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2)
如果这个时候，成小林留住周漫舟，就又是一次绝地反击，但他迟疑了一下，周漫舟转身上楼去了。两个人都没有想到，他们在楼道里提出了分手，这并不是一个体面的地点，他们甚至没有坐下来聊一聊，没有挣扎没有挽留，他们平静的走向了早有准备的结局。
这下，成小林再也没有办法假装出差了，那天晚上，周漫舟脸色凝重地替成小林收拾出一大包行李，李红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她忍不住质问周漫舟，是不是嫌小林赚得少，翅膀一硬就变心了？赚多赚少又能怎么样呢？成小林的心已经不在这个家了。周漫舟喉头一哽，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妈，我真的累了，小林赚多少钱，干什么工作，我不在乎，我可以支撑他的梦想一直到死。只是，我受不了他在感情上的犹豫。那我替他选择顾菲菲，成全他们，大家都高兴。”
一夜之间，成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李红带着老花镜，见缝插针的给儿子打电话、发短信，成小林说什么也不肯回家；周漫舟离婚的心意已定，开始找中介准备搬家，眼见媳妇决定把房子留给自己和儿子，李红十分感动，她想做些什么扭转这个局面，但她除了做饭做家务，不断骚扰儿子，让他赶紧回家外，其他什么都不能做。
这段日子里，陪伴周漫舟的只有王民辉。当得知周漫舟协议离婚的消息后，王民辉不厚道的高兴了很久，他借机约周漫舟出来坐坐，周漫舟同意了。那一晚在酒吧，周漫舟喝了很多酒，她将自己的心事对王民辉合盘托出，她实在不能再为成小林付出更多一点，因为她已付出自己的全部。
“这不是你的错，放弃你的人，是全天下最傻的人。”
王民辉感觉时机到了，这场纵横他整个青春期和成熟期的暗恋，终于可以明朗了，说完这句话，他把手轻轻地搭在周漫舟肩上，周漫舟颤抖了一下，停止了哭泣，看着王民辉的眼睛。但什么也没发生，周漫舟告诉王民辉，即便是分开，她心里也依然放着成小林，也许某一天她会想开重新开始，但不是现在。
“那么，你允许我等待么？”王民辉诚恳地问。
周漫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午夜，周漫舟回到家中，婆婆和小姑子都没睡，两个人呆坐在沙发上等她回来。
看见周漫舟后，成小朵急吼吼的说：“嫂子你别着急，我哥就是一时冲动，明天我去找她谈谈。”
李红也跟着安慰周漫舟：“小林性格固执，是我没有教育好。漫舟你可不要轻易放弃，你们能走到今天不容易。我把小林喊回来，你们两个再好好考虑考虑？”
周漫舟鼻子酸酸的：“妈，这事儿跟您和小朵没关系，就算我和小林离了，您也是我妈，小朵也是我妹妹。”
前两天看的苦情电视剧就此应验，三个女人凄凄惨惨的哭了一场，周漫舟勉强答应暂时不搬出去。这一晚，周漫舟在内心里强迫自己跟成小林做了了断，她一件件剥离开属于他们的往事，血肉模糊的爱情让她在每一件回忆面前痛彻心扉。李红在小书房里咳嗽了一晚上，她想不通这么好的儿子，这么好的儿媳妇，怎么就走上了这条路，她自责地认为是自己的责任，但是她也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了。小朵在客厅的地铺上，有点感冒，她给小熊发了一条又一条的短信：
“回来吧，我错了……
“我们好好的过日子，之前的那些事不再提了好不好……
“我很害怕失去你……”
也许是哥嫂的生活让她再度体验到了分崩离析的痛楚，这个时候，那种没有父亲的伤痛感又萦绕她的心间，成小朵比所有人都害怕失去身边的人，无论这个人是亲人爱人还是朋友。
第二天清晨，成小朵提前来到哥哥的公司，在电梯口截住了成小林。成小朵发现，几天不见，哥哥瘦了，憔悴了。她开门见山的问成小林是不是跟顾菲菲那个“狐狸精”在一起，成小林被妹妹气乐了，苦涩又无奈的看着她。
“妈跟我说，你最近在跟小熊闹别扭？别孩子气了，好好过日子。”成小林冷不丁提起小熊。
