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晚上,天一定更,吕信文便调齐了一连人马,分乘十一条快船,护送着由康洪恩、孔冠奎、汤敬渊等十三个人组成的小分队出发了。
在这十三个人组成的小分队中,除了康洪恩、孔冠奎、汤敬渊三人外,另有八个手枪队的战士和两名轻机枪射手组成,这是孔冠奎为了保证有足够威猛的火力以应付意外的变故而特意安排的。
在朦胧的夜色中,十一条快船一驶离鸭子台就宛转着向着东南方向的四埝村奔了下去。四埝村是黑龙港东南最边远的一个村庄,从这里一直到东边的渤海岸边数十里间几无人烟。
这是邹同义、吕景文等人参与划定的一条出港路线。在邹同义、吕景文等人看来,既然敌人已经把黑龙港给四面封锁包围了起来,走直线必然要遭遇到当面敌人的重重堵截,反不如多绕行些路顺利些。
俗话说“宁走十步远,不走一步险!”送康洪恩出港联络的主要目在于与许耀亭、秦二虎等人取得联系,以会合各路人马打破敌人的封锁包围,而不在于能够消灭多少敌人,所以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从鸭子台去四埝村有二三十里的水路,一路上又需要辗转穿行,没有大半时辰是赶不到的。所以,夜幕刚刚降临,一行人就赶着出发了。
邹同义和吕景文又给康洪恩等人准备了另一支打掩护的部队,由庄青山率领部下一个营的兵力,直接进攻在南面出港便道上设卡封锁的敌人,以期造成轰动效应,吸引敌人的大队人马前来增援,转移敌人的视线。
在康洪恩、吕信文、孔冠奎、汤敬渊等人率领部队出发半个时辰以后,庄青山也率领着所部人马出发了。为了应付意外的变故,在港里驻守的抗日救国军也在四下里加强了警戒。
天近二更时分,吕信文、康洪恩、孔冠奎、汤敬渊等人率领着人马驾船泊到了南岸。吕信文远远望了望南面娘娘河黑黝黝的河堤,沉吟道:“咱们先不忙过河,还是先到八爷那里探探风声再做定夺吧!”
“我去吧!”汤敬渊抢上前来请求道。
“好吧!你带两个弟兄一同前去,好在外面给你把把风!千万不可大意!”吕信文点头应道。
看着汤敬渊三人隐没在黑暗之中,他又吩咐道:“好了,大家都在船上迷瞪一会儿吧,等有了回信儿咱们再行动!”说着,自己先在船头坐了下来。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康洪恩、孔冠奎等人以及各船上的战士都在船上各就各位地歇息了下来,同时,也做好了随时投入战斗的准备。
吕信文所说的八爷是四埝村的一个老艄公,时下年纪在五十开外。八爷姓陈,在本支弟兄中排行第八,由于其辈分高,自幼人称小八爷,到年长以后,八爷的名号就渐渐地叫响了。
人道是“没有外号不发财!”村里多事的人按其姓氏的谐音又给了他起了一个土里土气的绰号,叫他“搬不动——沉(陈)爷!”不过,在绿林之中人们还是多尊称他为八爷的。
八爷只所以能够赢得绿林道中人的尊敬,是因为他本就是绿林道中人。在年轻时,八爷也是黑龙港中一个响当当的角色,一身水上工夫无人能及,听说他能在水底下换气,不吃不喝能在水底潜藏三天三夜。
十多年前,由于他在一次被官兵追剿的战斗中身负重伤,左腿骨折落下了残疾,不得不急流涌退回到了四埝村老家养老,暗地里给港里的绿林同道做了个眼线,明面上则以在娘娘河渡口摆渡为生。
四埝村距离黑龙港南岸不过一二里地,八爷的住宅就在村子东北角的一所独院里。对这里,汤敬渊是熟门熟路。一挨近八爷的宅院,汤敬渊瞅了瞅四下无人,吩咐两个随行的战士在门外把风,一纵身便从院墙上翻了进去。
其时,不过二更时分,虽然天色并不甚晚,在这穷乡僻壤的小村子里又没有什么夜生活,冷天冻地的,人们早就关上大门睡大觉了。
汤敬渊一落地,就蹑手蹑脚地向着八爷的住房屋窗下摸了过去。他的脚步虽然轻巧,还是被在朦胧中的八爷给察觉了,便拥着绵被在炕上坐了起来,他知道八成又是黑龙港有人找他来了。
汤敬渊隐伏在窗下轻轻地扣了两下窗棂,又瘪着嘴“咪、咪”地学了两声猫叫,只听得堂屋门吱扭一声打了开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传了出来:“是那个小兔崽子来了,跟我装神弄鬼地做什么,快进屋来吧!”
