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的人看起来顽强有力,不会受伤。可是你知不知道,奥特曼之所以强大,是因为他有想为之努力的存在。如果被他们抛弃,他就只是长着灯笼眼睛的铁皮人。没有感情没有心。』李幸运说阿真,遇见你是我这一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你让我有名副其实的感觉。
江赫真灌了一口雪花,少肉麻李幸运,今天星期六,不要打算蒙混过关。
李幸运抽起塑料袋里的一根莴苣咚地敲过去,满意地看见男生五官扭曲的痛苦表情,哼着小歌开始庭除洒扫洗菜做饭。
阳光从丁香树的花叶间簌簌地洒进来,照亮坐在地板上的男生漂亮的青春脸庞,和,那一脸温暖纯净的笑。有香有花有阳光,男生伸了个满满的懒腰,微眯起修长入鬓的美丽眼眸。
遇见李幸运是小学2年级,这个转学来的小女孩孤单地站在讲台上,无措而恐惧,可是却没有哭,也没有跑。整整僵持了十多分钟老师要求的自我介绍才不了了之。老师皱着眉头把她打发到了最后一排的角落,江赫真的隔壁。上了一半的课,赫真发现新同学不见了,四下一看,才发现她正坐在课桌下无声哭泣,肩膀一耸一耸,泪水爬满脸颊,可是毫无声息。
小孩子是有劣根性的,通常会毫无自觉地欺负那些怯弱无助的同学。李幸运便是被大家捉弄的对象。江赫真便常常看见幸运小小的身子蜷在桌子下面泪流满面。
于是江赫真开始了他人生中最初的格斗生涯。
李幸运说,你不用帮我,我不用你帮。
江赫真想她把连词组句学的可真好啊,一样的词儿都可以连成俩句子了,他的小脸上挂满乱七八糟的伤痕,还装无所谓地说,没事啊,我正看奥特曼呢,还有黑猫警长,我拿他们练练功夫,嘿~哈!
李幸运的泪珠子赛跑一样哗哗地流。
江赫真想起他爸的书上说女人是水做的还挺有道理,他真想跑过去抱起幸运摇一摇,看是不是听得见咣当咣当的动静。他跑过去了,却是抓起自己脏乎乎的衣袖给幸运擦眼泪。
幸运抬起头来,哈,一只红眼睛的小花猫。
后来一直到了初中,江赫真也一如既往地以李幸运的保护者自居。
江赫真说,李幸运,要是有一天我做了武林高手那一定是拜你所赐。
李幸运听不出这是埋汰还是抬举,她说,阿真你别打架了,我看见你流血我难受。
胆小鬼,这样吧,等那一天那些小鬼们懂事了,不难为你了,我就金盆洗手退出江湖行吧。
李幸运垂下长而浓密的睫毛,眼底有一海的星光在动荡。
那天食堂里几个男生在天南地北瞎咧咧,不知怎么就说到了幸运身上。越说越带劲,江赫真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捏筷子的手渐渐苍白而纠结。
他揍了那些男生,一个对仨,整个食堂的人都惊动了。最后被赶来的老师们扯开的时候江赫真生生地扯开了其中一个男生的校服。班主任气急败坏地闻讯而来,要他们交代前因后果,江赫真抿着嘴不开口,那几个男生也支支吾吾,倒是一旁目击全过程的同学给老师描述了整个经过。
江赫真瞪着那个作证的同学,拳头越握越紧,几乎就要不顾一切扑上去了,眼角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单薄荏弱,眼神清澈而忧伤。
江赫真看着李幸运转身飞跑出去的样子,突然就攘开站在一边的生活老师,用力地冲了出去。
李幸运,你就这么点能耐吗,只是那么几句话而已,你认输了吗?
江赫真坐到李幸运的旁边,学校后面的空地上种了很多樱花树,那原来是学校里的,大家嫌它们叶子不够葱笼,花期不长凋谢后又很麻烦就把它们全移到这儿来了。
李幸运只是嗯-嗯-地哭。
李幸运!你够了啊,你让不让人消停啊,我都疼死了,你别再折腾我耳朵了好吗?
一听这幸运迅速转过头来,眼泪还在眼眶里转圈圈,却很着急地问,哪儿疼?说了别打架了呀。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奥特曼图案的创可贴,呼呼地给他脸上的伤口来回吹了吹,再一道道贴上。
还疼吗?李幸运的小脸皱巴巴。
不疼,只要你别再给我一脸战国春秋,我比谁都舒坦。
李幸运咬着下唇,努力不让眼泪掉出来,却控制不住横膈膜抽筋。
我说李幸运你是高兴得哭的吧,你看大家都把我们凑一对儿,虽然话是说难听了点,你其实心里偷着老乐的吧?江赫真冲幸运眨眨眼睛。
李幸运嘴巴咬的更深了。
恩~李幸运继续打嗝。
啊~江赫真在旁边给她插对白。
恩~啊,恩~啊,恩~啊……
俩蠢驴。
江赫真被学校记大过,他妈要给他转学,他死也不肯。半个月后,李幸运不知所踪了,家里学校里哪儿哪儿都找不见了。
李幸运,你别让我给碰着,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李幸运,你在哪儿?
