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同义站在河堤上,看着战士们来去匆匆的身影,听着阎家房子方向传来的枪炮声,心中的那根弦儿不由得越绷越紧。
他不知道敌人的增援部队上来了多少,也不知道易树林能扛得几时,便对庄青山吩咐道:“我看这货也下得差不多了,你先带一个连的弟兄去支援一下,等货下完了,我们再一块儿过去增援!”
庄青也觉得形势有些危急,便答应道:“那好吧,我先带人增援上去看一看,有什么情况我再派人回来向您报告!”
他站在河堤上向下望了望,见运粮回来的战士正络绎不绝地向回赶,便冲下河堤大叫道:“紧急集合,紧急集合!”拦住了二百来个战士集中了起来。
在检点过人员组织和武器弹药以后,庄青山把手一招,率领着集合起来的一连人马匆匆地向着阎家房子的方向奔了下去。
看着庄青山等一行人马从眼帘里渐渐消失,邹同义心中绷紧的那根弦儿才松缓了下来,又与吕信文等人一起指挥着战士们加速进行抢运。
形势危急,枪炮声就是冲锋号,尽管战士们都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可一听到枪炮声响起,又都抖擞起了精神,从船里向岸上转运的加快了传递,扛运的战士加快了脚步,在邹同义等人的指挥下,开始了最后的冲刺。
当看到最后一麻包大米从船舱里被托起的时候,邹同义的心里就如同是三伏天喝了一通井白凉水一般,痛快极了,敞亮极了,不由得开怀大笑了起来,向着站在船头上指挥的雷振海连连道情道:“雷老大,辛苦了,辛苦了!”
雷振海站在船头上也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扬声调侃道:“卖了老鼠药,睡了安稳觉,这下好了,船净舱光,就是天塌下来,咱们弟兄也不用怕了!”
邹同义回头同康洪恩、吕信文商议道:“咱们该把弟兄们聚拢起来,同那些来捣乱的冤家去干上一场了,你们俩留几十个弟兄在这里看守着码头,我得和铁匠老哥带着弟兄们去增援老易和老庄他们了!”
吕信文赶忙拦阻道:“这怎么成呢,有我们在,哪儿能让您去挡头阵呢;再者说,雷老大他们还在这里,人家都是来上门来支援咱们的客人,没有个当家人在这里陪着,那不是太失礼了吗,您说是不是!”
康洪恩笑着安抚道:“二哥也不用太过着急了,‘小白猿’和‘金钱豹’都是枪眼里钻出来的汉子,什么阵仗没有见过,他们手下又有六七百号人,不会有什么闪失的,消消停停地安排就是了!”
张铁匠也在一旁劝阻道:“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呀,大家就不要争了,邹司令的和康参谋长两人留下,我同吕老弟带人过去增援,咱们统共加巴起来有千多号人呢,有什么花脸的狗熊不能够摆平呀!”
邹同义沉吟道:“这样也好,就听铁匠老哥一句话,七弟和我留下,六弟和铁匠老哥下去集合弟兄们去增援,有雷老大他们在,这里也不需要多留人了,我们留下也就只剩下唠嗑的事儿了!”
吕信文就近招呼到先头返回的几十个战士陪同邹同义和康洪恩在河堤上守卫,自己便跑下河堤去收拢部队去了。他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道:“弟兄们,弟兄们,就地站队集合,就地站队集合!”
张铁匠笑眯眯地跟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走着,一边走着一边拽出插在腰带上的旱烟袋“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他的心里清楚,要把这一路上的人马全都给聚拢起来总得点儿工夫,他要借着这个工夫抽袋烟提提神了。
此时此刻,自黑龙港南岸至娘娘河的一段路上,八九百抗日救国军战士正在匆匆忙忙地向回折返,大家都知道,运大米的活儿虽然是已经干完了,还有仗要等着他们去打,没有一个人懈怠,听到吕信文召唤,便都聚拢了上来。
张铁匠预料的一点也不差,由于从黑龙港折返回来的战士拉得太远,尽管大家都在迅速地向着集合地点聚拢,等到全部战士集合起来整队出发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大半个钟头了。
战场上的情况总是在千变万化,吕信文和张铁匠率领着大队人马向西走出不过三二里路,迎面碰上了庄青山派回来报告军情的通讯员,通讯员报告说不需要大部队上去增援了,要增援部队赶到敌人的背后去进行夹击。
吕信文问道:“这又是为什么?”