汤敬渊轻声嬉笑道:“真是人老了奸猾,兔子老了难拿,八爷好耳力,我小汤子算是服了!”说着,一闪身就飘到了堂屋的门口前。
八爷把汤敬渊给让到了里屋里,点上一盏苦油灯,倚在炕沿上问道:“你小子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这次来有什么事路?”来了个玻璃袜子琉璃鞋泥水不带,单刀直入地追问了起来。
汤敬渊道:“眼下港里的弟兄们都让鬼子汉奸给围困起来了,我这是要跟同孔二哥出去搬救兵的,想从这里摆渡到河南岸去,八爷您看成吗?”
“这件事情有可点扎手啊!”八爷点上了旱烟袋吧嗒吧嗒地抽了两口,迟疑地应道,“二鬼子在渡口上设了卡子,要过也只能是硬打过去!”
汤敬渊惊讶道:“这些王八日的,手伸得还够长的,连这里的摆渡口都让他们给卡住了!”又问道:“二鬼子来了多少人马?”
“人马倒不是很多,河南河北加起来也不过有个五六十个人,在河北岸有个二十来个,在河南岸有个三四十个!”八爷沉吟了一会儿,回问道:“你与孔老二带了多少弟兄过来?”
“咱们的人马是来了不少,有二百多人枪呢,吕三当家的也来了,要硬闯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汤敬渊应道,“不过,要不弄出什么大的动静来才好,咱是借道过去送个信儿,又不是来绑票!”
“那好吧,我同你一起去见见吕三当家的好了!”说着,八爷把抽得通红的烟袋锅朝炕沿上磕了磕,然后用手一摇,把烟袋荷包缠在了烟袋杆上,插在腰带下,领着汤敬渊就出了屋门。
八爷领着汤敬渊来到院子里以后,也没有开院门,一飘身就从院墙上飞了出去。汤敬渊嘿嘿一乐,也跟着纵身一越飘出了院墙。
“八爷好!”“八爷好!”一见到八爷越墙而下,两个把风的战士赶紧向他拱手施礼。八爷笑道:“两位兄弟辛苦了!”
“请吧,八爷!”汤敬渊笑嘻嘻地在前面带路,领着八爷和两个战士向着黑龙港南岸走去。又向两个战士问道:“有没有察觉有什么动静!”
“你小子就是攥着吊毛过河瞎小心,快点走吧!”大踏步地跟了下来,他的左脚虽然有些跛,可走起路来飞快,一点也显不出是个有残疾的人来。
看着一行人影影绰绰地奔了过来,吕信文赶紧纵身跳上了岸,孔冠奎和康洪恩等人也跟着跳了上岸来。寒暄过后,吕信文请教道:“八爷给我们弟兄指料指料,这个河我们怎么过才好呀?”
“你们的事情小汤子已经跟我讲过了,要过河的话必须先八河北岸的二鬼子给解决掉,至于这下一步么?我看还是这样办吧!”八爷悄悄地把他的想法简要地说了一遍。
吕信文听罢,开心地笑道:“妙,妙!我们就听八爷的!”然后用力把手向后一招:“弟兄们,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