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触目惊心的杀人抛尸案，被列为滨江第一大案。案件一直笼罩在迷雾中，警方马不停蹄地多方调查、走访，经过一番周折，案件的真相正开始渐渐明朗起来。利用驾驶牌照为LAXUX8的黑色桑塔纳轿车抛尸的冯玉新被抓获归案。
辛劳了多日的办案人员一阵兴奋，以为大案告破指日可待。可是，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在看守所的审讯室里，冯玉新坐在审讯椅上，一言不发，不时用眼珠斜视着审讯人员。
崔大勇厉声喝道：“冯玉新，你看着我的眼睛！”
冯玉新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崔大勇的眼睛看，眼神阴飕飕、贼贼的。冯玉新这双贼贼的眼睛，让崔大勇联想起今年春天，曾经轰动滨江的一起女清洁工被砍掉一只手的案子。他清楚地记得，受害人说那个陌生男子长着一双贼贼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看。他心里说：“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崔大勇说：“冯玉新，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公安机关不会无缘无故地把你‘请’到这里来。你应该知道公安局今天为什么找你吧？”
冯玉新急忙摇头说：“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上级，我一直很安分，没做过什么坏事呀！”
崔大勇沉默不语，他也紧紧地盯着冯玉新的眼睛看，仿佛要看穿他的内心世界似的。冯玉新被盯得有些发毛，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崔大勇一看火候到了，就意味深长地说：“冯玉新，你想不想从轻处理呀？”
冯玉新未来得及仔细考虑，就脱口而出：“想。”说完这句话，他的脸上显出惊恐的神色，似乎为自己的失言而懊恼。
崔大勇说：“既然你想从轻处理，就交待问题吧！为了金钱，你做过哪些坏事？”
冯玉新浑身激灵了一下，脸色煞白，眼睛满含着求饶的神情道：“警官同志，你们都知道了？”
崔大勇爽朗地高声笑道：“哈哈！哈哈！你说呢？”
冯玉新低下头，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说：“上级，请给我一支烟，我交待。”
崔大勇掏出一支烟递给了冯玉新，又拿出打火机亲自给他点燃。
冯玉新猛吸了几口烟，闭上眼睛，贪婪地把烟咽到了肚子里，又慢悠悠地吐了出来。他呆滞地凝视着窗外远处的群山，然后低下了头，又狠狠地抽着烟，直到把这支烟抽完，说：“上级，谢谢你的烟！我说，今年春天，我砍掉了一个女清洁工的左手。”
“你和那个清洁工有仇？”
“没有。我不认识她。”
“你不认识她，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砍掉她的左手？”崔大勇压低嗓门说话，眼睛里闪着刑警特有的机智、冷静而深邃的目光。
冯玉新被崔大勇的目光震慑了，他喃喃地说：“我干的那件事……是别人花钱雇我干的。”
“是谁雇你干的？”
“雇我的那个人叫黑子，住在滨江市阳光生活小区，他现在很有钱。他曾经因为盗窃罪判过刑，是两年前从监狱中放出来的。黑子找到我说，你想不想赚钱？当时我赌博输了钱，那帮人说我到时候不还钱，就要我的一只胳膊或者一条腿。当时为了还赌债……我就说，我正缺钱花。他说，你去砍掉一个女人的一只手，我就给你五千元。我答应了。他当时给了我两千元，说事成之后再给我三千元。黑子给了我一张照片，他说，这个照片上的女人叫何芃芃，在百利房地产有限公司上班。你拿着她的手，到我这领余下的三千元。我跟踪了何芃芃一个星期，发现她平时开一辆灰色奔驰轿车上下班，双休日出入的不是美容院就是大商场，我根本就没有机会下手。而且，还有个高大的男人跟随在她的身边。当时我想放弃这个计划，可是那两千元已经被我赌博输掉了。没有办法，我只好随便找了一个扫大街的女清洁工，为了让她右手干活方便，我特意砍了她的左手……”
“这个黑子长得什么样？身高多少？有什么特征？”
“黑子长得很魁梧，身高能有一米八多。特征嘛！左下巴上长了一块黑痣，那块黑痣上长了几根黑色的长毛，据说，就是因为这个特征，大家才给他起了黑子的绰号。”
崔大勇的大脑中，忽然闪出了那起女清洁工被砍掉左手的案件，当初他就认定凶手是受雇于他人。看起来，这次杀人抛尸很可能也是受雇于他人。想到这里，他说：“冯玉新，据我们了解，你还有问题没交代。你只是交待了一条绳子，绳子后面牵着的那头牛，你也该交代了吧！”
“再没有了。我就是为了钱，砍掉了一个扫大街女人的一只手。我知道，我犯了伤害罪，我愿意承担法律责任。”
