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昏了过去。一会儿醒来抬头一看,发现自己已经被抛出10英尺以外的地方。狗熊撵上了拜波,正站在她的腿上要撕咬她的脖子,拜波趴在雪地里一动不动。马尔克姆本能地从腰里拔出猎刀,大喝一声,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时间已经不允许他再有丝毫犹豫。狗熊直立起来有7英尺高,比他重600多磅。他跳到狗熊后背上,狗熊纹丝不动。
马尔克姆听到狗熊牙齿发出咔咔的声响,他怒不可遏,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把猎刀捅进狗熊的脖子;又蹬住狗熊肥厚的脊梁向上爬了爬,攥紧刀柄,使劲一豁,“噗”,烫人的鲜血喷浆出来,狗熊发出震耳欲聋的嚎叫,朝后猛一摆头,匕首脱手飞出,刺伤了马尔克姆的手腕。
这时,狂暴之极的狗熊全力对付马尔克姆,它伸出两只巨大的熊掌,把他死死抱住,血的腥气和熊身上的膻臊熏得他直想呕吐。两只大熊掌凶狠地拍打他的身体。第一掌就像摘假发套似的撕去了他的头发,连头皮也活脱脱全都扒得一干二净。
继而狗熊又抱住他,一块朝山下滚去,一直滚到沟底。狗熊露出钉耙似的牙齿一次次地啃他的脸,弯下腰撕嚼他的脖子和肩膀。马尔克姆用拳头有气无力地捶打狗熊鼻子,然而无济于事。
事情到了这步田地,马尔克姆也就闭上了眼睛,不再挣扎。他心想:完了,全完了。说来让人难以置信,狗熊见他不动弹,忽然大发慈悲,嘴下留情,拍拍他,抓起泥土和枯枝盖在他身上,摇摇晃晃地走开了。
马尔克姆起初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他的身子一半在水里一半在岸上,除了手腕痛得揪心,别的地方倒没觉着怎么样。他慢慢地挣扎出水塘,用微弱的声音喊着:“拜波,你不要紧吧?”
拜波害怕狗熊还在附近,没敢回答。她爬到沟边,先看见一团鲜血淋漓的头发,之后又发现了马尔克姆。他的脸部血肉模糊难以辨认,右边的脸皮整个朝后掀过去,肌肉全部裸露在外,一只眼球吊在眼眶外面。她大喊一声:“马尔克姆,坚持住,我去找人!”说完把外衣扔给他,拔脚朝山下的旅馆跑去。
马尔克姆静静地躺了一会儿,他很想查看一下身上的伤势:手腕已经不能动弹,肯定是断了;一只膝盖脱臼用舌头舔舔,嘴里靠前的牙齿全都没有了。一只眼睛还勉强能看见东西,但是却不敢看,因为他看见自己的脸皮软软地垂耷下来。他希望这场生死搏斗根本不曾发生,仅仅是一场噩梦。
马尔克姆倚着一截树桩坐了一个半小时,救护人员赶到出事现场,马尔克姆精神仍很镇静地说:“我很好,就是肚子有点儿饿。”他的好友高迪赶来后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一个毫无血色的白生生的头骷髅赫然映入他的眼帘。急救站的医生迅速用纱布包好他的头部和腿上被狗熊咬烂的地方,用无线电招来直升机,把他送到利佛尔斯托克的维多利亚女王医院。手术进行了7个小时,医生们在他身上缝了一千多针。“给他修脸简直就是玩拼板游戏。”一个医生事后这样说。
后来,马尔克姆转到家乡艾德蒙顿的一家医院里。头几个星期处在绝对镇静状态之中,几乎丧失了记忆力,身上共植皮41处。
顽强的生命终于开始复苏,医生保证他将安然无恙。圣诞节前的一天,护士为他换纱布,他乘护士暂时走开的时候艰难地挪到浴室的镜子前面,刚刚向镜子里瞥了一眼就几乎晕过去了:医生用胳膊上的肌肉为他安上了假鼻子,又把腿上的皮贴在脸上;没有头发,满脸疮疤。他一连几个星期拒不见人,拜波的来信积成了堆,他也不再理睬。
但是拜波并不气馁,她一直按时给马尔克姆写信。圣诞节之后,拜波千里迢迢赶到了医院,马尔克姆内心受到了不小的震动。两人隔着纱布推心置腹地做了长谈。马尔克姆很固执,可是拜波比他更“拗”。马尔克姆心想,也许她真爱我。
1月,一封催婚的情书飞来,驱散了他心中的阴云。
2月,在这次不幸事件五个月后,一个步履蹒跚,体质孱弱,一脸疤痕的人在福特·兰格利火车站下了火车,一位姑娘笑容满面地急步迎上去,几天之后,一对年轻人来到珠宝店,男的为女的买了一枚结婚戒指,姑娘悲喜交集,完全被爱情陶醉了。1973年7月21日,两人举行了婚礼。
