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梨花回来了。
卫良赶忙问:“师兄同意传你道术没?”
小梨花轻轻摇头,愁眉紧缩。
卫良暗道不妙,问:“看你苦着一张脸,到底怎么回事?”
小梨花道:“我知道杀害爹娘的凶手是谁了。”
“是谁?”
“阴司妖主。”
卫良吃了一惊,“你爹怎么招惹了这么一位凶星?萤老魔厉害吧,七戒和尚废了老劲才斩去他一具分身,据说阴司妖主比萤都要神通广大。”吃惊过后,他又担忧,万一阴司妖主再杀上门来怎么办?他一介凡夫,就算生了四条腿也逃不掉,枉做冤死鬼。
小梨花低声道:“师兄也说这是位很强大的妖魔,还让我忘了这件事,恐怕凭我的本事,这辈子都没办法替娘伸冤了。”
卫良不知该怎么安慰她了,若仇人实力相当,还可发愤图强报仇雪恨;若是云泥之别,复仇只是蚍蜉撼树,唯有自叹命苦。
小梨花凝望着卫良,眼中散发着亮莹莹的光芒,期待着问:“卫道士,等你伤势好了以后,能帮我报仇吗?”
卫良表情一滞,内心生出荒诞的感觉,让我去报仇简直是送死,恐怕还没见到正主的面,就先被小妖分食了。他思维运转,准备婉拒,同时撕掉那层光鲜的外衣,让小梨花明白自己只是一个凡人,或者说,一个爱吹牛的骗子。毕竟纸包不住火,若是一直误会下去,以后难以收场。
小梨花又崇敬道:“你那么厉害,斩杀过许多厉害的妖怪,阴司妖主肯定不是你的对手。”
“对不起……”
卫良呐呐,话到嘴边,忽然说不出口。
小梨花的表情是那样坚定,目光又是那么诚恳,那种执着就像一个孩童对最信任的人流露出来的感情,坚信他拥有最宽阔的臂膀,最温暖的胸膛,最强壮的身躯,能战胜一切邪恶,哪怕世界支离破碎,仍能开辟出一片蓝天绿地。
卫良问自己,假如拒绝,假如退缩,那小梨花会怎么办?
她一定会很失望。
“你这个无耻的骗子!”
卫良行骗时,若被戳穿,被骗者大多气急败坏骂出这么一句话。卫良对于谩骂早已习惯,可他不想这句话从小梨花口中说出来。
因为小梨花是唯一尊重他的人,是唯一称他为英雄的人。英雄,多么耀眼的一个字眼,卫良不愿意玷污这仅有的尊严。他仍然坚信,自己会成为英雄,站在最高的顶峰俯视众生,名字载入史册,传颂千秋万代。
一想到此,他便意气风发,笑道:“区区妖主,何足道哉!待我功力恢复,提头来见。”
小梨花会心一笑,哀愁消散,仰望那一抹青色身影,心中满是感激与崇拜。
卫良对于修道的事很挂心,又问:“师兄为何不肯传你道法?”
小梨花道:“师兄怕教不好我,说过几天小师叔要来,他道行精湛,让他传我道法更适合。”
卫良问道:“你那小师叔是何许人也?”
小梨花道:“我也未曾谋面,只知道他叫潘玉,是七蛰龙之一。”
卫良心安,笑道:“倒很有些来头,能和七戒和尚齐名,想必也是本纪元的天才人物,让他教你更好,名师出高徒嘛,你一定要珍惜这场机缘,多用心,少惫懒。”
小梨花点头笑道:“知道啦。等我修成了神通,便跟着你一同斩妖除魔,再也不拖后腿了。”
“你们二人在聊些什么?”五师姐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走进来,道:“先吃饭吧。卫道士,对这些饭菜还满意么?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
卫良赶忙道谢:“呦,这么丰盛,有劳师姐了。”
饭间,五师姐不断给卫良斟酒,给小梨花夹菜,极为热情。卫良渐渐对她生出好感,真诚的人永远不会惹人讨厌。
“哎呀,疼疼疼。”忽然,卫良捂着脖子惨叫起来,脸色涨得通红。
五师姐关切道:“你怎么了?”
小梨花忙起身给卫良按摩,叹息道:“卫道士脖子落了伤,时长发作。”
做骗子有风险,卫良被人打过好几次,最严重的那次伤了颈椎,这病没得治,痛苦的很,时刻都要小心谨慎,不能久坐,不能剧烈转动脖颈,睡觉也得注意姿势,否则半夜会被痛醒。据大夫说这伤一定要注意保养,若是不把它当回事,严重了可能落成全身残疾。卫良想想都怕,真要成那样,他甚至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五师姐走过来,道:“让我看看。”
她把手贴在卫良脖颈上,轻轻揉了几下。
卫良只感觉一股清气从毛孔涌入,随后绕着脊椎转了几圈,随后传来几声脆响,竟是说不出的舒爽。
五师姐轻声问:“还疼吗?”
