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省三的天津之行虽然没有请得到日军到来,可是却给阎康侯请到了伪华北自治政府颁发的委任状,又请到了日军的全权代表伍代大佐和伪华北自治政府的官员前来贺喜,并且给拉回了满满的三大车枪炮子弹。
阎康侯虽然还感到有些美中不足,可是腰杆子立马又硬朗了不少。不管怎么说,堂堂七品县令的委任状已经到手,后面又有武力强大的大日本皇军来给撑腰,老阎家东山再起前途无量,坟山上又要冒青烟了,乐得他那干瘪的薄饼子似的瘦脸上绽开了狗尾巴花。
喜庆之余,他当即召集手下的狐朋狗党聚众相庆,自封了一批科长、局长,挂出伪新海县县政府的招牌,人模狗样地开起张来。
在伍代大佐的参与指导下,他把属下各佃户村的民团武装集中编成了一个两千多人马的皇协军新海独立团,又号称华北救国军新海支队,由自己来兼任司令,并委任黄省三出任了参谋长。虽然还是原班人马换汤没换药,可是旧瓶装新酒,倒让他自己觉得好像是变成了一路诸侯似的。
为了把伪县政府宣传得名正言顺,好让全县的社会名流、工商士绅、民团武装听命于自己,便于收捐收税,搜刮民财,阎康侯又在黄省三的参谋下,广撒请帖,邀请各村镇和社会各界有头有脸的头面人物到于家务参加伪新海县县政府的开业庆典。厚颜无耻地上演了一场沐猴而冠的闹剧。
由于阎家大地主兴盛日久,势焰高炽,在新海县的社交关系盘根错节,各村镇的社会名流和工商士绅大都与老阎家有些瓜葛,庆典的请帖一下,不管是有裙带关系的世代姻亲,还是与老阎家有些拉扯关系的旧谊,还是想巴结逢迎老阎家的土财主,或是畏于其势焰的社会名流,大都各怀鬼胎地涌了上来。
应招而来的有金沙镇的大地主杨芳揩,有金沙镇的商会会长殷墨翰,有许家庄的大地主侯效谦,有乔家庄的民团联防司令沈仲文,有海丰镇的大地主王英诚等,还有一些中小地主的代表和教育界、医务界的名流,乱乱糟糟地集合了有一百多人。
在这其中,有来为虎作伥呐喊助威的,有来巴结逢迎溜须拍马的,有来观测风向探听虚实的,有来混吃混喝谋求一醉的,有来明哲保身敷衍了事的,更多的则是本不愿来却不得不来,跟着来当聋子的耳朵充摆设的。来的人形形色色,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阎康侯为了夸富造势,笼络人心,大排筵宴,恣意挥霍,还特意在天津请来了著名的河北梆子戏班前来助兴,吹吹打打地大唱了三天。
最后,又请伍代大佐给参加庆典的人们信口雌黄地大讲了一通兴建“大东亚共荣圈”,在中国兴建“王道乐土”的狗屁谬论,把整个于家务给折腾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乱乱糟糟地把伪县政府成立的庆典搞完之后,来加庆典的各色人等就像是冲出牢笼的鸟儿一样,东奔西窜地飞走了。只有金沙镇的商会会长殷墨翰被阎康侯暗中留了下来。
为了答谢伍代大佐和伪华北自治政府派来的代表,阎康侯给每个人都送了丰厚的程仪礼物,客人们都欢天喜地的笑纳了。
除此之外,他又把自己的九姨太翠花送给了伍代大佐做了慰安妇,反正他身边的女人多的是,也不少翠花一个,他知道日本人现在缺的就是这个。
而在庆典的这几天里,他的九姨太翠花已经和伍代大佐如胶似漆地打得火热,乐得离开他这个大烟鬼,再去傍个威风八面的东洋鬼子,就这么皆大欢喜地收了场。
殷墨翰是金沙镇的风云人物,长得身高体阔,头大如斗,两只狼眼顾盼自雄,一副江湖市侩的傲岸派头。他和阎康侯是姑表至亲,殷墨翰的母亲是阎康侯的三姑妈。
殷墨翰长阎康侯三岁是表兄,阎康侯是表弟,两个人臭味相投。阎康侯知道他这个表兄肚子里的坏水不少,特意的把他留下,是想和他这个表兄谋划进驻金沙镇的事情。
当天晚上,把前来的客人全部都打发走了以后,阎康侯在自己的密室摆了一桌丰盛的珍馐美味,把殷墨翰和黄省三两人请上,屏退了左右人等,在密室里密谋起来。
他和殷墨翰说道:“我这里的场面关系,表兄您来这两天也都看到了,您看我这样安排还可以吧?”
殷墨翰笑道:“表弟的识见魄力我今天算是领教到了,表兄我实在是佩服之极。现在天下大乱,各地群雄并起,看眼下的趋势,光窝在自己的安乐窝里当公子哥儿是不成的了,要是那样的话,是个有鸡鸡翎的都会出来跟咱们哥儿们耍两招横的。不如像表弟您这样自己干起来!
就拿前几天来讲,从盐山那边来了个东北侉子(说的是向靖远),说是要在咱们县成立什么抗日救国军,硬是不依不饶地逼着我拿出了两支长枪来。我看他白话起来没个完,嫌他聒噪的慌,也没跟他理论。要是往日,谁有这个狗胆上咱的门上来汪汪啊!”
