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泪干肠断
想办法把四姨太弄出去,可是面前的四姨太一定要住在医院很久的,她的生命已垂危。四姨太到底做了什么事,惹来杀身之祸?也许四姨太是个不简单的女人,起码不是我想像的那样简单。
她望着我,笑了笑,很淡薄。笑得凄谅而又美丽,一对小酒窝,仍是迷人的旋涡。
我望着她,笑了笑,笑得眼里含泪,笑得痛恨而自责。努力地将眼泪咽回去,不让它再次溢满我的眼眶。
就是这样她望着我,我望着她,生怕时间会戈然而止。太多的倾述无从说起,不如享受两个人相视而笑的幸福。
她的双眼望着望着,似乎定格一般,一双眼睛正渐渐消失那种灵性,一点点的,直至无影无踪。让人心怵。
“快来人啦!”我失声地狂叫道。
几个人飞奔进来,在用起博器奋力抢救。
其实我心里清楚四姨太是没有指望了。她对生命充满着美好期待的愿望,随着生命而止息了。除了我痛心疾首,悔恨跺脚,我似乎别无其它的办法了。
我不忍听见医生最后宣布。那样的悲伤是排山倒海的痛。为什么阿芸跟随我的后面就到了,还带了一帮人马?为什么阿芸对四姨太的遭遇不以为然,毕竟都是将军的女人,为什么就没有一点怜悯之心?我想四姨太的死一定与阿芸有关。为什么偏偏将她置于死地呢?四姨太死得不明不白!四姨太死得太冤屈!她只是想与将军在一起,憧憬着相夫教子的生活,因为嫁了一个将军,一切都变得那么地难。
踉踉跄跄地来到黄埔江畔,望着滔滔不绝的黄埔江水,我终于抑制不止自己,号啕大哭。除了极度思念,就是一种悔恨,为什么偏偏要她走向无法回头的路?这才知悔恨是一件最痛苦的事情。江面上似乎荡起四姨太冷冷的一眼,“多少也是个姨太,怎么弄得象个丫头似的。”那时她的神情傲然,漠然一切。想起四姨太第一次听我叫她小姐,双手掩面的激动得完全不能自制。想起她第一次坐电车的兴奋与不安。第一次吃冰激凌的张大嘴巴。看到永安公司新装发布会,竟然说看看别人穿的衣服,也要花钱买票的极大不解,想起她为能见到将军的哀求和期望。想起她与四妹的沿街乞讨。想起她为我织毛衣,想起她费尽心机去挣钱养老,说不要再靠男人的大胆和执着。她没有错,可是她却死去。没有给我一个忏悔的机会。脑中闪的全是四姨太音容笑貌。耳边回响的都是四姨太的一句又一句的“我可不可见到将军?”泪干肠断,举目望去,滔滔的黄埔江,洪水滚滚。汽笛声也是拉得悠扬,伤人心脉。四姨太永远听不到那吓她一跳的汽笛声了。
一切一切都是梦魇一般。如果这是一场梦,那多好。我可以回到李家大院看到四姨太穿着桃红色的旗袍依木雕门妩媚望着我笑。
这是谁的错?我后悔,那么急切地要她离开上海,我更后悔,没有让她见到将军。如果命运可以改写,我愿意只呆在李家大院里,看着四姨太嫉妒地望着我。
有人拍了拍我的肩,“小姐天色已晚了。”原来是脏兮兮的乞丐拍了我肩。我感激地朝他一笑,我不是自杀。我只是想一个依靠自己的男人的姨太。也许就是个性的叛逆,让她的生命过早地香消玉殒。可是她是因为无法生存,才本能地叛逆。这就是命运吧,命运同我开一个极大的玩笑。
回到家,阿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那是我们一道购买的,曾经那么欢乐地坐着,现在却是那么讨厌地瞟了她一眼。
“小玫瑰,有些事是些误会,你听我说。”
