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本次郎猜测得一点儿没错,枪炮声响处正是伍代雄介所部日伪军与韩德平所部抗日救国军厮杀的战场。不过,并不是伍代雄介所部日伪军把韩德平所部抗日救国军给截住了,而是韩德平所部抗日救国军主动发起了反击。
贾永明、贾永亮、贾永新弟兄三人一路逗引着日伪军向东追击,后撤过二三十里路以后便与大队人马汇合了。韩德平见到后面的日伪军已经紧紧被钩住,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又带着人马继续向东撤去。
他的心中非常清楚,在这种敌众我寡的情况之下,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够贸然展开反击作战的,一旦交上了火,不但难以击退敌人的追击进攻,还将使部队陷入敌人的重重围困之中,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
他一直在急切地期待着秦二虎所部增援部队的出现,在他想来,这个仗虽然一上来打得很是被动,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反败为胜的可能,而要彻底粉碎敌人的追剿,不给敌人以重创是无法办到的;不过,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手中没有雄厚的军事实力,有再好的计谋也是枉然!所以他急切地期待着!
从打与敌人交战开始,他的心里就在琢磨着这个事情,据他多年的作战经验观察判断,前来偷袭的敌人有数千人之众,硬磕硬的去打那是万万不成的;即使用分兵转移的战术来分散敌人的追击力量,也只能是一时的权宜之计,是无法从根本上彻底打破敌人的追剿的。
他之所以在交战一开始就委派索勇到望子岛去搬救兵,又率领着手下的一连人马一路向东撤退,主要目的就在于藉此实现局部兵力上优劣之势的转化,从而借助秦二虎所部的军事实力首先将跟踪追击而来的敌人予以重创或歼逐,然后挟大胜之威再去解救其他两路人马。
对于这一仗的胜算,他是比较有把握的。根据他的观察分析,从总体兵力上来比较,敌人确实占有压倒的优势;但是,在分兵以后,追击上来的伍代雄介这一路人马多不过千把人,就没有什么优势可言了。
——这是因为,在自己这一方,仅仅秦二虎所部就有三个营的兵力,自己手下又有二百多骁勇善战的精兵猛将,两路人马加在一起接近有两千之众,足可以在局部上形成相对的兵力优势。他不愁打不好这一仗!
再者,从兵势士气上来分析,敌人长途跋涉追击过六七十里地之后,不仅会使士兵在体力上严重透支,其军心士气也会受到严重削弱,到了短兵相接、血战拼杀的时候,也就成了强弩之末,再难有所作为了!
而在自己这一方来说,秦二虎所部主力部队就在自己的家门口以逸待劳,当可以兵雄力强,势如飚发,锐利难当,稳操胜券,绝无庙算失利之忧。
韩德平在急切地期待着,也在焦急地忧虑着,因为部队经过了数十里地的大踏步撤退已经快要接近到海边了,而海岸附近都是光溜溜地盐碱滩,不但寸草不生,而且又光又平,不要说上去一帮大活人,就是跑上去两只兔子也能让人一眼就给瞄上,如同被放大镜放大了一样让人看得真真切切!
眼看着平地里的芦苇和野草越来越稀疏,几无可以隐蔽的纵深可以转圜,却迟迟见不到有增援的人马出现,韩德平的心里急得都冒了火,一个意料之外的危局把他的头给击懵了。恍然之间,他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
后退已经无路可退,转道向北转移,是敌人重兵设防的娘娘河;转道向南转移,是波涛汹涌的大口河;直接向着海岸上撤退,无异于在光溜溜地盐碱滩上给追击上来的敌人竖起了明晃晃的靶子!可谓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面对着如此险恶的的危局,韩德平萌生了一种踏入鬼域的惊悸,他禁不住暗暗自责道:“韩德平呀,韩德平!你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呀,怎么算来算去就漏算了这一招呢?这不是把弟兄们都给送进鬼门关了吗!”
高歧山也看出了形势的险恶,他见从后面追击上来的敌人在步步逼近,又见韩德平紧锁着双眉踌躇不决,心下也犯起了嘀咕,于是向韩德平提醒道:“照我看来,秦司令的增援部队怕是指望不上了,咱们还是想自己的辙吧!”
韩德平长叹了一口气,仰头看了看滑过中天的太阳,心有不甘地骂道:“这个该死的小索勇,真不是个办事的衙役,几十里地的路程,骑着快马个把钟头也就把信儿给送到了,怎么到现在一点征兆也见不到呢?”
“也许,也许索勇在半路上遇到了什么麻烦,这也说不定的!”高歧山言不由衷地宽解着,又催促道,“咱现在已经是磨起子压手了,不能够再等了,你赶快下命令朝哪儿打吧!”
他的话音儿刚落,就听到殿后的战士与敌人交上了火。到了这个时候,韩德平再不犹豫,他伸手把帽檐向上一掀,拎着驳壳枪大喝道:“他姥姥的,怕狼就有崽子,先打一个反冲锋再说,随后咱们再向南撤!”