高三的江赫真已经粗具男子的轮廓和身姿了,特别是他眼里溢满的淡薄忧郁让很多在题海里载沉载浮的女生有了些许课余消遣和幻想。
左欣是个骄傲而自信的女孩子,不能甘愿止步于幻想,发起了生猛的进攻。送篮球,送奥特曼的珍藏限量版周边玩具,写情书,当面告白,完全一个乾坤颠倒男女不分。
江赫真一直视她如空气,直到那一天,左欣在课前兴致勃勃地给他讲家里养的蜥蜴。江赫真趴在课桌上懒懒地转过头来,然后就定在那儿了,眼里有不可惊动的陷溺和难以置信。
那个穿着白色绣花蝴蝶衬衣的女孩,没有转过头来,黑发长长的,在阳光里光芒流转。
江赫真记得以前李幸运是不蓄长头发的,她不会梳,那么大了都不会扎头发,江赫真常常以此打击嘲笑几乎无所不能的幸运。
完了完了,头发都不会扎,八成嫁不出去了。
你管我。李幸运红着脸气呼呼地说。
将来嫁不出去投靠我吧,我日行一善接收你啊。
谁要嫁你,一辈子被你毒舌,我吃饱撑着了啊?
一辈子很短的,真的,咬咬牙就过去了。
李幸运就笑,我可不想三十几岁就变得和你一样无耻(齿)。
你找死啊!
可是他知道是她,长头发短头发没头发还是癞痢头,江赫真就是知道那是不是李幸运。
他霍地站起来,踩上一旁左欣的课桌,单手撑起窗栏一跃便轻巧地落地。
李幸运。
幸运转过身来,看了许久,眼底暗暗行行的泪光,阿真,你长高了。
你怎么敢来?你还来干什么?你长得这么瘦你来干什么?
李幸运?班主任拿着教案站在教室门口,疑惑地看着两个人,进来,和大家打个招呼。江赫真,回座位上去!
幸运站在讲台上,声音娓娓,叙述流畅,平静而,优雅。
李幸运,离开我,你过得更好吗?那我到底在不爽什么呢?
阿真,我真想你,想死我了。李幸运吃饭的时候抓着江赫真的手臂粘得像只水母。
江赫真拿勺子啪打过去,少来,我这还没消气呢,边儿去!
李幸运噘着嘴放开手,想了想说,阿真,这样吧,我给你三个愿望,你原谅我了好不好?
江赫真嚼着一口鱼香肉丝眼珠子一转,成交!
幸运突然有不好的预感,你不会是要我召唤出奥特曼或者带你去国库旅游之类的吧?
江赫真挑挑眉毛,小姑娘比以前聪明了嘿。
好了,吃饭,瞧你瘦的。他不迭地给她碗里运输自己的饭菜。
江赫真的第一个愿望就是让幸运做他的周末保姆,他高一那年一个人搬出来住了。租住的小屋用狗窝来形容狗都未必肯答应。
李幸运捏起他的一个臭袜子说,阿真,你真想摆脱左欣的话,这肯定是最佳道具。
江赫真打游戏不理她。
吃完饭后李幸运要走,江赫真拖她和他一起看奥特曼,没看几分钟幸运就睡着了。江赫真给她搭上毛毯,手在她的头发间轻柔翼翼地摩挲,她真的很瘦,虽然比以前坚强很多,江赫真却有些想哭。这些分别的日子他从来不敢问,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样的境况,他不知道她活得有多么心酸和孤单。
他一个人走进卫生间,把眼泪躲在大毛巾里。
李幸运的眼睫毛象扇子一样瑟瑟扇动。
李幸运说她喜欢二班的许英舟。
你吃错药了吧,那是半个混子。江赫真眯着眼看着幸运。
幸运说我婶儿给我办了转学后我就转到了三中,我是在那里遇见许英舟的,可惜只有半年时间我还没来得及养足勇气,就中考了,我一直没打听到他在哪个学校,我还以为他不上学了,最近我才得知他在这里,所以转过来了。你帮我啊,你一直都向着我的是吧?
江赫真听见心底传来咯的一声,李幸运你这个骗子!
骗你干嘛,又没钱拿。
江赫真看见许英舟从窗前经过的身影,吊儿郎当,衬衣敞开大半,颈项上挂一条粗犷的复古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