小朵意识到，自己自欺欺人，其实母亲一早已经发现她的婚姻生活也出了问题：“你先别说我，你真的要放弃我嫂子么？我以一个女人的角度负责任的告诉你，我嫂子才是那个真正爱你，支持你的女人，你放弃了她你就等着后悔吧。”
小朵信誓旦旦又强充坚强的样子让成小林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我们的事你不用操心，照顾好你自己。”
成小朵在来之前跟自己打了一个赌：如果哥哥答应不和嫂子分手，那么她和小熊也不会分手。很遗憾，她赌输了。
当晚，成小朵照着网络菜谱破天荒做了饭，还布置好了餐桌等小熊回来。9点钟，小熊胡子拉碴像个野人一样进了家门。成小朵忐忑叫小熊吃饭，对方却表示吃过了。接着，就是漫长的冷场。小朵饭也没吃，默默地收拾了餐桌。
“我申请了一个基金会的基金，去西部，做一个纪实摄影的项目。”小熊艰难的开口。
“哦，什么时候走？”
“小朵，我要去三年。”
成小朵手里的碗掉在了地上，没碎，碗里的米饭撒了一地，洁白洁白的。
成小朵死死的咬着嘴唇：“凭什么你把选择推给我，是不是这样你就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
听小朵这样说，小熊鼓足了勇气说：“小朵，这些日子以来，我发现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事比我们的小幸福更重要。”
成小朵哭着把一个碗摔向小熊，撂下一句狠话：“你走试试看！你敢走，咱们马上离婚！”
成小朵以为这一次，小熊会像以前那样什么都不再提，无条件满足自己的要求，没想到，小熊却说：“我们可能真的都没有成熟到可以承担一段婚姻。”
说到这里，小熊像配合小朵的情绪一样抬起头，说：“如果你不愿意等我，我们离婚吧。”
成小朵不知道如何回答，之前的无数次他都选择了原谅，这一次，他选择了离开。成小朵发觉自己彻底做了小熊和他理想之间的第三者。成小朵恨透了自己之前的打的那个赌，她觉得如果不是那个诅咒，事情也不至于这样。
但成小朵不知道的是，其实她并没有输。
当天晚上，顾菲菲找成小林单独晚餐。成小林踟蹰了一下，告诉顾菲菲，周漫舟提出离婚。顾菲菲期待着成小林的表白，但什么也没有等到。
短暂的沉默后，顾菲菲问：“你后悔了么？如果你后悔了，趁我们还没开始，我可以放弃。”
成小林审慎的回答：“我只是在想，我跟你之间拥有的究竟是爱情还是回忆。”
顾菲菲笑了：“小林，其实我刚才很怕你跟我说你要离婚，要决定死心塌跟我在一起，我一直以为自己期待的就是这一刻，没想到，我居然会害怕。我想，我们之间拥有的没准只是青春的影子，这些年，我们都经历了太多，错过的就是错过了……”
成小林听见顾菲菲这么说，终于释然了：“我不想离婚，这些年，我和漫舟的生命已经纠缠在一起，如果真要分开，就像做没有麻药的手术。我不想这么草率。”
那天晚上，获得新生的是成小林，陷入万劫不复的是成小朵。
成小林回家了，在十天的离家颠簸生活后，又回到那间属于自己的50平米小窝。周漫舟以为丈夫是回来签离婚协议，没想到，成小林郑重其事的问周漫舟，愿不愿意重新开始，让他再追她一次。
在婆婆的怂恿下，周漫舟面容平静的同意了丈夫的请求。只是，三个人都明白，这次的同意，并不是走形式要面子，而是周漫舟真的想看看这段感情有没有挽回的必要。
李红决定回盐城，给孩子们腾出空间，小朵也请了假陪妈妈回老家住些日子。上火车前，李红独自叫过周漫舟，请她代为照顾自己的儿子。周漫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试探未成功，李红带着遗憾离开了北京，成小朵在回江苏的火车上，久久凝望这座城市，心里想着即将奔赴山区的小熊。究竟什么是爱，什么是婚姻？外面的世界是否真的精彩如你内心期待？成小朵想不明白。
又恢复到二人世界，成小林和周漫舟虽然继续分房，但在家的时间都比原来多了。两个人都变得更加小心谨慎，不再视对方的关心为理所应当：周漫舟会在起床之后发现桌上摆着做好的早饭，而成小林的衬衣也总是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沙发床边。
又是一年秋去冬来，转眼圣诞节将至。