韩德平一声令下,早就憋足了劲儿的战士们立即展开了猛烈的反击,一时间二百多个战士各逞神威,机枪、步枪、手枪一起攒射,犹如在追击的敌人面前卷起了一阵狂风,把冲在前面的伪军给逼了回去。
这些伪军从打一展开追击以来,只有贾永明、贾永亮、贾永新三兄弟不时地向回打几枪冷枪,从没有遭遇到任何强有力的阻击,时间一长便都倦怠了;又加上长途跋涉一个个累得象臭驴驹子似的,那里还有什么精神儿,一经反击,便象撞上礁石的浪花一般倏地卷了回去。
但是,日伪军毕竟兵多将广,前队虽然受挫,后面的人马却涌了上来。董祥荣和慕连成害怕伍代雄介责罚,正要卖弄,逼着后退中的伪军返身接战;其后又有凶神恶煞的日军在后面督阵,迅速形成了潮涌似地冲击力。
发起反击的战士们人人都知道自己处境的险恶,为了求得绝地逢生的一线希望,不遗余力地进行勇猛的反击进攻,在潮涌而来的伪军面前筑起了一道铁打的屏障,死战不退;而冲锋进攻中的伪军全无后退之路,只有拼命地向前进攻,敌我双方展开了殊死的拼杀,一经接战就进入到了白热化。
韩德平指挥着战士们打了好一会儿,经过连续血战反击,不见敌人后退,却见敌人波浪似地直向上涌,不由得心中叫起苦来,他知道,再这样无止无休的纠缠下去,二百多个弟兄就有覆没于此地的危险,急得两眼金星乱冒。
正在这个时候,鬼子的小钢炮炮弹又咣咣地直往下泻,不但落地精准,而且数量众多,直炸得火星四溅,烟火腾飞,压制得战士们连头都抬不起来,伤亡也在迅速增加,把韩德平和高歧山两人都给气红了眼。
——原来,这是伍代雄介的杰作,他见到前面一交上火,就在后面指挥着跟随而来的日军炮兵把小钢炮给架了起来。这些日军炮兵不仅训练有素,而且作战经验丰富,虽然有芦苇和草丛遮挡着,凭着感觉也能打个八九不离十,给反击中的抗日救国军造成了很大的杀伤。
在敌人炮火的覆盖性轰炸之下,抗日救国军已经呈现出了不支之势,反击的枪声也随之弱了下来。在后面观战的伍代雄介见到有机可乘,催动着在后面督战的日军步兵也加入了战团,在日伪军的合力冲击下,抗日救国军的反击阵线渐渐迫近到了崩溃的边缘。
韩德平一见形势危急,又别无选择,一咬牙从背上把大砍刀亮了出来,大声吼叫道:“弟兄们,亮刀!”揉身一跃,率先杀入了敌人群中,一柄弹刀舞得犹如风车似地,挟势把当头的两个伪军给砍翻在地,随即又杀入了核心。
高歧山是八极拳的高手,一套六合刀法使得纯熟无比,其刀法虽然看似朴实无华,却简洁明快,劲力雄浑,气势逼人。他瞅准一个伪军迎面扑来,先抖手使出一招转身藏刀式,转而扬手就朝其脖颈斩了下去,旋即将其挥为了两段。紧接着又向周围的敌人砍杀了起来。
似他这样镖师出身的武术高手,长期过着在刀头上舔血的日子,其实战经验是他一刀一枪积累起来的,拾掇这些只有三角猫、四门斗入门功夫的伪军就如砍瓜切菜一般,不过几个照面就被他砍翻了四五个。
贾永明、贾永亮、贾永新弟兄三人都是使剑的高手,不但武艺精熟,而且结阵配合厮杀也自有妙招儿,三个人结成了一个小小的三才剑阵,似陀螺般地旋进着一路前攻,专找敌人的心窝咽喉下手,所向披靡,无人可挡。
其他的战士一见韩德平、高歧山、贾氏三兄弟率先杀入了敌阵,也都一个个拔刀在手似猛虎一般杀了阵中。霎时间只见刀光旋动,鲜血飞溅,又听得喊杀如雷,凄厉的哭叫声连成一片,整个战场上敌我双方搅成了一团乱云。
冲在前面的伪军挡不住抗日救国军战士死命地砍杀,纷纷向着两侧闪避,把由后面冲上来的鬼子兵给闪了出来。这些鬼子兵都是武士道的信徒,刺杀自有一套招法,他们虽然畏惧中国人的大刀片儿,还是硬着头皮冲了上来。
眼看着一场惨烈的拼杀格斗就要在鬼子兵与抗日救国军之间展开,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在敌人的左侧后方爆发出了一阵激烈的枪声,一阵纷乱的扰攘过后,日伪军的阵容随之乱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枪声是谁人打起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