马尔克姆舍己救人的事迹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加拿大和欧洲。伦敦皇家人文协会授予他斯坦霍普金质奖章,加拿大政府也授予他勋章,并由政府出钱,请这对年轻人赴渥太华,在首都度蜜月。隆重的婚礼上,前来进行国事访问的英国女王亲手把这枚勋章授给马尔克姆。哥伦比亚卫生部还筹集了一些钱赠给他作医疗费用。
今天,夫妻两人居住在雪雷,马尔克姆开饮食店,拜波做行政工作。他们相敬如宾,美满和睦。
有人经常问拜波,她嫁给马尔克姆是否迫于道义的压力,她回答说:“过去我爱马尔克姆,现在我仍然爱他。生活绝不会一帆风顺,伤痕不能改变人的品德。”
可以依靠的人
萨克雷高烧不退,透视后发现胸部有一个拳头大小的阴影,医生怀疑是肿瘤。
同事们纷纷去医院探视。回来的人说:“有一个女的,名叫德丽丝,特地从纽约赶到加州来看萨克雷,不知是萨克雷的什么人。”又有人说:“那个叫德丽丝的可真够意思,一天到晚守在萨克雷的病床前,喂水喂药端便盆,看样子跟萨克雷可不是一般关系呀。”
就这样,去医院探视的人几乎每天都能带来一些关于德丽丝的花絮,不是说她头碰头给萨克雷试体温,就是说她背着人默默流泪。更有人讲了一件令人不可思议的奇事,说萨克雷和德丽丝一人拿着一把叉子敲饭盒玩。德丽丝敲几下,萨克雷就敲几下,敲着敲着,两个人就神经兮兮地又哭又笑。心细的人还发现,对于德丽丝和萨克雷之间所发生的一切,萨克雷的妻子居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醋意。于是,就有人毫不掩饰地羡慕起萨克雷的艳福来。
十几天后,萨克雷的病得到了确诊,肿瘤的说法被排除,不久,萨克雷就喜气洋洋地回来上班了。有人问起了德丽丝的事。
萨克雷说:“德丽丝是我以前的邻居。大地震的时候,德丽丝被埋在了废墟下面,大块的楼板在上面一层层压着,德丽丝在下面哭。邻居们找来木棒铁棍撬开楼板,可说什么也撬不动,就只能等着用吊车。德丽丝在下面哭得嗓子都哑了——她怕呀,她父母的尸体就在她的身边。”
“天黑了,人们纷纷谣传大地要塌陷,于是就都抢着去占铁轨。只有我没动。我家就我一个人活着出来了,我把德丽丝看成了可依靠的人,就像德丽丝依靠我一样。我对着楼板的空隙冲下面喊:‘德丽丝,天黑了,我在上面跟你做伴,你不要怕呀……现在,咱俩一人找一块砖头,你在下面敲,我在上面敲,你敲几下,我就敲几下——好,开始吧。’她敲一下,我便也敲一下,她敲了几下,我便也敲了几下……渐渐地,下面的声音弱了,断了,我也迷迷瞪瞪地睡去。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下面的敲击声又突然响起,我慌忙捡起一块砖头,回应着那求救般的声音,德丽丝颤颤地喊着我的名字,激动得哭起来。第二天,吊车来了,德丽丝得救了——那一年,德丽丝11岁,我19岁。”
女同事们鼻子有些酸,男同事们一声不吭地抽烟。在这一份洁白无瑕的生死情谊面前,人们为自己心中无端飘落下来的尘埃而感到汗颜。也就在这短短一瞬间,大家倏然明白了,生活本身比所有挖空心思的浪漫猜想都更迷人。
恶海求生
在濒临大西洋的美国缅因州琼斯伯特地区的毕鲁斯岛,1991年1月,一年中最寒冷的时节,捕捞龙虾和捡蚌的人都躲在家里避寒,如此一来北美海螺的价格高涨。青年罗格从母亲那里借来小划艇,并喊来好友菲勒,为了挣笔钱,他们顾不上恶劣的天气。
两人开车到了毕鲁斯岛,把无锚的小划艇拖进了近乎零度的海水中。这是退潮时分,那些生有海螺的岩礁就裸露在距海岸50米的海水里。
两小时过去了,他们争分夺秒地采挖了两座岩礁,采了近百磅海螺。两人埋头苦干,准备采完第三座岩礁就满载而归。当菲勒想把海螺送回小艇时,他大声喊:“罗格!你把船停哪儿了?”他们看到,上涨的潮水正把小艇带到大海深处。
祸从天降!他们陷入绝境,凛冽的海风推着急涨的海水涌上岩礁,小艇一会儿便无影无踪了。罗格对菲勒说:“我们完了。”
“别再想船了,”菲勒说,“船不会回来了,我们必须尽快游回去!”
“不,”罗格恳求道,“我做不到!”“我们要一起走!罗格。”他们连续四次准备跳入海中,但都没成功。菲勒急了,说:“这次一定得跳,海水越涨越高,我们距岸边已两百米了!”
他们脱掉外套,罗格跪下祈祷着,他抱住了菲勒。“你是个很棒的朋友,”菲勒说,“我相信你能行!我数一二三,你跟我一齐跳!”