通讯员解释道:“这是庄营长和易营长商定的意见,他们观察着过来增援的敌人并没有多少,只是火力太猛,如果咱们的增援部队抄到敌人的背后去夹击一下,那就省事儿多了!”
吕信文向张铁匠笑道:“这两个老哥,想得大了,这是让我们去包饺子呀!”
张铁匠喜上眉梢,点头道:“搂草打兔子的事儿,就依他们算了,咱们从水上绕过去就是了!”
吕信文大声招呼道:“后队变前队,向黑龙港进发!”
吕信文和张铁匠率领着增援的大队人马进港上了船,正在水路上向西行进的时侯,阎家房子南岸下的阻击阵地上又响起了密集的枪炮声。
董祥荣在领了伍代雄介的命令之后,即带领自己的卫队快马加鞭赶往了十里河村。待他赶到十里河村总指挥部的时候,鬼子小队长小松原和代理总指挥翁君达已经在调动集合部队了。
翁君达虽然是个名义上的代理总指挥,其实正如他自己所说,不过是个“聋子的耳朵——摆设”。总指挥一职原本是由董祥荣担任的,因为军务繁忙不能到职,才临时委派他来代理的。
另一方面,伍代雄介把小松原放在这里,实际上是作为监军在这里行使最终的决定权的。上有董祥荣这个实职的总指挥,旁有小松原这个鬼子监军,翁君达在这里也只能是个傀儡式的“摆设”了。
不过,因为贾相臣事先与他有过交代,为了给抗日救国军撤退转移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方便,翁君达还是尽了力的。他再三向小松原强调说,必须要把所有部队集中起来才能有实力去增援,陆续进兵风险太大,这才将伪军向四埝村渡口增援的速度给无形地延缓了下来。
董祥荣在抗日救国军的手下打得败仗太多,特别担心这一次再吃一个大败仗,一见到各路人马都聚合在了一起,足有两千多人,直夸翁君达做事谨慎。他那曾想到这是翁君达心里做事儿,将出兵时间给推迟了大半个钟头。
阎家房子以南的突袭围歼战打得最为激烈的时候,董祥荣所率领的增援部队距离尚远,两下里相距不下七八里路。他之所以要部下的伪军开枪射击,不过是想用声援的方式给在前方作战的日伪军打气壮胆而已。
可惜的是,他的这种先声增援的方式落了个“瞎子点灯白费蜡”的结果,一点实际作用也没有起到;因为他们在路上放过空枪不大一会儿,陷入重围的伪军骑兵连和日军骑兵小队就全军覆没了。
听到前面的战场上枪声大震,喊杀连天,董祥荣知道这场战斗正打到了胶着时刻,便催动着大队人马快速跑步前进,一路猛赶了下来。
人马正在行进间,最先漏网的瞿金河骑着快马一阵风似地迎头冲了过来,先头部队发现前面官道上的这一人一骑,当头便把他给拦住了。
瞿金河一听到前面有人打枪,就知道是后续的增援部队赶上来了,等先头部队将他当头一拦,他立即滚鞍下马,大喘着报告道:“快,快领我去见伍代太君和董副司令,我有紧急军情报告!”
董祥荣同翁君达、小松原等人骑马夹杂在大队人马中间走着,一听说有骑兵连的人来报告军情,赶紧把瞿金河给招了过去。
董祥荣骑在马上问道:“你是从前面战场上下来的,是武居太君派你来的?前面的仗打得怎么样了?”
“不,不是!”瞿金河嗫喏道,“我们的人马都让土八路给包围住了,武居太君和狩野太君他们都给圈在里面了,我是拼命杀出来报信儿的,你们得赶快去给武居太君他们去解围呀,不然的话,他们就危险了!”
“你们有三百多骑兵哪,怎么会落得个这样的结局呀?”董祥荣似信非信地追问道,“那土八路会有这么厉害?”
“厉、厉害着呢!”瞿金河见到董祥荣有些不识信,又赶忙解释道,“土八路早有准备,人马都海了去了,他姥姥的,我们一上来就没得好,这一路上光深沟就过了七八条,一交上火我们就被打了个稀里哗啦……”
他添油加醋地把作战过程讲了一遍,摆出一付关心至切心急火燎的样子,又连连催促道:“哎呀,董副司令,您就不用再问了,武居太君和狩野太君他们正在那里挣命呢,去晚了怕就救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