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想象自己身在山林中,潺潺的溪水,清脆的鸟鸣,鸟语花香,正是她追求的宁静。食指滑下最后一个音符,顾清缓缓睁开眼睛,见众人的视线都固定在自己身上,她有些无措起来,恰这时,右前方传来一阵孤零零的掌声,打破了满室的沉寂。顾清抬眼看去,明傑厘的面上带着丝温和笑意,目带赞许地看向我,轻轻鼓掌。
就像是被他的掌声惊醒一般,大家纷纷拍掌。欧阳坷沉着眼,瞥过顾清因弹奏而流血的手指。欧阳澈自然也瞧见了,他起身,来到顾清跟前,将琴放到地上,轻轻拉起顾清的手,从怀中摸出伤药给顾清涂上。顾清尴尬得笑了笑,“谢谢三皇子。”
云妃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眸光一转,她轻轻拍了拍欧阳绎的胸膛,“陛下,这清真是个可人儿,就是小了点。你看啊,今日这么多名门闺秀在,坷儿也老大不小了,不如……”
欧阳绎捋了捋胡须,“爱妃是想给坷儿纳妃?”
云妃楚楚欲泣,“臣妾平日里很少关心到坷儿,坷儿跟我也不熟络,他都十八了,也到了纳妃的年纪,总要给他找个贤良淑德的女子,好好照顾他,以弥补臣妾对他的亏欠啊。”
欧阳绎点点头,扫视了下方正襟危坐的小姐们,轻声问道:“爱妃属意谁啊?”
云妃眼睛一亮,他凑到欧阳绎耳边说道:“陛下你看夏家小姐怎么样?”
欧阳绎看向夏之琦,微微点头,“倒是温婉。”
云妃觉得有戏,展颜一笑。欧阳绎右侧的文媛一直浅笑着,将他们的话都听了过去。她看着顾清回到席位上,与明傑厘低头细语。文媛说道:“陛下,您看顾清跟明大人是不是很配啊。”
云妃面上一僵,顺着文媛的视线看过去,明傑厘正温柔地替顾清剥虾。欧阳绎点头,“就是顾清年纪太小了点。”
“哪儿小了啊。臣妾当年入王府的时候就比顾清大那么一点,那个时候陛下还是王爷呢,在外征战,臣妾独守空房整整两年呢。”文媛掩嘴低笑。
欧阳绎拍拍她的手背,叹道:“那个时候真的委屈你了。”
“臣妾甘之若饴。”文媛看着欧阳绎的脸,轻声说道。
云妃怎么能够容忍别人这么忽视她,她咳了声,“夏小姐,来,让我好好看看。”
夏之琦赶紧起身,盈盈走到云妃身侧,福身行礼,“云妃娘娘。”
云妃拉过她的手,“陛下,这夏小姐我还真是越看越喜欢。”
欧阳绎转过脸,看了看夏之琦,“爱妃如果真的觉得合适的话,你做主便是。”
“那臣妾就做主了。”云妃低笑道,看着夏之琦问道:“夏小姐,你可有心仪之人?本宫给你做主。”
夏之琦脸一红,眼睛看向明傑厘,随即低下头。云妃叹了口气,“夏小姐心仪明大人?”
夏之琦脸都要埋到胸前了,半晌才点点头。云妃冷冷地笑了笑,“明大人风流倜傥,又位居右相,晋城女子怕都倾心于他吧。”
云妃又向明傑厘看过去,“行了,你过去跟明大人敬酒吧,看明大人的意思。如果明大人对你也有意,本宫倒是很愿成人之美的。”
夏之琦一愣,抬头看了眼云妃,似信非信地点点头,小心来到明傑厘桌前。明傑厘抬头看了她一眼,“夏小姐?”
顾清叹了口气,刚才云妃眼中的嫉妒她看得很清楚,这般把夏之琦推过来又是个啥意思啊。顾清低着头,啃着刚才明傑厘夹给她的鸡腿,让明傑厘自己去处理他自己招来的桃花。
夏之琦看了顾清一眼,见顾清动作粗鲁,完全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她眼中闪过嫌恶。待看向明傑厘时,眼中却全是柔情,她端起酒杯说道:“明大人,之琦敬您。”
明傑厘平视着前方,没有起身,夏之琦尴尬地举着酒杯,“明大人这是看不起之琦?”
“夏小姐怎么会这么说。只是在下认为,这酒我还是不喝的好啊。”明傑厘眉梢轻佻,仰头将杯中的酒饮下。
四周议论声起,夏之琦愈发觉得无地自容,明傑厘这显然不给自己台阶下。云妃讥讽地扫过明傑厘,她倒要看看他要怎么拒绝。
“明大人,之琦可有得罪过大人,让大人这般讨厌?”夏之琦敛眉问道。
顾清噗嗤一笑,手中的鸡腿滑落,砸到了盘子上,酱汁溅在了衣衫上。她微微皱眉,用手巾擦了擦。抬起头,发现夏之琦幽怨地看着自己。顾清咳了咳,“夏小姐这是?”