“一……二……”数到二时菲勒跳了下去。冰冷的海水让他透不过气来,随后,他听到罗格大叫着跳下来。一个人能在如此寒冷的海水中存活多久?5分钟,还是10分钟?
菲勒在刺骨的海水中边游边回头看罗格,他担心失去罗格,自己一人逃生。
大概游了一半,罗格的胳膊已冻得失去知觉,他只好看看双腿是否还在摆动。他激励着自己:“千万别停下,我一定要上岸!”
菲勒先到了浅区,他转头寻找罗格。“过来罗格!”他喊着,“你能行!”菲勒湿漉漉的皮肤很快冻上一层冰,如果他的朋友在水中下沉,他准备再下水回去救他!
罗格仰游以保持呼吸,他离岸只有15米了。冰冷的海水灌进了他的嘴里,万幸的是他的脚触到了水底。在海流的推动下,他挣扎着往岸上爬,揪住水草以免被海流卷进大海。可是,他却一点儿也爬不动了。
不远处,菲勒认出了数小时前他们停车的小屋。他的胳膊和腿都已麻木,他只能小步挪动。岩石上落了一层又滑又凉的雪,菲勒寸步难行。他仰面摔倒在岩石上,闭上双眼,只想睡过去。他想到了罗格,他想:如果我不能站起来,罗格也完了J 他爬到车子前,多亏他把钥匙放在了车里,他发动引擎,并快速挂上一挡!
下午14点15分,住在半里外的奥姆家的狗叫起来。奥姆打开家门,他看到一个陌生的冰人,皮肤发白闪着蜡一样的光泽,双唇变紫!“我的朋友罗格还倒在岸上!”菲勒无力地喊道。奥姆喊来妻子和女儿把菲勒用毯子裹上,他去找罗格。
菲勒的妹妹茜蒂在毕鲁斯岛曾当过急救医护人员,当地人常打电话求她帮忙。下午14点20分,一个年轻女子打电话告诉她:“你的哥哥和一个人落水了!快来!”电话挂断了。打电话的是奥姆的女儿,她忘了把话说完。
茜蒂只好开车去海边找菲勒的车子。她清楚,即使菲勒和朋友没被淹死,因为体温过低,生还的希望也不到50%。
几分钟后,她在奥姆那里发现了菲勒的车子。屋里聚了十多个人,奥姆已在岩边找回了神志恍惚的罗格。茜蒂检查他们的生存迹象:脉搏紊乱,血压偏低,瞳孔放大,肌肉僵硬。茜蒂把他们移到救护车上吸氧,他们的肌肉太硬了,茜蒂小心移动,以免骨骼断裂。
当罗格和菲勒被拉到医院,他们的中心体温都已接近34℃,他们接受热的静脉注射,并用电热毯盖好。一小时后他们出现了脱离危险的征兆,菲勒开始颤抖,这说明他的身体已有了对寒冷的感觉。不久,罗格也开始颤动起来。
九死一生的磨难后,罗格和菲勒成了患难兄弟。
患难之交
乘救护飞机从菲律宾起飞的航程真是累得人筋疲力尽,我们先是在日本,然后在阿拉斯加,再在伊利诺伊等各空军基地停留,直至最后降落在首都华盛顿。
我从华盛顿给住在纽约白原的亲属打了个电话。我知道,明天我就要被送往新泽西州的迪克斯堡,然后,在1967年那个7月4日的周末后再被送到费城郊外的溪谷福治总医院。
就在我挂断电话之前,我对母亲说:“妈妈,你最好给迪克打个电话。”他会给我的朋友传话,告诉他们我已经从越南回国,丢了一只胳膊和一条腿。他会负起责任的。
我俩是在幼年童子军相识的,也许是小学四年级吧。第二天,我母亲和两个姐妹到迪克斯堡医院来探望我,这是我们6个月以来第一次见面。我没什么可看的:
体重只剩下102磅,在幸存下来的那条腿上有许多大伤口,双眼深陷进眼窝里,全身到处都插满了管子。总之,我再也不是他们在我第二次去越南前所见到的那个身高6.2英尺、体重180磅、头戴绿色贝雷帽的我了。
在我的家人离开之后,我的房间里挤满了迪克·埃利希以及由他集拢来的几位朋友。即使我当时的外貌使他感到震惊,他也没有流露出来。一年后他告诉我:“你当时看上去就像是被单上的一条卷纹,真是显得太瘦小了。”我所能记住的,只是当他腋下夹着装有6个瓶装食品的纸匣大步流星跨过门口时,我的泪水禁不住直往下淌。
当他们要离去时,我的一位朋友斯蒂说:“你得准备好过劳动节,我们要把你带到长岛的家里。”对于我来说那是很遥远的事,当时我只希望能把我的疼痛止住。在以后的两个月里,只要有可能,迪克就从老远到医院来看望我,在路上要花掉他三个半小时。其他朋友也常来。他每个星期都给我打电话,他想象不到,在我的家人和熟人面前装作若无其事之后,伏在他的肩膀上哭泣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只要他在那里,那就意味着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