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福星见一群伪军不依不饶的样子,赶忙赔笑道:“各位老弟,你们听我来说,咱们也不是在一起拌和了一天两天了,我老石有说话不算话的时候么?没有初一,还有十五,我今天确实有事儿,咱改日不成么?”
他知道这些伪军无非是借着偷鸡被打的引子来赖乎顿酒喝,他本来也是许了愿的,推是不想推掉的,可眼下贾相臣正在家里等待他的回信儿,他哪儿有工夫与其纠缠,便想脱过这一场再行理会。
“不成,不成!”一个伪军高叫道,“这都拖了一整天了,也瞄不见你的人影儿,你想拖到猴年马月去呀,再拖的话连黄瓜菜都给等凉了!”
又一个伪军嬉笑道:“石大村长有事儿,咱们弟兄可以代劳么,说来让大家听听,只要今天让大家喝上这顿小酒儿,天大的事儿咱们弟兄都能效劳的!”
石福星见脱不开身,便打着哈哈说道:“好,弟兄们说今天就是今天!”随即扬手向西天上一指,“你们各位来看,这日头还有老高呢,想酒喝老哥我管足管够,也用不着这么猴急不是,等我回家喘口气儿再来相请各位成不成!”
他心里琢磨着,反正去十里河暗访也不着急,着急的是需要尽快与贾相臣通个消息,以免得悬念,于是眼珠一转又使出了一个脱身记。
曹二狗在一旁推波助澜地煽乎道:“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啊,还用得着去跟老婆大人去报个道,去村公所里不也可以喘口气儿吗,要请客喝酒也轮不到你这个大村长动手,你动动嘴也就成了,莫不是还要跟弟兄们耍滑头!”
听曹二狗这么一煽乎,其他几个伪军全都跟着起开了哄,哪里肯放他走,这个一言那个一句地乱哄嚷起来,一个个上来捋胳膊网袖子地拽着石福星就向村公所的方向推。
石福星见这些伪军已经吃定了他,再要脱身已全无可能,只好苦笑道:“你们这些老弟呀,就是要吃奶也得等人解开怀不是,怎么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都等不及了呢,真是的,好,我这就去村公所去给你们安排!”
这些伪军来找他就是来寻吃寻喝的,一见他张口答应了下来,随即爆发出了一片欢呼声,横拉硬拽地簇拥着他向着村公所走去。
到了这个时候,石福星万般无奈,只好自认晦气,又在心里暗暗地劝慰着自己:“他姥姥个臭b的,遇上了这群丧门星,没有办法,先他娘的用酒肉把这些该死的臭嘴都给堵上再找机会去送信儿好了!”
一进从村公所,石福星赶忙吩咐值班的办事人员去各高门大户去敛取办宴席用的酒肉和菜肴,又找村中的厨师前来下厨,不大一会儿的工夫就把丰盛的酒宴用品都给准备齐了。
其时是初春季节,要酒要肉都是现成的,可是要想吃得新鲜蔬菜那可就难上加难了,窖存的萝卜白菜都成了酒席上的菜帽儿,好在厨师手艺精巧,七拼八凑地竟给鼓捣出了十几样菜蔬,才算把乱哄哄的局面给稳了下来。
这些伪军都是贪吃贪喝的主儿,一见有大盘的鸡鸭鱼肉,大碗的果汁香汤和整坛的村酿送上了桌来,也不待有人相让,便一窝蜂似地围了上来,吆五喝六地拼开了酒,一时间闹得乌烟瘴气乱成了一团。
面对着这样的混乱场面,石福星的心里乐开了花,心里骂道:“他姥姥个臭b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见了酒肉就连亲娘老子都给忘到脑勺子后头去了,爷爷我要得就是这个劲儿,这一回该没有人来阻拦爷爷回家了吧!”
他在心里恨恨地骂着,脸上却堆出了无比灿烂的笑容,一个劲儿地鼓动着值事劳忙的人们上桌去敬酒布菜,想尽快掀起一轮又一轮的拼酒高潮,好乱中取巧早早地脱离开这是非之地。
他这里计划得虽然巧妙,可伪军们也不是傻瓜,在这些伪军的心目之中,石福星就是他们的大酒坛,就是他们的下酒菜,要想喝得美吃得好,就得有他这个免费的大酒坛和下酒菜伺候着,是须臾不能让他离开的!
还没有等石福星瞅准机会开溜,曹二狗又高叫了起来:“哎,哎,你们大家都瞧见没有,咱们的石大村长怎么就是不来上桌呀,是不是瞧不起咱们这些穷当兵的呀,都开席这么老半天了,酒也不上来敬一个!”
