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母子分离
“想办法带阿呆去上海吧。”阿炳气喘吁吁地说出这句话。
其实她有所不知,我在去县城为她抓药时,就偷偷地坐人力车去了码头,码头上的人头攒动,大包小包的行礼,还有不停谈论去哪里的声音,这一切似乎都在刺激我。这一切都勾起我浓浓的相思之情。这一切让我无声地流着泪。
我也无力带阿呆回去,就连乞讨也不行的了,我没有体力走到哪背着阿呆。再说这样活生生带着阿呆走,对阿呆与阿炳都是一件残酷无情的事情。我心中只有一个心愿,将阿炳的病治好,将阿炳与阿呆送回去,我为了治阿炳的病,如今也是身无分文了。
阿炳每天都是神知不清。阿呆出奇地淘气,总是将一身衣服弄得脏兮兮的。我又将仅有的钱给阿呆做了一身超大的衣服,好将就这身衣服穿个几年。
阿炳第一次看到阿呆穿那么大的衣服,笑了起来,或许是因为没有血色,笑得有点凄凉。有种绝望的笑。
“娘看看,你这身衣服。还是玫妈会疼你,你以后要改口叫妈妈,知道不?”
阿呆似乎很懂事,抬起一双天真的头望着,轻声细语说道:“谢谢,妈妈。”从末听到有人叫我妈妈,第一次有可怜可疼的男孩子这样嫩声嫩气地叫我妈妈,说不出来的激动。我将他搂在怀里,吻了吻他的额头。
“你看还是妈妈会疼你。”阿炳努力地笑着,但是那种笑总是让我心寒。
“送我回去吧。”阿炳再次请求着。实际上我也无力救治她了,所有的钱都为她花光了。我点了点头,我所做的也只能如此。
“玫姐,玫姐。”店家正在楼下叫着。
店家听到我常说上海的南婆婆包子,有了兴趣,店主一家六口人都学着做着南婆婆包子,却怎么也做不出我的那样花色和味道。
只有亲手调制肉沫和揉粉,做包子,才会一销而空的场景。原本不停地被店主催着走人,如今总是以阿炳的病要救治,而尽力挽留我。
“看来上海人的手是不是香些,只要哪天是你做的包子,就会被哄抢。”店家很得意连同小吃布匹的生意都好了起来。
只是每天阿炳同我说的就是“你送我回去吧。”
“可是阿呆必须在你身边,好歹也有个吃喝,跟着我吃不上好的。”阿炳见着我就说。
“可是如果你一个人在南村怎么办呢,我也不放心的。”
“在自己家里调养,心情会好些,家里还有不少干粮的,再说婆婆会照应我的,她会熬一些药给我吃的。你看我来这里就是不适,可能是水土不服吧。”
“年底,我就去看你的,我们回你哪里过年。”
“我一定会等你的。”
这是一个最幸福的等待,我们俩相视而笑。
“南婆婆,南婆婆。”店家不知什么时候改我叫南婆婆了。因为南婆婆包子已闻名四乡八里了。我也了四乡八里都皆知的南婆婆了。
“包子买得这么火,明天再加个十斤面粉怎么样?每天买不到南婆婆包子的还是好多的。”如今店家每次同我说话,总是喜笑眉开的,包子火,连同新开的米店生意也是格外的火了。
“我想,就按原先的份量做,如果加个十斤,买不掉的话,来买的人就会没有什么新奇,越买不到,就会有越凑着热闹来买。”
“那好吧,就听你的吧。”店家还是听我的建议。因为我真的给他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生意和人气。
“南婆婆,南婆婆。”走到三溪镇上,总会有人这样亲切地叫我,而我对于陌生的面孔,总是报以亲切微笑。
“你看,她就是南婆婆,听说是上海来的。”
“你看,穿得也很朴素的,不过你仔细一看,就是不一样的,清清爽爽的。”此刻的我,正在小菜贩间穿过,我要选择最新鲜的洋葱。此刻的我,其实根本没有在上海的风采,那时多半会穿上西洋裙,穿街而过。这样的时分常常是坐在冰镇屋里,着上等的丝绸旗袍,优雅地品味着。没有空的时候就会听《卡门之歌》。或者看那些令人心生意乱的明清********。
如今我穿上阿炳做的布鞋,穿上棉布的改良旗袍。原本波浪滚滚的披发也直了,只得用一枚银针将头发盘了起来。
我总是要挑最新鲜的菜和肉,搁置了一天的,我肯定不会要的,那怕少揉合一些面粉。所以南婆婆包子是最新鲜的包子也就不胫而走。
我的南婆婆包子能在三溪镇上立住脚跟。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在多少个闲暇之日,曾与陈思思吃着让南婆婆包子,每一次吃着都会赞叹一番,没有想到,这就成了立生之本。
听说战事是越来越紧,不仅将军一点消息也没有,就连县城开往上海的货轮也停了。我对于回上海还是充满着极度希望的。阿炳回去调养也好,只要将军派人来寻,阿炳最知道我的实情的。
“跟着妈妈,在镇上好不好。”
“我也跟着娘,我不要跟玫妈妈的。”
“阿呆,这才是你的真正的妈妈,从小我就是从他家偷来的。不然妈妈会给你做衣服,做包子给你。”阿炳捏了捏阿呆的鼻子,阿呆侧过头,疑惑地望着我。
“妈妈不好吗?”我亲了亲他脏兮兮的面颊,我发现他幸福地闭上眼。
第二天,我挽着阿呆的手,阿炳吃力地坐在独轮车上,向我们挥手。
“娘,我们过年回去带好多好吃的给你的。”
“阿炳,我们肯定会回去过年的。”
我们一直送阿炳,人常说十里相送,怕是不止十里路了,还是在阿炳的怒斥下,我们止住了脚步,目送阿炳,直到她坐的独轮车消逝在我与阿呆的视线。
阿呆拉了拉我的手,才让我从纷乱的思绪回过神来。
“我真的是你生的吗?”阿呆还稚气地问。
我笑笑没有回答。我不想说不是我生的,那样会无意伤害了他,我也不想说是阿炳生的,这样他会有被弃的感觉,我对那些无法解释的,报以最亲切的微笑。我所能做的,只能如此。****不安的年代,亲人离别,愁肠万断,我想我与阿呆要度过这段艰难的日子,又要以平和的心态度过这段日子。(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