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芷书闭上眼,一个人靠坐在床榻上,眼前浮现着她们三姐妹小时候围坐在母亲膝前学着刺绣,逢年过节围着喜欢的布料争抢,来年春天,再被母亲牵引着在大门口迎接战胜归家的父亲……一家人曾经和和乐乐,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有了变化?有的人成了棋子,有的人变为弃子,再不是父、女、姐、妹……二姐从棋子到废子不过三年光景,而她,又能支撑多久,如今孩子没了,荣宠失了,眨眼,父亲是不是也要舍弃她?
因着皇后的吩咐,连着两日,一到入夜,宫人们便都回到自己的屋子,不敢出门,却也总隐隐约约能听见女人和孩子的哭声,更是吓得窝在棉被里抱成团。
紫瑶的死,对于锦荣殿来说算是一件令人费解且唏嘘不已的事情,加上夜里闹鬼,整个殿里所有宫人被折腾得无精打采,而相较外头的年味儿,锦荣殿里可谓阴气沉沉。
历年的除夕夜,大梁后宫都很是热闹,只除了先帝驾崩那年。而时隔三年,大梁宫的新年又陷入一片清冷,小年夜皇后滑胎,接着一连三个宫妃被罚,张太后一病不起,宫里谁人也不敢再大肆喜庆地庆新年了。
不过即便再冷清,总还是要贴红挂喜的,秋蝉老家山西,小时候学得一手剪纸的本领,预先见好了一堆窗花,碰上这个档口,又不知该不该拿出来,犹豫再三,还是交代了宫人将窗花贴起,自己则去了杜芷书寝殿。
杜芷书一个人抱着阿九站立在窗前,由于不能吹风,窗户是紧闭的,杜芷书却仍旧盯着出神,也不知在看什么。只是短短几天,皇后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一人一狐这么站着,竟有点话本子里狐仙的味道。
秋蝉缓步走近,刻意将语调变得轻松喜庆,道:“新年该有喜气象,窗花抵坏运,守岁迎好运,奴婢自作主张,将这些窗花贴到了殿里各处。”
杜芷书看了眼秋蝉手中的窗花,裁剪得很是漂亮,小时候她也跟着嬷嬷学过,虽只能剪几个简单样式,却还被赞过心灵手巧。
“以后这殿里,少不得由你做主,这窗花挺好看的,贴着也喜气。”杜芷书笑笑,笑容里却又几分凄婉。
论排位,先是紫瑶橙香,再是她和冬绫,可惜,橙香被陛下杖毙,紫瑶姐姐又自缢,她们二人都是杜家陪嫁的丫头,和娘娘自然比她们亲近,如今一个两个的离去,娘娘虽没说什么,但愈发有些精神不济。
“奴婢自当尽心伺候娘娘,不敢有半点差错。”
看着突然跪地的秋蝉,杜芷书也知这丫头有些怕她了,紫瑶的死,旁人或许真当做鬼神之说,但秋蝉那夜也在佛堂,怕是看见了紫瑶额头的伤,只是她不敢在外头议论罢了,但心里,难免有些恐惧。
“行了,起来吧,今年也只有你陪着本宫守岁了。”说完,怀中的小家伙不安分地挪了挪身子,惹得杜芷书浅浅笑开,对着阿九道:“差些忘了,还有你这小东西陪着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