一听曹二狗叫唤,石福星那个悔呀,心里骂道:“****姥姥的,就差这么一忽星儿,爷爷就要开溜了,怎么又蹦出这么个该死的呱呱鸡来,这不是净给爷爷我绊脚绊吗!”
他的心里虽然一百个不情愿,可又不好硬性地推辞,只好扮出一副笑脸儿上前招呼道:“你看你曹老弟说的,我这不是正操持着给大家加菜吗,要我来给弟兄们敬酒,那还不是看得起我这个老哥哥吗,来,把酒壶拿来!”
到了这个时候,他不由得由烦转恨,生出一个歪主意来,心道:“好你个小子毛,我让你就是跟爷爷我过不去,你不是想喝爷爷的敬酒吗,我敬就是了,今天非得把你们这些坏小子给灌趴下不可!”
他从值事人手里把酒壶接了过来,笑容可拘地凑到酒桌前,提议道:“老哥哥我先敬各位三杯酒,以表达对各位弟兄的慰劳之意,各位请了!”
他像个监军似地监督着各个伪军把杯中酒干了以后,从曹二狗开始,依次给每一个伪军都深深地满上了一杯,接连敬了三大杯。
随即他又振振有辞地说道:“这一次因为有村民误会闹事,干扰到了弟兄们执行军务,我再陪着弟兄们‘连中三元’以表达我的歉疚之意,请各位老弟给我个薄面,咱们一起干上三杯!”
这些伪军正是扯着这个引子来寻酒喝的,而且人家村长又亲自执杯相敬,那里能道出半个“不”字,一个个乱乱哄哄地把三杯酒给灌了下去。
石福星又致辞道:“人们常说喝酒喝厚了,玩钱玩薄了,这话确实是至理名言,为了增进我们弟兄之间的友谊,咱们再一起喝上三杯友谊酒,祝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怎么样!”
“好,好!”这些伪军不知是计,还道是石福星有意与他们套近乎,一个个手足舞蹈地跟着呼应了起来,这个道:“有石村长这句话,咱们弟兄日后就有了解馋的饭门了!”那个道:“承蒙石村长看得起咱们弟兄,大家干呀!”
那石福星当村长多年,迎来送往的经多见广,既长于应酬,又有海量,不大的工夫就把这些贪吃贪喝的伪军给灌了个晕头转向,连北都找不到了!
石福星恨曹二狗在关键时刻净出妖蛾子,喝出气势来之后,又把进攻的矛头对准了他,一会儿一个“三羊开泰”,一会儿一个“六六大顺”,一会一个“九九归一”,把个曹二狗给灌得两只眼珠直勾勾地都不会转了!
看着眼前的七八个伪军都已经喝得东倒西歪的,石福星觉得该到自己撤退的时候了,便抱拳把手一拱,笑呵呵地说道:“老哥哥我有点内急,要出去方便一会儿,各位慢用,失陪了!”
酒席上又是吃又是喝的,肚肠子一蠕动就会排泄下屎尿来,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一道问答题,石福星的这个托辞既合情又合理,在场的这些伪军都已经喝得醉眼迷离,哪里还能够分得出真假,便糊里糊涂地把他给放了出来!
石福星怕被伪军窥破自己的心事,再行纠缠,从屋子里一出来就直接奔向了院内的茅房,不管尿脬里有尿没尿,站在茅房里瞎抖搂了一会儿才钻了出来。他向左右一望,只见前后无人,撒开丫子就冲向了村公所的大门!
有道是无巧不成书!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忖,石福星刚刚冲近大门口,就见到在灯影里走过来一伙人:这些人不是别人,而是伪连长带着手下的几个伪军小头目——他们是得到石福星请客的消息以后不请自来的!
好在不是大白天,两下里都看不十分真切,石福星心急火燎的样子被夜色给掩盖了下来。可是,眼见得两下里就要在大门口相撞,他总得给自己制造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啊!若是让人知道他要开溜,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要知道,自打石福星给伪军士兵给缠磨住,到现在两三个钟头过去了,西边的太阳不仅已经下了山,东边的月牙也升起来了;此时此刻,定更已过,夜空里已经是满天星斗了!
一见这种景况,石福星急得脑门子上都要迸出火星子来了。可是,他急在心里却不能表现在面上,急切之间来了个脑筋急转弯,笑嘻嘻地迎了上去:“各位长官好,这等都等了各位好半天了,怎么就才来呀!”
他听着自己的话语出口,却不清楚自己的嘴究竟是怎样张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