“如果你想听,你就说给自己听好了。”我飞快地上楼。
“那个女孩子只不过是受一些惊吓,已转院去了华安神经医院。”
我惊怵地回头,狠狠地望着她。飞跑着下楼。
跑出门的一瞬间,阿芸死死地将我拦住。
“明天一早九点才可以探望的。”阿芸声音低沉着。“你现在去了也没有用。”
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离开,她发傻地看着我。那一夜,我在华安神经医院门口等了一夜。
办理有些相关手续,已是9点多了。我在护班带领下,来到医院后住院三部。
从我身边走过的都是疯颠颠的男人女人。
看到云梦,心中欢喜地笑着。云梦没有疯,只是静静地坐在床沿,吃着护士送来的早餐。
“云梦!”我惊喜地叫着。
云梦没有回转过身子,望着我。
“云梦!云梦!云梦!”一连几声云梦仍是在吃她的早餐。
“是不是在生我气了。我来看你了,我是小玫瑰呀!”她慢腾腾回过身子,望着,那双眼睛呆若木鸡。她的表情特木然,望了我好一会儿,才僵硬笑嘻嘻的,我的心一惊。
“姐姐说,上海是天堂,上海也是地狱。”她说出姐姐的二个字,突然让我心那么地温暖,她记住的是姐姐,而不是在上海当报馆的小玫瑰。
“一切不快都很快会过去的。”我摸着云梦凌乱的头发。
云梦惊恐万状将头抱住。
“别怕,别怕,我是小五子,你还怕什么?”
“姐姐说,上海是天堂,上海也是地狱。”说着将桌子还鲜艳的红玫瑰的花搂在怀里。那一束红玫瑰定是那个医生送的了。脑中闪过一个医生手捧一束玫瑰的焦心的样子。
“四妹,想想这是谁给你的,是不是你要嫁的那个医生?”我尽量小心翼翼地说着,真的怕自己的声音大些会伤着她的。
“姐姐说我可以嫁给他的,今天我可是新娘的。”乱了,云梦的脑子一切思绪都乱成一团了。她口中总是记住她的姐姐,我的心更加悲泣。这个姐姐却让她掉进了地狱了。
重新去给云梦办了特护,我没有给云梦上最好的学校,没有给安排最好的结局,却把钱送进这样的地方。
我不能离开上海,要等云梦完全康复,将她送回去,本本份份地嫁个人,也算是平安幸福的一生了。
几天我都去医院奔波,托人去美国带上最好的药物。
一天我穿了一件桃红色的旗袍,那是四姨太送的。她喜欢桃红色,也送我一件,却不爱穿,只觉得有点俗气,今天化了浓烈的妆容,那身合体的旗袍却是那般艳丽妖冶。
走了楼梯,看到阿芸穿着西装,仍是歉意歉疚地望了我。欲言又止。
“我们去喝咖啡。就算你请我。”我笑着说。语言尽量是平和的。
“好呀,姐妹俩好久都没有在一起喝咖啡了,当然是我请了。”
我们相约相伴着,虽然我们肩并肩,却没有先前那么欢喜地说着橱窗里某件新衣服。
默默无言地走着,似乎是各想各的心思。想想我还是打破的尴尬。
“这件桃红色的衣服好看吗?”
“现在流行穿白色绣花的。”阿芸见我先打破气氛,特别高兴的样子。
“可四姨太就喜欢桃红色的。”侧目望着阿芸,她满是尴尬。
“很不错的。只是桃红色有时太恣意耀眼。”
“今天心情好,因为电台里开设我的专栏了。”
“那应该是你请客,而不是我请客的。”阿芸眨一眨眼。
“我们姐妹俩谁跟谁呀!我请也无防。只是当心烫了你美丽的嘴!”一辆车子从我们面前飞驰而过。
“想死吧你!”司机狠狠地扔下一句话。后坐几个男子,估计看到两个女人还漂亮,朝我们打着飞吻。(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