卫良感受了一番,笑道:“一点不疼了。”他又试着九十度扭了扭脖子,这在受伤之后属于高难度动作,现在做起来却轻松惬意,完全和正常人无异。
五师姐笑道:“想必以后都不会再痛了。”
卫良不可置信道:“我这伤就这么治好了?”
五师姐笑着点点头。
卫良感激之余,又生出浓浓的羡慕,不愧是修士,果然神通广大,在凡人看来不可治愈的伤势,人家只当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小梨花看卫良如此开心,也高兴起来,一个劲向五师姐道谢。
酒足饭饱之后,五师姐提议带着卫良二人四下转转,欣赏凤巢图的美景。卫良欣然接受。
五师姐轻轻一招手,一只凤凰便落在屋前,低顺乖巧的卧在地上。
卫良从未近距离见过这等神兽,又是惊奇又是惧怕。凤凰体积远比想象要大,身躯不输大象,双臂展开起码得有十几米,周身散发着艳丽的光芒,好似一团怒放的焰火。
五师姐先行乘骑上去,对卫良二人招手,道:“快上来。”
卫良踌躇不前。
小梨花怯声道:“它周身都冒着火焰,会不会把我的衣裳烧坏?这件衣裳是卫道士花大价钱买的,我一直都很喜欢。”
五师姐忍俊不禁,道:“不用怕,它并非真正的神鸟凤凰,那些火焰看似逼真,也都是虚妄的幻术。”
二人这才心安。
乘坐之后,卫良发现它与小和尚的坐骑又有不同。大鸟妖王的羽毛生硬扎人,在上面很不舒服,而凤凰给人软绵绵的感觉,宛如身处云端。
“起飞喽。”五师姐拍了怕凤凰的头颅,它便腾空而起,展翅翱翔。
从高空俯视,凤巢图美景尽收眼底,这里的一切都带着夕阳般的红润,既有绝伦的美丽,又有诗一般的意境,惹得卫良啧啧赞叹。
过了一会,小梨花说:“让它飞快点吧,慢腾腾的一点都不好玩。”
卫良赞同道:“对,来点刺激的,让我体验一下风驰电掣的感觉。”
五师姐笑道:“满足你们的愿望。”
凤凰猛然加速,似一道红色闪电,在梧桐树间左右穿插,有好几次,都险些撞到树上,但每每都差之毫厘。
卫良吓得不轻,道:“师姐你可悠着点!”
五师姐玩心大起,就像一个孩子,狡黠道:“还有更刺激的呢,你们可要抓紧。”
凤凰在空中旋转起来,还是三百六十度的,遥遥望去,就像一枚钻头,直冲天际,冲到最高点之时,又忽然跌落下来,离地面不足一米,眼看就要摔成粉末,又堪堪停住。
小梨花最先忍受不住,开始尖叫起来。
卫良脸色苍白,抿着嘴不出声,他是被吓傻了。
待二人回过神来之后,才发现五师姐正无奈的望着自己,愧疚道:“早知道你们这么胆小,我就不逗你们了。”
卫良强笑道:“瞧师姐说的,我什么风浪没见过,这些都是小事。”
小梨花也忙挺了挺胸膛,道:“这算什么呀,我也不怕。”
五师姐促狭一笑,道:“你们两个一直抱在一起,现在可以分开了吧?”
小梨花这才意识到自己蜷缩在卫道士怀中,双臂紧扣他的躯体。
卫良也回过味来,怪不得感觉怀中软软的,原来是抱着一个人。
小梨花有些害羞,不敢面对五师姐。
卫良窘迫道:“我是为了保护她。”
五师姐笑而不语,左顾右盼,装作看风景。过了一会,她说:“也玩的差不多了,你们回去歇息吧。”
卫良想起一件事,问:“潘玉小师叔何时到来,有准信么?”
“这几天就来了。”五师姐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
卫良当然是为了让他尽快传授小梨花道法,不过嘴上可不能这么说,笑道:“久仰潘玉大名,早想亲眼见上一面,一直没有机会。”
“十三年前,我见过小师叔一面,至今记忆犹新。”五师姐脸上散发着朦胧的光芒,喃喃道:“总有一些人,哪怕看上一眼,便令人永生难忘。”
卫良笑道:“想必小师叔极有魅力。”
五师姐遥望天际,思绪早已穿越时空,回到十三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