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芃芃见他说话吞吞吐吐，决心趁此机会把他的情况统统诈出来：“夏梧青，既然你有女朋友了，竟然还和我做这种事？你……今天这件事，你如果和她实事求是地讲，她是不会原谅你的。你如果不和她说今天的事儿，和她继续好下去，你又怎么对得起我呢？你如此随便，是不是和她早就发生了这种事儿了啊？”
“没有！绝对没有！我敢对天发誓，我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今天这种事……”他显出一副惊恐不安的老实相。
她疑惑地盯着他，目光在他的脸上扫来扫去：“没有就好办了。人生是实在的，人生是真切的，那些海枯石烂永不变心的山盟海誓是虚无缥缈的。当今世界，有谁能保证一辈子只认识一个异性朋友，就能从一而终呢？男女在相处期间就是互相考察的时间，合得来就继续处下去，合不来就分手，这是天经地义的。现在有的夫妻结婚不到一个月就离婚了。有的都过了几十年了，还有离婚的呢。何况你和陈晶晶还没有登记结婚，是吧？”
“你让我再考虑一下。”他的心忽然乱了起来。
她沉下脸来，眼里冒出火来：“夏梧青，我和她之间，你只能选择一个，是她？还是我？你认真考虑一下，再给我答复吧。”
这个时候，夏梧青才恍然大悟。他似乎已经没有退路了，就像当初找她借钱一样。他不能对不起何芃芃，因为他已经和何芃芃有了亲密接触了。再说，何芃芃在经济上给了他极大的支援，没有她的慷慨援助，他的母亲的病就没有钱治疗。没有她的慷慨解囊，他弟弟的大学就读不成。想到这里，他怯声怯气地问：“芃芃，如果……如果你不在乎我有过女朋友……我就选择你……”
何芃芃娇弱无力地依偎在夏梧青的怀里，他机械地用双臂搂住了她。那一刻，她很得意。她感慨万分，美貌、爱情、事业……一个女人梦想拥有的东西她全部拥有了。
这一晚，夏梧青就睡在了何芃芃的床上。何芃芃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感到自己的心沉沦在茫茫的黑夜中，在哭泣，在抽搐，他走到客厅的窗前，将窗户拉开，茫然地注视着黑沉沉的夜空，眼前出现了陈晶晶的面容，顿时，他的心中像大海的波涛剧烈地翻腾着，翻腾着……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他又默默地回到了床上，轻轻地躺在何芃芃的身边，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他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夏梧青睁开双眼，坐了起来，感觉头沉甸甸的，嘴唇如两片干柴干巴巴的，看到了高档的床上用品，想起了昨夜的荒唐。他脸上笼罩着灰色的阴云，嘴唇紧闭，双目严峻，心里茫然无措。正在疑惑之际，何芃芃温柔地喊他：“梧青，下来吃早饭。”
夏梧青下了楼，来到了餐厅，餐厅里面的冰箱、餐桌、餐椅、碗筷柜等用具，都是当今大商场中档次最高、价格最昂贵的。他显得没精打采，一双疲惫不堪的眼睛周围一圈黑影。一种沉重的感觉压抑在他的胸口，几乎使他喘不过气来。
餐桌上已经摆上了早餐，每人一杯酸牛奶，一碗八宝粥，几碟小冷菜，几片油煎的面包片。
夏梧青咬了一口面包片，禁不住称赞说：“真好吃！你是怎么做的呀？”
何芃芃笑着说：“把面包切成片，然后涂上一层鸡蛋清，放到油锅里煎，两面都黄了，就拿出来，这样做出来的面包片，外酥里嫩。”
何芃芃的温柔、体贴，让夏梧青暂时忘却了昨天晚上发生的那件事。他坐在餐厅，可以看见远处的大海，大海的边缘已经被映亮，晨曦刚刚出现。整个房间沐浴在金黄色的光流中。这里能看到大海，还能看到远处葱郁的群山。
夏梧青像做梦一样，不知道怎么就一步步背叛了陈晶晶，可现在他是骑虎难下了。他回忆自己所做的一切，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毛病？一切记忆都成了幻觉，仿佛是一场不真实的梦境，似有似无。
四
夏梧青辞去了原来的工作，到何芃芃的百利房地产开发公司任会计总管，月薪一万元。
何芃芃给夏梧青从里到外、从头到脚换了个全新。法国名牌西装、衬衣、领带，意大利进口皮鞋……这些行头穿在他的身上，和原来比完全变了一个人，显得更加英俊、潇洒、气宇轩昂，气质风度俱佳。
那段日子，夏梧青与何芃芃的床笫之欢，始终是热烈奔放的。陈晶晶只是一种幻影，何芃芃才是现实中活生生的人。双休日的时候，他和何芃芃常常在海湾里泛舟，艳阳在当空辉耀，微风阵阵吹来，他们陶醉在这旖旎的风光当中，觉得周围的一切是多么美好。他的感情一下子翻腾起来，淡漠的心情忽而变成了热切的渴望。
