想和这些人硬生生地把脸儿给撕破,便力请抗日救国军留下人手帮他处理善后事宜,好给自己留条后路。
向靖远考虑到蒋荣才的实际处境,也担心立即把这些伪军放走,不利于封锁消息,便把康洪恩、燕紫琼二人和一个骑兵班的战士留了下来协助蒋荣才维持局面;并命令康洪恩等人要等到乔家庄伪军据点的围歼战打响之后,再把这些缴枪的伪军放走,以免有人暗中去乔家庄伪军据点给沈仲文通风报信。
今天一早,康洪恩和燕紫琼协助蒋荣才把缴械的伪军全部给打发走以后,才启程向乔家庄进发。
一行人在路上正走着,突然听到前面远远地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康洪恩心知情况有异,便命令骑兵班的战士列成战斗队形一路冲了下来。就这样,在半路之上与从乔家庄逃跑出来的沈仲文和杜如桥二人不期而遇,截了个正着。
当他清楚地看到沈仲文和杜如桥二人急急如丧家之犬的狼狈样子的时候,不禁心中又愕又喜,便和与自己并缆而行的燕紫琼打了个招呼,一起腾身从马上跃了下来,然后两人一左一右把住了前进的路口,把窜逃中的沈仲文和杜如桥二人给拦截了下来。
康洪恩是个年轻气盛的顽皮心性,一见到沈仲文二人窜得衣冠不整的狼狈样儿,便忍不住连风带刺地奚落了一番。继而又大声呵斥道:“沈仲文,现在你已经落魄地成了光杆司令了,还不乖乖地缴枪投降,还想往哪里逃啊!难道还要等着我来动手吗?”
他一边挖苦揶揄着,一边眯起眼睛注视着沈仲文的一举一动,防备他拼死挣扎,做困兽之斗。
面对眼前的情景,沈仲文知道自己今天已经是难以善了,想着自己平素里和抗日救国军为敌作对的所作做为,若然束手就擒绝对落不了好下场,便暗自横下一条心要拼个鱼死网破。
他的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嘴里却阴恻恻地应道:“原来是康世侄,咱们爷们儿都是一块儿土上的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就算是我今天走上了华容道,也用不着赶尽杀绝吧!只要你今天能够放我一马,日后两下交兵,我定会承你这个情的!”
康洪恩冷笑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你也是个华夏子孙,你放着好人不做,非得要当汉奸和我们抗日军民作对不可,现在沦落到这个下场,这完全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时到如今,哪儿来的这么多屁话!
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现在四下里都是我们的人,你还能逃到哪儿去!再不缴枪投降,我可就不客气了!”
眼看着面前杀气腾腾的骑兵,杜如桥早就吓破了胆,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之下再继续顽抗只能是死路一条,便哆哆嗦嗦地回首对沈仲文说道:“沈司令,我们就认栽吧!”说着,就把手中攥着的驳壳枪扔到了康洪恩的脚下,然后乖乖地举起了双手。
康洪恩一见,头低也不低,伸出脚尖一挑,就把地下的驳壳枪挑到了半空中,然后一探手抓到了自己的手中,身手利落之极。
就在这刹那之间,沈仲文右手一抖也把手中的驳壳枪给甩了出来,他把手中的驳壳枪当作了暗器狠狠地砸向了康洪恩的面门;紧接着双腿后撤,急速闪到了杜如桥的身后,亮出双掌按在杜如桥的肩下,使出了一招“黄莺掷梭”,把杜如桥的整个身子兀地推向了康洪恩
康洪恩眼疾手快,仓促间扬起右手,用手中的枪管一拨就把沈仲文投过来的驳壳枪拨落到地下;紧接着脚下用力一拧,一个移形换位躲开了杜如桥撞过来的身躯,随即伸出左手一招“神龙探爪”摩住杜如桥的头顶,像缠陀螺似地把杜如桥的身躯转了几个过儿,轻轻地按在了当地。随即大吼一声:“给我绑了!”
话音甫落,就踮步拧腰,腾身跃起,似一枝利箭般瞄着沈仲文的影子追了下去。
沈仲文连使阴招,主要目的旨在制造混乱,伺机逃脱,其意并不在伤人,他知道如此雕虫小技根本伤不到康洪恩,便趁着康洪恩等人躲闪之际向西北斜窜了下去,几个起落之间便向外窜出了有十几丈远。
他自幼练武,身手矫健,又是在拼命之际倾力相博,使出的功夫自然不同凡响,骤然之间让大家猝不及防,竟给他当面逃了开去。
沈仲文心里非常清楚,在强敌环伺之下,自己只有孤身一人,仅仅一个康洪恩他也对付不了,不用奇计怪招是决难幸免的,思量要先行冲出包围圈,再吸引骑兵来追,夺得马匹才好死里求生,所以他一路跑着不时地回头窥伺,期望有单个骑兵追近身旁好于中取事。
可是他跑着跑着还没有听到有马蹄声追近,就觉得脑后生风,悚然向后一瞥,只见一团黑影在脑后盘旋,一只脚在空中像闪电般向他的脖颈处蹬来。
匆忙间他来不及细看,赶忙抱着头就地来了个前滚翻,随及伸出两腿左右一摆来了一招“兔子蹬鹰”,向来人踹去,欲图败中求胜。
就在他作势长身之际,只见来人变招一翻,一个“细胸翻巧云”腾空越过了他的头顶,轻飘飘地落在了他面前的三尺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