“这些人都是不识时务,也不睁开眼来看看现在是个什么世界!”黄省三故作深沉,不屑一顾地揶揄道,“现在的****都跑得找不到影儿了,政府的官员也都跑光了,就凭几个泥腿子八路出来挡横,充什么大尾巴鹰啊!”
殷墨翰拍手赞道:“学曾兄说的极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么看来着!看看人家日本人,人家飞机、大炮、坦克车,要什么有什么,那是个什么军事实力。可我们的****有什么,连个坦克车也没有,就不用说飞机大炮了。”
又道:“共产党土八路就更不用提了,连支破枪都没有,组建什么抗日救国军,还得像要饭的花子似地到处去借,这算是哪门子的军队呀?我看表弟这一回的‘宝’算是押对了,只有依靠日本人才是条出路!”
听殷墨翰出言相赞,阎康侯的心里美滋滋的,特别受用,一拍大腿笑道:“表兄这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了。自古以来就是人敬富的,狗咬穷的,谁能够看上泥腿子的土八路啊!好几百万****都招架不了日本军队的进攻,土八路又怎么能够成得了气候?”
接着,他又向殷墨翰说道:“这些天来,我一直在和学曾兄(他也称黄省三‘学曾’兄以示其礼贤下士之意)合计,咱们的县政府虽然已经成立起来了,可也不能够总是在我这乡下窝着,像个流亡政府似的,偏安一隅,也太不成个体统了。我想等过一段日子稳定稳定,把县政府搬到你们金沙镇去,去那里的县政府中做个名正言顺的‘县太爷’,表兄能不能够助我一臂之力呀?”
说完之后,又用贪婪的目光紧紧盯着殷墨翰。
殷墨翰笑道:“咱们是一根蔓上的歪歪葫芦,你动我也就跟着动呗,这有什么说的。不过,这拿枪弄棒的事情表兄我可不在行,要是让我像萧何替汉高祖镇守关中一样,给表弟筹措个粮饷什么的,那可是表兄我的拿手好戏,管保给你搞得妥妥当当的!”
他虽然口里口外大吹法螺地给阎康侯唱赞歌,可说到底他还不想一出手就做得太过招摇,所以就给自己留了个退身步。古人道的好,“枪打出头鸟”,“出头的掾子先烂”,在分不清狐狸獾的情况之下,他可不想先给自己戴上个臭烘烘的汉奸帽子。
阎康侯又步步紧逼地追问道:“那你们那里的土围子那么高,一到天黑又四门紧闭,总不能够让我们的弟兄们去架着梯子爬城墙去吧?”他终于把自己的底牌给亮了出来。
殷墨翰一听还是这么挡子事,连忙应道:“这个好办,晚上在四个寨门守夜的有咱们自己的人,到时候想办法打开寨门让你们顺顺当当地进去就是了,小事一桩嘛!”
黄省三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侃侃说道:“自古以来都是时事造英雄,现在的局势和三国鼎立的时候差不多,又是一个英雄割据的时代。
相当年刘备刘玄德不过是个织席贩履之辈,冒了刘氏皇族的名义揭竿而起,纵横寰宇,终有三分天下。我们阎公是大清公侯世家子弟,广谋远虑,当世英才,只要顺天应人,把握好时机,不愁不能够割据一方,到时候殷兄可就是阎公开创霸业的首辅功臣了!”
他这么云山雾罩地一吹,吹得阎康侯有些飘飘然起来,神情倨傲地笑道:“不用往远处去说,自打大清皇帝逊位以来,那里不是军阀割据,******有枪有地盘的就是土皇帝,张作霖不过是个胡子,不也当了东北王,现在的蒋委员长手中若是没有军队和枪杆子,江山也坐不下来。我们哥们儿为什么就不可以插上一腿呢?当不成刘备,也可以当个宋公明吗!”
殷墨翰见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地吹得起劲儿,也跟风捧道:“学曾兄这个道理没错,局势就是这么个局势,我也算是看透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现在只要贴住了日本人做靠山,还愁折腾不出个名堂来。再者说,没有我们这样的人给帮衬,日本人也不好开展局面,他们不来扶持我们这样的人,还能够去找谁给帮忙啊!”
三个人在一起吹乎了好一阵子,阎康侯又问道:“表兄有没有留心打探过,您说的那个东北侉子搞得什么抗日救国军,现在究竟弄起了多少人的队伍来?武器装备有多少,战斗力怎么样?我们要进驻金沙镇,这可是个挡头,要想办法摸清他们的底细才好下手,知己知彼才能够百战不殆吗!”
殷墨翰用一种极其轻蔑的口气应道:“这个事情表弟就不用细打听了。他那里的人马总共加起来也不过百十多个人,能够打得响的枪不过六七十支,剩下的就是些大刀片子和红缨枪了。
若是讲论起人马实力来,还不够表弟你这里的九牛一毛,简直是‘马尾穿豆腐’,值不得一提。再往深处理论的话,能够放的响枪的人也没有几个,多是些泥腿子和洋学生,一群乌合之众,成不了什么大用的!”
听到说是这种情况,阎康侯精神陡涨,大叫道:“他奶奶的,这才是老天爷给咱们创造出来的好机会,我们就先从这个东北侉子那儿下手,来他个敲山镇虎,杀只鸡给猴们看看,看谁敢不来听爷的招呼!”一张薄饼子似的瘦脸上立时冒出了腾腾的杀气。
殷墨翰和黄省三见到阎康侯突然现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心中都是一惊。接着,又不约而同地跟着阎康侯一起放声狂笑起来,声震屋瓦,久久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