夏梧青在心里时常涌上一股对陈晶晶的愧疚之感。有时候他也十分讨厌自己，那种感觉非常真实，甚至很激烈。然而，他也很委屈无助，心里有千万个声音在为自己辩护：“我不是为了金钱背叛陈晶晶的，我是为了救母亲的命啊！何芃芃说得对，母亲只有一个，女朋友没有了，可以重新选择，可母亲没有了就永远没有了。为了母亲的生命和弟弟的学业，即使背叛了陈晶晶，和她分手，我又何罪之有呢？”
一天，夏梧青回到了宿舍，他了无睡意地躺在床上，瞪着一页书，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忽然，电话铃声响了。他好像已经形成条件反射，瞬间惊跳起来，一把抓起手机，“喂”了一声。手机中传出何芃芃的声音：“梧青，你到了吧？我十分牵挂你。你的心情怎么样？和陈晶晶分手的信写了吗？我希望你快做定夺！”
“我正在考虑这件事。”
“好啊！这是一件大事，一言以蔽之：快刀斩乱麻！”
“好吧。我马上就写。”
夏梧青躺在床上想了许久，想到了他与陈晶晶的苦恋，也想到了雷竹云的冷漠和鄙视，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从床上爬了起来，到卫生间用凉水洗了一把脸，然后回到寝室，坐在一把木椅上，开始给陈晶晶写信。
写完这封信后，夏梧青几乎整夜未眠。第二天早晨，他照了一下镜子，里面的他面容憔悴，目光呆滞。
那天上午，正当陈晶晶准备找夏梧青好好谈谈的时候，她接到了他的一封信。就在一个城市，为什么不打电话，而偏偏要写信呢？难道在电话中不好意思说？还是说不清楚呢？她预感到这封信可能是绝交信。她急忙打开信，露出了两页百利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信笺。
晶晶：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你！
不过，走到今天，我有我的苦衷，我有我的难处。这些苦衷和难处，都是你不能解决的，如今何芃芃都替我解决了。所以，我选择了她。
为了生我养我，如今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母亲，为了我那才华横溢、前途无量的弟弟，为了我将来的前途，我只能对你说声“再见”了。
我们都有自己的事业，也都在孜孜不倦地追求。我曾想，在追求事业的征途中，如能拥有一份彼此忠诚、彼此理解、彼此支持的婚姻，是很珍贵的！可是，你母亲棒打鸳鸯，让我的想法如肥皂泡一样，一次次地破灭了。
我已经离开了原来的单位，到百利房地产开发公司任财务总监，月薪也比原来高出几倍，这是我朝思暮想得到的工作，只有自己的腰包鼓了起来，才不会被人瞧不起，也才能孝顺我的父母。
晶晶，别再留恋昔日那些已经破碎的旧梦，别再沉迷在昨天的幸福之中，不要因为今天的痛苦就否定明天的幸福，不要因为眼前的风雨，就否定明天的阳光。不论到什么时候，我都承认，你是一个优秀的女孩儿，曾经和你相处的六年，将成为我今生今世永远美好的回忆。
以前，我们都太年轻，太单纯，也太幼稚，满脑子只知“情”字，哪知愁？现实生活经济上的窘迫，让我感到了痛苦、悲伤、寂寞、不安、恐惧和煎熬。现在，我对爱情有了新的认识，爱情也要建立在经济基础之上，没有经济基础的爱情是不会长久的。如果我们俩结合，永远是两个穷光蛋，永远买不起豪宅，永远买不起高级轿车……有人说，爱情是一种缘，就像一张兑奖券，究竟能收获多少是无法预料的。也有人说，爱情是一部书，第一章是精美的诗篇，其余则是平淡的散文。以上两种观点，也许有一定的道理，我却不能苟同，我认为真正的爱情，不是索取，是奉献，是心甘情愿的奉献和牺牲。如果你是真心爱我，难道不希望我过得好一点儿吗？
这几天，我的心也不好受……可事到如今，我真的没有办法再回到从前了。在难眠的午夜，我翻开了从前的日记。日记本上有这样一段话，我不记得这段话是从什么地方抄来的了，我把它送给你作为最后的纪念：“如果命运无情地关上了所有的门窗，那么就给自己画一扇心窗；如果正经历着浓重的黑暗，那么就点亮自己的心灯，用自己的信念和智慧之光，照亮自己脚下的路。”
晶晶，忘掉我吧！找一个比我有经济实力、比我忠诚、比我有权利或者富有的男人，为你提供我不能为你提供的一切……我会在暗地里默默地为你祈祷：祝你能找到这份幸福。
夏梧青
200×年×月×日
这封信的内容，在陈晶晶的预料之中，可在她的内心深处，始终对夏梧青有着深深的眷恋。他是她的初恋，这些年，她从来对他没有过三心二意的时候，她把自己的全部感情都倾注在他的身上。
陈晶晶奋笔疾书，给夏梧青写了一封回信：
梧青：
我想不通，实在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理由，证明你是无辜的。