“你怎么这般不懂礼数?相府千金就这般不注意行为举止?”夏之琦皱着眉,厌恶地说道。
顾清冷嗤,“我怎么样好像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的吧!”
夏之琦讥讽地一笑,“也是,听说你娘可是风尘女子呢,教出来的女儿是不是也如她一般,那般不知廉耻地勾引……”
“啪——”顾清站起来,重重给了她一耳光,然后端起茶杯,唰地将水泼到夏之琦脸上,水顺着发丝慢慢滴落。夏之琦不敢置信地看着顾清,手颤抖地指着她,“你……”
宴席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看着他们俩。顾清走出宴席,来到夏之琦跟前,凑到她耳边说道:“再怎么说,我也是相府千金,你一四品尚书女能跟我比!”顾清伸出衣袖,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水,“还有,你爹没有教过你,逝者为大,礼部尚书就是这样教导你侮辱他人的?!”
李玉儿赶紧起身,拉过顾清,“你在做什么,赶紧给夏小姐道歉。”
顾清撇开她的手,她径直走到欧阳绎面前,跪下,“陛下,扰了您和娘娘的兴致是顾清的不是,还请陛下恕罪。可是,夏小姐出演辱我娘在先。”顾清突然觉得鼻子发酸,她吸了吸鼻子,“我娘确实不是什么名家小姐,可是对我来说,娘亲怀胎十岁生下我,养育我长大,最后不得善终,我不怪罗相,也不怪谁。我回左相府,并不是我稀罕这么一个相府千金之名,而是想为我娘争得一个名分。夏小姐出言侮辱我娘,做女儿的无法容忍。”
云妃脸上闪过一丝厉色,“照你所说,还是夏小姐的错,夏小姐应该向你道歉?”
“是!”顾清坚定地说道。
欧阳绎放下手中的酒杯,看着跪在地上的顾清,“顾清,你行为确实有失妥当啊。”
“所谓养不教父之过。敢问罗相可曾养过我?!”顾清抬起头直视欧阳绎,“何必用一贯的标准来要求我?”
下方的女眷们倒吸气,这顾清胆子真大,谁敢与陛下对视,还敢质问陛下,这不是摆明了不要脑袋了嘛。
夏之琦身子摇晃着,狼狈地站着受着别人的眼光,她看了眼明傑厘,两眼一翻,便向明傑厘倒了下去。明傑厘却没有伸手扶住她的意思,明傑厘身旁服侍的公公赶紧上前扶住夏之琦,“陛下,娘娘,夏小姐晕过去了。”
云妃沉着脸,“将夏小姐送到偏殿,让御医看看。”
李玉儿赶紧跪下,“陛下,娘娘,是臣妇没有教导好,还请陛下,娘娘责罚。”
欧阳绎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行了,都起来吧,今日之事就这般算了,罗夫人,顾清年纪尚小,你回去转告罗相,等顾清过了十二岁生辰就送她入宫吧。暂代修仪一职,随侍永乾殿。”
欧阳绎话落,云妃大惊,“陛下你这是……”
欧阳空在听到欧阳绎话的那一瞬间,温润的眼中先后掠过千百种情绪,眉间明显的紧起一道皱纹,他见顾清在发愣,出声道:“顾清,父皇如此恩典,还不赶紧谢恩。”
顾清抬眸望向明傑厘,他那道复杂的目光在她注视中一晃而过,只余下淡淡的微笑。顾清悄无声息的蹙了蹙眉心,翻手为云,覆手是雨,这便是九五之尊吧。李玉儿赶紧磕头谢恩,“谢陛下恩典。”
顾清垂眉说道:“顾清可再向陛下讨个恩典吗?”
“你说。”欧阳绎挑眉看着她。
顾清缓缓抬起头,“进宫前我能不能不回左相府?”
李玉儿一惊,她沉声说道:“你在说什么呢?”
“哦?”欧阳绎好奇,“你本是罗相的女儿,为什么不愿回左相府。”
“陛下不也知道,我本生在外面。大吟朝不是有规矩说修仪要三十才能出宫。我想在入宫前在我娘坟前伴青灯,为我娘超度。”顾清说道。
“陛下。”文媛起身,来到顾清身侧,将顾清扶起来,“念在顾清一片孝心,不如请陛下下道旨意,让罗相将顾清娘亲的灵位安置在罗家的祠堂中,让她也能在罗家有个名分。”
顾清没想到皇后会为自己说话,虽然她心里很不愿娘亲的灵位放到罗家的祠堂中,不过,这也是娘亲生前的愿望吧,想要有个名分,自己不在被外人指指点点。李玉儿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阻止。她看向云妃,云妃也是一脸的愤懑。
欧阳绎想了想,“东科,去左相府传寡人旨意。顾清娘亲的棺木择日修葺,灵位迁至罗家祠堂。”
欧阳绎身后的东科点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