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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红鞋

有一个叫嘉伦的小女孩,非常漂亮,非常可爱。她家里很穷,夏天老是光着脚走路,冬天经常穿一双沉重的木鞋,脚都磨肿了,小女孩非常苦恼。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啊,她家里穷啊。

村子里的一个年老的女鞋匠用旧的红布条给她缝了一双小鞋。尽管这双鞋的样子很难看,然而嘉伦很喜欢,因为这是女鞋匠专门为她缝制的。

嘉伦想在妈妈葬礼的那天,第一次穿上这双红鞋。可是,红鞋是不能在服丧时穿的,但她没有其他的鞋子穿,所以,她只能光着小脚穿红鞋,随着送葬队伍,跟在简陋的棺材后面。

就在这时,一辆很大的旧车开过来。车子里坐着的一位老太太看到嘉伦后,非常可怜她,老妇人对牧师说:

让这小姑娘跟我一起生活,我会好好地待她的!老妇人一点儿也不喜欢嘉伦的这双红鞋,所以把它烧了。不过,现在嘉伦却穿上了漂亮的衣服。她同别的孩子一样读书和做针线活,大家都夸她可爱,就连她的镜子都说:你不但可爱,而且非常美丽。

有一次,皇后带着她的小女儿一道到全国各地旅行。嘉伦同老百姓一样拥到宫殿门前来看那位小公主,她站在窗旁,穿着华丽的白衣服,既没有拖着长长的后裾,也没有戴金色的王冠,但她却穿着一双亮丽的红鞣皮鞋。和那个女鞋匠为小嘉伦做的那双鞋相比,这双鞋可是漂亮多了,没有什么东西能同它比!

到了嘉伦受坚信礼的时候,她将会有新衣服和新鞋子。城里的一个鞋匠给她量了脚的尺寸。这位鞋匠相当富有,在他的房子里,有许多大玻璃架子,上面放着许多样式的鞋子和擦得发光的靴子。这些虽然很漂亮,但是老太太看不清楚,所以对此一点也不感兴趣。在这些鞋子中有一双跟公主所穿的一模一样的红鞋。它们简直太漂亮了!

它一定是用漆皮做的,老太太说,所以才会发亮!

是的,很亮!好漂亮!嘉伦说。她试了一下,很合脚,便买了下来。如果老太太知道买的是双红鞋,她决不会让嘉伦穿双红色的鞋去受坚信礼的,但嘉伦还是穿去了。

当她走进教堂经过圣诗歌唱班门口的时候,觉得所有的人都在望着她的那双脚。那位像墓碑上的雕像,穿着黑色长袍,戴着硬领的牧师把手放在嘉伦的头上,为她举行洗礼,他讲着她与上帝的誓约以及做一个基督徒的责任,而这时嘉伦所想的是她的这双红鞋。孩子们用悦耳的声音唱着圣诗,风琴演奏出悠扬的乐声,嘉伦没有细听这些,只想着她的红鞋。

一天下午,老太太听别人说那双鞋是红色的,很不高兴。她说:太胡闹了,太不像话了。她还命令嘉伦说:以后再去教堂,必须穿黑鞋子,就是旧的也没有关系。

下一个星期日要举行圣餐。嘉伦反复地看了看那双黑鞋和红鞋,最后她还是决定穿那双红鞋。

太阳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嘉伦和老妇人走在田野的小径上,漂亮的红鞋沾满了灰尘。

到了教堂门口,嘉伦看见了一个拄着拐杖的残废的老兵,奇怪的是,他留着一把红色的长胡子。他的背驼得厉害,几乎弯到了地上。他问老太太:我可不可以给您擦擦鞋。嘉伦也把小脚伸了过来。

好漂亮的红舞鞋啊!老兵说,不过,你在跳舞时穿它最合适了!他还用手在鞋底上敲了敲。老妇人付给老兵几个银毫,然后带着嘉伦进了教堂。

教堂里所有的人都注视着嘉伦的这双红舞鞋,就连所有的画像也仿佛都在望着它们。当嘉伦跪在圣餐台面前,嘴里衔着金圣餐杯的时候,她想的还是她的红舞鞋,她仿佛在圣餐杯里看到了它们。嘉伦想得出了神,竟然忘记了唱圣诗,也忘记了祷告。

圣餐结束后,大家都走出了教堂。就在老妇人走进她的车子里,嘉伦也抬起脚向车子里迈去时,站在旁边的那个老兵依然说:

好漂亮的红舞鞋啊!嘉伦听了这番赞美词后,她要跳几步。这双红舞鞋仿佛控制住了她的腿似的,不停地跳起来。她没有任何办法停下来,车夫只得跟在她后面跑,把她抓住,并抱进车子里。但她的一双脚仍在跳,结果狠狠地踢到那位好心肠的妇人身上。最后,他们只好脱下她的红鞋,它们这才算停止了跳动。

这双不停跳舞的红鞋子被放在了一个橱柜里,嘉伦每天都要去看看。

有一天,老妇人病了,大家都说也许她不会好了。她得有人照顾,这种工作理所当然是由嘉伦做的。

这时,城里举行一个盛大的舞会,嘉伦也得到了邀请。她看了看病躺在床上的老妇人,又望了望那双红鞋。她穿上了它——反正穿上也没有什么害处。但是,红舞鞋让她不停地跳起舞来,她只有去参加舞会了。

这双红鞋很奇怪,当她要向右转的时候,鞋子却向左边跳;当她想要向上走的时候,鞋了却向下跳。她一直跳到街上,跳出城门。她不得不舞,一直舞到黑森林里去。

树林中有一束光,她想可能是月亮。但那是一张脸。是那个有着红胡子的老兵的脸,他坐在那儿,微笑地点着头,依旧说:好漂亮的红舞鞋啊!