崔大勇把在监控录像上截取的照片给他看了看说：“开车的人是不是你？”
冯玉新的脸上流下了汗水，他哭丧着脸说：“上级，你们啥都知道了？那辆车是我向张端明借的，尸体是我用这辆车抛掉的。可那个人可不是我杀的呀！”
“人不是你杀的，你为什么去抛尸？”
“黑子让我借一辆车，处理这具尸体。他说：‘上次让你砍何芃芃的一只手，你没办到，却砍了一个清洁工的一只手糊弄我。这件事我就不再追究了，不过你还得替我完成一个任务，我就不再追究上次那档子事儿，这次如果你再敢跟我耍滑头，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怕黑子对我下毒手，就只好答应了。”
“你从哪里拉的尸体？”
“不知道。5月22、23号这几天吧，具体日期我记不清了。那天下午，黑子让苍蝇和蚊子找到了我，开着我借来的那辆黑色桑塔纳走了。到傍晚的时候，苍蝇和蚊子给我打电话，说他们就在楼下。我下了楼，苍蝇和蚊子还我车钥匙时说，货在后备箱里，黑子让你找个地方烧了，然后埋起来，你的任务就完成了。我当时没敢问，苍蝇和蚊子走后，我打开后备箱一看，见一个麻袋里装着东西，我当时也没敢打开。当天晚上我开着车向柳林镇的方向开去，由于我迷了路，在路上耽误了很长时间，第二天上午，我开着车来到一座山下，我就把尸体抛在山上。下山时，我的车抛锚了，求一个在山上干活的村民帮我拖出来了。我说的都是实话，这就是整个过程。”
“人是谁杀的？”
“我不知道。可能是苍蝇和蚊子他们干的吧？”
“苍蝇和蚊子的真实姓名叫什么？有工作吗？他们俩的体貌特征？”
“这两个人没有具体工作，我不知道他俩叫什么名字，我只知道他俩的绰号。当天晚上，天很黑，这两个人都戴着墨镜，我看不清他们的脸，听口音是当地人。”
崔大勇声音低沉地说：“冯玉新，你再仔细想想，一件小事，一个细节也好，这是你立功赎罪的极好机会，希望你能很好地把握。你明白吗？”这低沉的声音，充满了威严的气势。
“我明白。我听说，苍蝇和蚊子吸过毒品，他们应该和滨江社会上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很熟。”
“今天就这样。你想起什么来，马上报告！”
“好吧。我如果想起什么来，一定报告。”
在当天晚上的案情分析会议上，崔大勇汇报了案子的进展情况：“根据冯玉新的交代，下一步工作，我们要摸清黑子、苍蝇、蚊子的真实姓名，落脚地点，然后实施抓捕。当然，这三个人的名字都是绰号，查起来有一定的难度。”
彭副局长说：“从表面上看，黑子是主犯，他雇佣了冯玉新，同时又雇佣了苍蝇和蚊子。不过，我分析黑子很可能也是受人指使的，他背后很可能还有真凶。”
崔大勇说：“估计黑子这个人隐藏得很深，所以先从苍蝇和蚊子入手，把这两个人查出来，顺藤摸瓜，就能找到黑子这个人。”
彭志忠副局长环视周遭，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而高亢，字字掷地有声：“侦破工作已经曙光初露，顷刻又陷入令人迷茫之中。大家千万不要泄气，我坚信，只要我们指挥得当，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二
工作起来是紧张繁忙，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一个星期过去了，这是参战民警的共同感受。
西方地平线再次撒下了黑影。一个紧张的白天很快又过去了。派出的各路人马和各县市公安机关反馈的情况完全一样：未查出苍蝇和蚊子的真实姓名。
摸排调查苍蝇和蚊子的工作，马不停蹄地进行了一个星期，一丝有价值的线索也没有查到，案子处于停滞状态。专案人员心急如焚，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当天晚上的案情分析会议上，大家七嘴八舌开了腔。
“苍蝇和蚊子只是两个绰号而已，到哪儿去查呀？这简直就是大海捞针嘛！”
“是不是冯玉新那小子没说实话？害得我们白忙乎了一个星期，一点儿影儿都没找到。”
“一定是冯玉新那小子瞎编的故事，来搪塞我们。”
崔大勇狠狠地吸了几口烟说：“这一个星期，大家都很辛苦，案子却没有丝毫进展，我和你们一样着急，但是，着急不解决问题，咱们还是静下心来，稍安勿躁。我倒想起一个办法，不妨可以试一试。”
李一民急忙说：“崔队，你有什么办法快说出来！”
崔大勇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说：“据冯玉新的交待，苍蝇和蚊子和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有来往。最近，缉毒打黑大队破获了一个涉黑青少年犯罪团伙，九名犯罪嫌疑人全部落网，如今都关押在看守所里。向这些人了解一下，我想，他们很可能有人知道苍蝇和蚊子的情况。”
李一民说：“对呀！这些社会上的小混混，很可能和苍蝇、蚊子一伙有来往。”
