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悲哀。”格兰古瓦说。教士转眼间变得冷漠和平静了。诗人接着说,“是谁无聊得竟然去重新请求逮捕令?难道就不能让大理寺安静些吗?一个姑娘可怜得躲在圣母院拱扶垛下,在燕巢旁躲避灾难,这惹到谁了?”
“总会有些恶魔存在世上吧。”副主教说道。“活见鬼,糟糕透了。”格兰古瓦提醒地说了一句。副主教停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无论如何,她还是救过你的?”“因为曾经在我那伙流浪汉好朋友的住地。不管怎样,我差点就被吊死了。如果被吊死了,他们今天会后悔死的。”
“您就不想帮她点什么忙么?”“这正是我求知不得的,堂·克洛德。可是那样做,万一万一令人讨厌的话,将又该如何是好呢?”“那有什么大不了的!”“唔!没什么大不了的!您说得倒挺轻松,您,老师!我有两部巨著起头了呐。”教士拍拍额头。虽然他表面表现得很平静,可还是偶尔做出一些不平常的动作,说明他内心的悸动。“如何才能救她呢?”
格兰古瓦对他说道:“我要告诉你,我的老师:Ⅱpadelt,在土耳其语中它的意思是说:上帝是我们最终的梦想。”
“如何才能搭救她呢?”克洛德深思着又说一遍。格兰古瓦也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听我说,老师。我有着很不错的想象力,让我来想想办法……能不能够请求国王开恩?”“请求国王路易十一的宽恕?”“怎么不行?”“那就好是在摸老虎屁股!”格兰古瓦又思考着新的办法。
“啊!想到了!您看可不可以让接生婆帮忙,撒谎说姑娘怀孕了。”
教士一听,眼睛发生异样的光芒。“怀孕了!坏家伙!你都知道些什么?”格兰古瓦见到他那副神情,吓了一跳,连忙解释说:
“呃!和我没有关系!我们的婚姻属名不符实的门外婚。我一直待在门外。但是,说到底有希望获得缓刑。”
“荒唐!无耻!别说了!”
“您不该发火。”格兰古瓦嘟哝着。“缓刑,对谁都没有坏处,而且还能让接生婆子挣得四十巴黎德尼埃,她们都很需要钱的。”
教士并没有听他胡说,喃喃自语:“必须想办法救她出来。大理寺的决定都在三天内执行!本来什么事都没有,都怪这个卡齐莫多!女人都不是这么安分!”他提高嗓门:“皮埃尔先生,我仔细地思考过了,现在要救她只有一种办法。”
“我看不见得只有一种办法吧。”“听我说,皮埃尔先生,您要知道是她救过我的命,请让我说出我的看法。教堂每天都有人监视。如果被看到进去,那么就能够出来。因此,您能够进去。您进去我带您去找她。你们可以换穿一下衣服。”
“看上去这办法行得通,然后呢?”哲学家提醒说。“然后?她就可以穿着您的衣服出来;您代替她留在里面。你可能会被人们绞死,可是她获救了。”格兰古瓦搔搔耳朵,神情很严肃。“嗨!”他说,“我就不会想到这个主意。”听了堂·克洛德这大胆突然的建议,诗人开朗的面孔像天气一样突然阴了下来。“喂,格兰古瓦,您觉得这个办法怎么样?”“我说,老师,我可能有幸免于绞死,可一旦被抓住是就死定了。”
“这与我们无关。”“该死!”格兰古瓦说。“她救过您的命,您得知恩图报啊。”“有些债,我是不会还的!”“皮埃尔先生,这确是一笔必须还的债。”副主教的语气很坚定。
“听我说,堂·克洛德,”诗人沮丧地回答说,“您不该同意这个意见。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要替代另一个人去被绞死。”
“这么说,我生前的许多事都让您留恋了?”“不错!有许多许多!”“您能说说有哪些吗?”