成小林和刘冬的事业上了轨道，两人逐步也开始有了稳定利润，新家的装修工程也重新启动，周漫舟特意准备了一桌子酒菜，把刘冬请到家里吃饭庆祝。
“敬顾菲菲，你们今天的成功离不开她的帮助。”周漫舟主动提议。
成小林和刘冬都颇感意外。
周漫舟笑着说：“有空可以请她到家来玩。”
“你不介意么？”成小林故意问。
“不就是一个前女友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周漫舟自信的说。
刘冬笑了：“没机会了，顾菲菲决定回纽约，你要乐意，我们到可以一起去送行。”
这时，门铃响了，来的人是魏然，她站在门外，略显局促：“我能进来么？”
好友的突然到来，周漫舟又惊又喜。魏然是来道歉的，汤TOM为了挤兑魏然，特意在圣诞节前说漏了嘴，魏然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并不是副总的真爱，而是他丰碑上的又一枚勋章，关于两人的风言风语，最早也是副总自己为炫耀走漏了风声。
“我想彻底离开公司，开始新生活。”魏然低垂着眼睛，“对不起，漫舟，我当初错怪你了。”
周漫舟以为这新一年给自己最好的礼物，她与魏然冰释前嫌了，四人又提起大学时代的往事和梦想，对生活充满新的希望。晚上魏然离开的时候，刘冬提出送她回家，一个新的故事可能就此展开。
但新一年不仅仅给了周漫舟一份大礼，几天后，光美公司的圣诞酒会，请家属参加。周漫舟把邀请卡放在成小林的书桌上，什么都没说。
圣诞夜，周漫舟精心打扮一番出现在酒会现场，温和有度地和客户交谈。成小林没有出现，就在周漫舟以为丈夫不会来参加公司酒会时，成小林穿着崭新的西装出现在门口，远远地就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的妻子。他第一次以欣赏地眼光看着周漫舟，她似乎已经脱胎换骨，二人目光中的温柔谦和却仍然让他感到熟悉和温暖。成小林拿了两杯饮料，走到妻子身旁。看到成小林，周漫舟的眼睛有了特别的神采，她骄傲地挽起丈夫地手臂。
“你怎么才来？”周漫舟一边向同事和客户介绍丈夫，一边压低了声音问他。
“你上次送去干洗的那批衬衣，今天都没洗出来，我没有衬衣穿。”成小林惨兮兮的回答。
周漫舟狐疑地看着成小林露在外面的衬衣领子：“那这是什么？”
成小林趁四下无人，告诉周漫舟：“我里面穿的是妈没带走的假领子。”
热闹的酒会上，两人旁若无人的开怀大笑。所有人都羡慕这对佳偶天成，人群中，王民辉远远的看了周漫舟一眼，转身离开，走向一个弄掉了手包的女孩，那女孩穿着高跟鞋，超短裙，说什么也没办法俯身捡东西，王民辉把包捡起来，微笑着递给女孩，这同样可能是又一个新故事。
新年前的最后一天，成小林和周漫舟都不约而同的没有加班，早早回家，又都不约而同的各自买了菜。在厨房里，二人沉默着把菜一样一样的拿出，却发现各自买的都是对方最爱吃的菜。周漫舟忍不住露出笑容，告诉丈夫：今晚这顿，应该是最完美的晚餐了。晚上，成小林依旧独自回到书房，周漫舟端着茶送进来，走到书房门口，轻声对丈夫说：
“天冷了，回屋睡吧。”
成小林故作严肃地点点头，却在周漫舟转身后，夸张的比了一个“YES”的姿势。
关于成小朵，新年后，她跟小熊分居了，小熊申请到了基金，去了西部。春节后，成小朵特意回了趟北京，把之前的工作辞掉了。成小林和周漫舟对于小朵的这个决定都很惊讶：“你准备回盐城？那小熊回来怎么办，你怎么放他一个人去那么久？”
小朵却平静地表示：“能怎么办呢？难道绑着他不让他去么？他好不容易才申请到基金会的经费……”
周漫舟和成小林对于这样“懂事”的成小朵更加感到惊讶，“忍辱负重”从来都是“成小朵”的反义词。
“你真的就这样放手了？”周漫舟不相信。
小朵像魔术似的拿出爱心图书馆的志愿者证书，原来她用自己的存款捐了两个图书馆，要跟着去山区建馆：“放他走，没那么容易，我到死都要跟着他，省得他老说我物质女。”
“那妈怎么办？”成小林不无担心的问。
“搬过来和我们住吧。反正新房子也装修好了。而且……”周漫舟脸红红地说，“我今天早晨验了一下，我好像又怀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