一直沉默不语的彭志忠副局长，这时也开了腔，他说：“崔大勇啊！你这个主意不错，你马上带人到看守所走一趟，接触一下那个涉黑的青少年犯罪团伙成员，看能不能挖出点儿东西来！”
当天下午，崔大勇和李一民到了看守所，向所长说明了来意。所长命两名看守民警，分别提审了那个涉黑青少年团伙的两名主要成员。
一个长发披肩的男青年被带进了审讯室，这个青年身穿黑色T恤衫，黑色长裤，一双白色的旅游鞋。他长得很帅气，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神却和正常人不一样，透出一种猥琐、无知，还掺杂着狡黠的神情。
崔大勇问：“你叫什么名字？有绰号吗？”
“我叫丁海文，绰号叫丁三。”
“丁海文，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如果你的回答对我们破案有好处，我可以向有关部门建议，在量刑时可以从轻处罚。你愿意协助我们吗？”
丁海文一副讨好的神情，眨着眼睛说：“我愿意协助你们，你问吧。”
“你认识黑子吗？知道黑子的真实姓名吗？”
“黑子这个名字我倒是听说过，因为他前些年一直关在监狱里，听说最近刚释放出来，我不认识他，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
“你认识苍蝇和蚊子吗？”
丁海文说：“认识。我们一起吸食过毒品。”
崔大勇说：“你详细讲一下这两个人的情况。”
“苍蝇的真实姓名叫张英，蚊子的真实姓名叫闻志，这两个人都是滨江人，二十岁左右，无业游民，居无定所。”
第二个涉黑犯罪团伙的犯罪嫌疑人被带进了审讯室，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青年，个头不算太高，长得很清秀，文质彬彬，和丁三的穿着打扮很相似，也是一身黑。
崔大勇问：“你叫什么名字，有没有绰号？”
“宫海涛，绰号叫眼镜。”
崔大勇把教育丁海文的内容又对宫海涛说了一遍，然后问：“宫海涛，你想立功赎罪吗？”
“想。”
“你认识黑子吗？”
“听说过这个名字，没见过这个人。”
“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吗？”
“不知道。”
崔大勇转了话题：“你认识苍蝇和蚊子吗？”
“认识。我们在一起吸食过毒品。”
宫海涛供述的情况和丁海文供述的基本一致。
当天晚上，专案人员在派出所的协助下，很快就查到了张英和闻志的有关资料，在辖区派出所的协助下，在一家网吧里，将正在上网的张英和闻志当场抓获。
在看守所里的审讯室里，崔大勇和李一民先后提审了张英和闻志。
张英一脸无辜的神情，连声喊道：“我冤枉！我冤枉啊！”
李一民说：“你冤什么？”
张英理直气壮地说：“我无缘无故就被你们给抓来了，还不算冤吗？我究竟犯了什么罪？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张英，你就别装了！我们没抓错，你自己做了什么非法的事儿，你心里还不明白吗？”
“我不明白。我只知道警察办案要有证据，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证据，就把我给抓来了？”
崔大勇冷笑了一声：“盗铃的人按住耳朵，只能自欺欺人，别人还是会听得到的。你说是不是？你干坏事了！所以我们就把你抓来了。说吧，你都干什么坏事了？”
“我可是啥都没做，我一直安分守己地干活赚钱，我可是一个良民啊！”
崔大勇一拍桌子，厉声喝道：“苍蝇，你就别装了，不累吗？冯玉新可是都交待了，他的态度很好，我正准备向有关部门提议减轻他的罪行呢！如果你想顽固到底，我也没有办法。如果你有立功表现，配合我们的工作，也可以减轻你的罪行。”
张英马上变了脸色说：“我要争取主动！我交待。六月份的一天，黑子让我和蚊子到冯玉新那儿取车，我们俩从冯玉新那儿开来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黑子让我们俩把一个很沉的装满东西的麻袋，搬到了冯玉新的那辆桑塔纳车的后备箱里。估计是尸体，当时没敢打开。我们俩把车开到冯玉新家的楼下，把车钥匙交给了他。”
“你们从什么地方拉的那个麻袋？”
“黑子开着一辆客货两用车拉去的，我不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拉来的。然后把车交给我们俩说：‘你们把车交给冯玉新，就说货物在车的后备箱里，马上处理掉！’”
“黑子的真实姓名？”
“不知道，就知道他叫黑子，身材高大、壮实，左下巴上长了一块一元钱硬币大的黑痣，黑痣上长了几根长毛。”
“你们帮黑子的忙，黑子给了你多少钱？”
“黑子给我们俩一人五百元钱，我们拿到钱就去赌博，结果都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