当今社会，有的人为了金钱，人性丧失，道德缺失。什么坏事都做得出来，早晚要受到法律的严惩，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如今，你人阔了，心也高了吧？金钱可以使人们畏惧、尊敬、奉承和羡慕，并在人们的眼中权势显赫，荣耀光彩。金钱也可以使人堕落！金钱主宰了一个人的思想，这个人就变成了一个冷冰冰的失去人类良好感情的人。
我憧憬过爱情。爱情，是人类最美好的感情。当两颗心，经历了长久的跋涉而终于走到了一起，像镜子一样互相映照，彼此如一，毫无猜疑永远不分离，也没有力量能把他们分开。在茫茫的人海中，我得到了一位肝胆相照的知己！但是，如今这一切又都失去了。恍惚之间，我们相处的岁月就像一场梦，一阵风，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亚里士多德曾说过：“美是一种善，它所以引起快感，正因为它善。”从前，在我的心目中，你是一个善良、正派、能吃苦的青年，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当初之所以爱上你，也是因为你的善良和正直。但是，爱情并不像我所想象的那样美妙，它的背后，往往是欺骗！是陷阱！是深渊！
何芃芃是比我有钱，不过，我一直认为，真正的爱情是金钱买不到的。
你曾是我的唯一，你是何芃芃的唯一吗？据听说，何芃芃曾离过婚，而且她是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她和前夫离婚后，曾和市里的一位有权势的人关系暧昧。她之所以有钱，都是那个有权势的男人利用手中的权力给她的。何芃芃对你的慷慨解囊，只不过是借力发力而已。
生活就是这样，哪怕多走一步，也许就会走到了与自己追求幸福生活的反面了。我希望你慎重考虑一下，我等待你幡然醒悟！
人生的道路是不平坦的，有的人能够把握住前进的方向，朝着光明的前方奔跑，有的人模糊了自己的双眼，一步一步走向深渊。权力、金钱这两样东西，一直以来，我以为和真爱比起来算不了什么，然而，这两样东西却得到了愚者的尊重和羡慕，但是也会得到贤者的鄙视。
别以为，你与何芃芃的关系会固若金汤。我预言你们的关系不会长久，但愿你不会被她带到只知道金钱、不讲道德甚至犯罪的泥潭之中。
韩非子说：“祸难生于邪心，邪心诱于欲。”青春是极有限的，正如春天不能永恒一样，而有些人却常常得意忘形，挥霍无度。当生命与自然的底蕴都被抽空的时候，一切美好都将远离人间。
目前，你之所以左右逢源、游刃有余，与何芃芃贪财卖色、助纣为虐是密不可分的。等待你们的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结局呢？
看在我们曾真心相爱的份上，我劝你悬崖勒马，马上回头。
陈晶晶
200×年×月×日
五
下班的时间到了，陈晶晶背着包往外走，在走廊上遇到了办公室主任闻馨芳，闻主任叫住了她：“晶晶，你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我有话和你说。”
陈晶晶走进了闻主任的办公室，坐在了闻主任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闻主任给陈晶晶倒了一杯水放在了她的面前说：“小陈，这些天你怎么啦？外面风言风语的，说你失恋了，是真的吗？”
“闻主任，是真的。有些事情，我一直想不明白。六年的感情，因为另一个女人，说分手就分手了。有时候，我觉得爱情这东西实在是不可靠。”
“人世间的事情都在变化，当然包括爱情，他能因为另一个女人和你分手，证明这个人不值得你爱，最起码不值得你为他痛苦。我希望你能振作起来，重新开始你的一切。”
“闻主任，我……”陈晶晶抬起头来，想说什么又哽咽住了。
“小陈，你想哭就哭出声吧！哭出来就好了。”
陈晶晶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泪如雨下，低声哭泣起来。一直深深埋在心底的悲伤和郁闷，终于得到了释放。
闻主任劝慰道：“小陈，你要经受得住这场打击，重新振作起来。没事的时候，多看书，到书中寻找乐趣。免得钻到牛角尖里出不来。”
陈晶晶说：“人心叵测呀，这世界上最难得的，就是人的心。”
闻馨芳可不是那种让男人在爱情上随意捉弄的女人。她总是处于养尊处优和严肃认真的领导者的位置上，她的目光既锐利又明亮，锋利得像刀片。她劝慰道：“人生是棵大树，爱情不过是树上的花枝嫩叶，风吹雨打，枝断叶落，发现下面是一片沼泽时，请抓住支撑生命的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