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苏红宇失踪了
她好像从来都没有如此高兴过,或者说她已经忘记自己多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她喜欢笑,她也从来没有用淑女的标准来要求过自己,她在很多场合中都花枝乱颤地大笑过,但笑过之后的寂寞,痛入骨髓。也就是说,陈嘉瑜从来没有真正的开心过,或者是,她的开心背后永远都夹杂着或浓或淡的担忧。比如说现在,她在大笑着,却又在默默的想着自己的心事。一直以来,她都梦想着有个这样的房子,在这个城市里,她觉得房子比男人还安全。
她曾经也有一套这样的房子,那是在2003年,谭宝如现在这个35平方的房子16万多,可在2003年,陈嘉瑜一套45平方的房子总价才9万多,那时候她攒了一点钱,又和莫桑借了一点,付了首付,首付和乱七八糟的契税、天燃气初装费、有线电视初装费什么的加起来那时才三万多一点。她按揭30年,每月只消还银行五百多块钱,到年底房子就可以下来了,她觉得自己离幸福越来越近。
但是就在那年的九月份,弟弟陈嘉璐考上大学要走了。陈嘉瑜不知道这大学的学费是什么时间涨起来的,她记得自己上大学时一年的学费才1800元,但是陈嘉璐现在一年都要6000多,再加上杂七杂八的费用最少得拿10000块才行,可是,可是爸爸那才只有不到3000块。也就是说还有7000块钱的缺口。亲戚那是借不到的,因为陈嘉瑜上大学欠的钱都还没有还完。那时才工作两年的陈嘉瑜,像那刚破枝的嫩芽,全身都跳跃着清新的光茫,老远都能闻到那淡甜的气息,所以,她的身边很是有几个跃跃欲试的男人,陈嘉瑜曾想过向他们张口,但每每拿起电话就又张不开嘴了,她害怕金钱那头的交换,她在天平的两端衡量来衡量去,最终还是卖了自己的房子。数着钱的时候,她觉得卖掉的不仅仅是房子,还有那即将到手的幸福,还有那她一直最最渴望的安全感。
对了,就是安全感,陈嘉瑜觉得自己一直以最缺乏的就是那种安全感。她的童年是在爸爸妈妈无休止的争吵中度过的,家里每天都有战争,每天都有暴力,并且这战争这暴力也会波及到陈嘉瑜身上,不,陈嘉瑜本身就是暴力中的一个弱者,她几乎没有得到过爸爸的任何赞赏,但是,一个小小的错误甚至有时候不小心的一句话都会招致拳脚加身。她在不到十岁的时候就已经策划过至少三次的出走,但每次都被找了回来。那时候父母没有意识到她是出走,只是认为她贪玩迷路了。再后就上了初中、高中、大学,都是住校,陈嘉瑜从来都没有想过家,她一直都期盼着离开那个令人窒息的家。并且那个时候,她的零花钱永远都是同学里边最少的,初中一周是2块,高中一周是10块,大学一个月是150块,永远都吃不饱,陈嘉瑜在她发育高峰期的九年时间是过着吃不饱的生活的,说出来谁会相信?这段生活深深的埋在她心底里最隐秘的地方,轻易不去触摸。
她印象最深的是初中时年年冬天嘴唇脱皮,一层层的脱,她总是拿嘴唇去噙那书本、作业本,每一页纸上就密密麻麻的留上一些带着血的印渍,有几本书现在还有,每次翻开都触目惊心。现在才明白因为买不起菜天天吃从家里带去的咸菜和同学们吃方便面不要的料包而缺乏维生素所致。高中的时候陈嘉瑜还穿过一次打补丁的裤子,大概是高一的时候吧,也就是92年,别的同学都已经懂得如何正确分辩真皮和皮革时,陈嘉瑜经常穿的还是当时大概不超过五块钱一双的许昌美菊布鞋。她那时有一条还算赶时髦的蹬腿裤,当时也叫健美裤或脚蹬裤,在水房里晾晒时不幸被盗了,她只有找出自己以前被挂破的那条裤子补补穿上了。那一天她还破天荒奢侈的买了一支冰棍吮着,一个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暗恋的男生轻轻的对别人说“你看她穿着带补丁的裤子还吃冰棍呢”,这轻轻的一句话打碎了她青春的美好幻想的年华。
她发愤的读书而后考上大学,在别人都在大学这个最容易滋生爱情的温床里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时候,她一边学习一边打工,从大二开始她没有从家里要过一分钱。她是自卑的,她自卑的根源就是穷,她也是叛逆的,她的叛逆也许根源于第一次挨打,她也是坚强的,她的坚强就来源于努力摆脱这个穷和这个没有温暖的家庭,她最大的愿望是拥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家,她差一点点就要实现了,但是,她又在差一点点实现的时候束手无策的失去了。所以,这种不安全的感觉渗透在陈嘉瑜的血液中,伴随着她每一次的心跳流至全身。所以,她怎么会有,真正的开心和快乐?