“哪些?空气啦、天空啦、清晨啦、夜晚啦、月光啦,当然还有我那些流浪汉好友啦,我们和女人的调情啦,还要研究巴黎的漂亮建筑啦,三大部书要著啦,其中一部是关于控诉主教及其磨坊的,我说不明白!阿纳克萨哥拉斯说过,他的一生是为了赞颂太阳。然而,我很幸运,从早到晚跟一个天才人物一起共赏时光,这个天才就是我自己,这是最令人兴奋的事。”
“真是响玲一样的脑袋!”副主教嘟哝着。“那好吧!你说,谁让你拥有这样的幸福生活呢?你能呼吸这样的空气,看见这样的天空,还能让你在那尽说胡话,尽干蠢事,这些是谁是的功劳呢?如果不是她,你早死了吧?因为她你才活着,可你却要她死?她,漂亮,温柔,又圣洁无比你却要她去死!而你呢,却只是一个半疯半傻的废物,行如草木,你却将继续活下去,这样的生命有什么用处吗?好啦,发点善心吧,格兰古瓦!该是你做些什么的时候了。她已经做过了。”
教士情绪激动。格兰古瓦听着,慢慢被感动了,最后做了一个怪相,带着悲怆的表情,灰白色的脸孔表情那么痛苦。
“您真是让人感动。”他拭掉一滴眼泪说道。“好吧!让我想想……您的主意显然有些可笑……说到底,”他停了停,又说,“谁知道呢?他们没准也不会绞死我。没有什么事是一定会发生的。没准他们看到我的滑稽扮相会开怀大笑……再说,就算他们把我吊死,那又怎样!怎样死结果都一样。这样的死是与一生奔浪的智者很配的;这是哲学家的死法,或许我就该如此死去。如同生时那样死去,那是多么悲壮。”教士截断了他的话,问道:“那么你同意了?”
“死到底是什么?”格兰古瓦激动地继续说道。“或许它只是一个恶劣的时刻,是一道人生的关卡,是些微和虚无的中间形态。有人曾问梅加洛博利斯的塞尔西达斯提问,他愿不愿意死去,他应道:‘为什么不呢?因为我死后,可以去敬见那些伟人,如历史学家中的赫卡特乌斯,哲学家中的毕达哥拉斯,音乐家中的奥林普,诗人中的荷马。’”
副主教将手伸向他,说:“那您明天来吧。”看到对方的手,格兰古瓦马上清醒了。“啊!当然不是!”他应道,那口气如梦初醒。“我才不愿意被吊死呢。”“那么再见吧!”副主教低声又说了一句,“我还要找到你!”
“我才不想这个奇怪的人再来烦我。”格兰古瓦暗想;之后跑去追赶堂·克洛德。“喂,副主教大人,别生气老朋友!您关心这个姑娘,我的意思是我很感动您如此关心我的妻子。您想出一个妙计,让她平安获救,可对于我这办法太不公平了……我要是另有妙计就好了。我可以告诉您,刚才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如果我有个两全其美的妙计,您说怎么样?难道您觉得还不够吗?只有让我被绞死,你才顺心愿吗?”
教士不耐烦地,说道:“别废话!有什么办法呢?”“有,”格兰古瓦接着说,并用食指碰了碰鼻子,表现自己在思考。“有了!……流浪汉都很勇猛……整个埃及部落都喜欢她……让他们发兵会很容易……发动快攻……趁着混乱,就能够把她拉出来……就在明天晚上……他们会很愿意呢。”
“快说办法。”神甫摇晃着他,说道。格兰古瓦严肃地转过身去,说道:“放开我!我这不是正在想办法吗!”他又想了一会。然后对自己的计谋非常满意,拍着手叫道:“太好了!这样肯定行!”
“快说!”克洛德愤怒地又说。格兰古瓦表情激动。“过来,我小声说给您听。这个计策很巧妙,它能让我们全都脱身。啊!这下说明我不是一个傻瓜吧。”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哎呀!原来小山羊也和她一起吗?”
“是的。你去下地狱吧!”“就是说它也会被绞死,是吗?”“这关我什么事?”“没错,它也会吊死。上个月他们就曾经绞死过一头母猪。刽子手对这样的事乐此不疲。之后可以吃肉,要绞死我漂亮的佳丽!还有可怜的小羊!”
“该死!”堂·克洛德大嚷道。“你就是凶手。你到底有什么办法,混蛋?难道要用产钳才能让你想出办法。”
“妙极了,老师!我这就告诉你。”格兰古瓦欠身凑近副主教耳边,低声对他说着,一边小心观察着街道的两头,实际上连人影都没有一个。他一说完,堂·克洛德抓住他的手,没有感情地说道:“好,明天见。”
“明天见,”格兰古瓦重复了一遍。他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低声自言自语:“这可是一桩令人骄傲的事情,皮埃尔·格兰古瓦先生。别管它。人虽渺小但也能做大事业。比顿肩上就扛着一头大公牛;白鹤、黄莺还能穿越海洋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