她感到非常害怕,想把这双红鞋扔掉,但是它们扣得很紧,怎么也脱不下来。她便使劲地扯她的袜子,但是鞋仿佛生到她脚上了,还是脱不掉,她还在跳舞,而且不得不跳到田野和草原上。嘉伦在白天跳,在太阳下跳,在夜里跳,在雨里跳,她最害怕的是在夜里跳。

嘉伦跳到了一个教堂的墓地里,她想在一个长满了野草的穷人的坟上坐下来,但她安静不下来,更得不到休息。当她跳到教堂门口时,她看见一位穿白色长袍的安琪儿,她的翅膀从肩一直拖到脚下,她的表情沉着,手中握着一把明闪闪的剑。

你得一直不停地跳舞!安琪儿说,穿着这双红舞鞋,一直跳到你发冷,跳到你的身体只剩下一具骨架。你会从这家门口跳到那家门口,你会跳到有孩子住着的地方去敲门,叫他们听到你,怕你!你要跳舞,不停地跳舞,一直跳!

请您饶恕我吧!嘉伦哀求着。这双红舞鞋把嘉伦带出门,带到了田野上,带到大路上和小路上,她没有听到安琪儿的回答,她仍然不停地跳舞。

一天早晨,她跳到一个很熟悉的门前,里面传出唱圣诗的声音,人们抬出一口装饰着花朵的馆材。这时她才知道那个心善老妇人已经死了。嘉伦认为她被上帝的安琪儿惩罚,大家遗弃了她。

她不得不跳着舞——在漆黑的夜里跳舞。这双红舞鞋带着她走过荆棘的野蔷薇,把她剌得流血。她一直跳到一个孤零零的小屋子的前面去,她知道这里住的是刽子手,她在玻璃窗上敲了一下,说:

我进不去,请出来吧!

刽子手说: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谁吗?我是砍掉坏人脑袋的人,我已经感到我的斧子在颤动了!

请不要砍掉我的头!嘉伦说,如果你这样做,那我就不能忏悔我的罪过了,请求你把我这双脚砍掉吧,因为穿着这脱不掉的鞋子,我总在不停地跳舞!

于是,刽子手把她那双穿着红鞋的脚砍掉,而这双鞋带着她的小脚又跳回田野,一直跳到黑森林里去。

刽子手同时为她配了一双木脚和一根拐杖,又教嘉伦一首死囚们常常唱的圣诗。她亲了一下那只握着斧子的手,然后就向荒地上走去。

这双红舞鞋已经让我吃了很多的苦,她说,我要到教堂里,向人们忏悔。

但是,当她走到那儿的时候,那双红鞋却在她的面前跳着舞,她非常害怕,她很快就走回来。

她哭着过了一个星期,流了许多的眼泪。星期日到来的时候,她说:

我受的苦和斗争的时间这么久了!我想我现在应该昂着头面对教堂里的人,我同他们是一样的!

于是,她大胆地走向教堂的门口,但她又看到那双正在她面前跳舞的红鞋,她还是很害怕,马上又往回走,并虔诚地忏悔她的罪过。

她走到一位牧师的家里,请求在他家里做一个佣人。她很愿意勤恳地工作,不计较工资,只是希望有一个住处,能同好人在一起。牧师的太太怜悯她,并留下她。她尽她的全心做好每件事。这家的孩子都喜欢她。晚上,牧师高声地朗读《圣经》的时候,她静静地听;但当他们谈到华丽的衣服,讲究排场和像皇后那样的美丽的时候,嘉伦就摇摇头。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天,他们问嘉伦愿不愿意同他们到教堂去做礼拜。她含着泪,望了望她的拐杖。于是,这家人就去听上帝的训诫了,只有她一个人在她的小房间里——这儿不太宽,只能放一张床和一张椅子。嘉伦用一颗虔诚的心来读圣诗集里面的字句。风琴声从教堂飘过来,她抬起流满泪水的脸,说:

上帝啊,请您帮助我!这时,一位穿白衣服的安琪儿——就是她那天晚上在教堂门口见到过的那位安琪儿,出现在她面前。不过她手中不再握着那把明闪闪的剑,而是拿着一根开满了玫瑰花的绿枝。她用绿枝所触到的地方,就会有一颗明亮的金星出现。安琪儿触了一下墙,于是,墙分开了。这时,嘉伦看到那架奏着音乐的风琴和绘着牧师及牧师太太的一些古老画像,做礼拜的人坐在很讲究的席位上唱着圣诗集里的诗。如果不是教堂自动来到嘉伦的面前,那就是她到教堂里去了。她同牧师一家人坐在一起。当他们念完了圣诗,抬起头看的时候,他们向她点点头说:

嘉伦,你也来了!我被宽恕了!她说。

风琴奏着悦耳的音乐,孩子们的合唱非常的动听。温暖的太阳光透过窗子照在嘉伦身上,她的心充满了阳光、和平和快乐。这以后,人们都忘了她的那双红舞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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