接下来的日子,照常的顺利和平静,林伟实现了他送她一周回家的诺言,温俊霞时不时的揪着她小小的错误不放,郎强时时用了暧昧的、暖暖的眼神看看她,李新鸣会在带着张敏倩路过她身边的时候,令人难以觉察的轻轻停顿一下。只是原先经常在这住的方树立好长时间没见了,应该是在筹备他的婚礼吧,只是原来不怎么和人说话的郑鸿飞会在每次的住店期间,和她做些语言交流。就是这么一个乍寒还暖的中午,陈嘉瑜以优雅的姿势,坐在大堂吧里和儒雅睿智的郑鸿飞谈着一些令人愉悦却又无关风月的话题,两人时不时的发出一些笑声,陈嘉瑜的手机响了,是林琳的,“嘉瑜,你什么时间下班?我去找你。”林琳的声音有点疲惫,有点慌乱,有点恐惧,有点不知所措。
“我3点下班,大概4点左右到家,你去我家等我,家里有人。”陈嘉瑜没有问林琳发生了什么事,一来是因为郑鸿飞在这,一来是她隐隐的觉得一定是大事。因为,在陈嘉瑜的生活里,林琳就是一个大姐姐,就是她陈嘉瑜和莫桑的大姐姐,总是她们有什么问题找林琳,很少有林琳找她们的,所以,一定是林琳发生什么大事了,不是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大事。
林琳、莫桑和陈嘉瑜的交情是从大一就开始的,陈嘉瑜第一天报到的时候站在莫桑的后面,她低着头,带着一种第一次来城市有点自卑有点不知所措的感觉,莫桑对她笑了笑,那一笑就像一轮太阳,一直到现在都稳稳的挂在她心上。第二天早上上课,莫桑主动坐到陈嘉瑜的身边,这一坐就是四年。林琳和陈嘉瑜的交情却源于打工,她们两个人同宿舍,林琳说她第一次见陈嘉瑜的时候就决定要帮助她,她说第一次见到的陈嘉瑜土土的、怯怯的、害羞的,像一个误闯到人家院里的梅花鹿,带着好奇的、惊慌的的眼神打量着这个世界,那一眼就把她心里的爱心给唤醒了,那一眼她就觉得陈嘉瑜就是她的妹妹,一个需要她关心需要她呵护的小妹妹。大学的四年里,她帮助陈嘉瑜熟悉这个城市,她帮助陈嘉瑜找工作,她和莫桑共同帮助陈嘉瑜打造了一个全新的自己,她们见证着陈嘉瑜从一个连坐公交车要看站牌都不知道乡村女孩子成长为一个处事干练的城市小白领。她们之间的友谊,真挚得像夜幕里的星光,在三个人的心底里闪烁着动人的光茫林琳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但这个漂亮并不是很张扬的那种,林琳的爸爸在她三岁的时候就和妈妈离异了,后来就没再联系过,用林琳的话说,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是妈妈一直单独抚养她长大的,妈妈很早以前就下岗了,摆了一个水果摊。林琳很成熟也很懂事,她总是在不停的打工,所以有时候她会迟到或者干脆缺课。她有时候还连带着帮助同学们找工作,而其中就总是有陈嘉瑜。莫桑更是漂亮了,有一百个人从你眼前同时过去,你必定先注意的是莫桑;有一千个人从你眼前同时过去,你就只看得见莫桑了!但是,凡见过莫桑妈妈的人还是要很遗憾的对她说:莫桑,我们承认你很漂亮,但是令人遗憾的是你还是很失败,你怎么一点也不像你妈呢?莫桑的妈妈好像是市政府的一个公务员,爸爸在电视台工作,都是领导。陈嘉瑜比起她俩来说就只能算是清秀了。要说三个人的性格,林琳是豪放不羁的,莫桑是阳光开朗型的,而陈嘉瑜就是清新温婉的,但这并不妨碍三个人成为好朋友。莫桑不住校,林琳住校但很少在宿舍见到她。宿舍的人都以为她在上夜班或是回家,陈嘉瑜也一直这样认为。
陈嘉瑜眼前的林琳,刚刚哭过的双眼红肿着,“他失踪了,苏红宇他失踪了。”
“多少天了?”陈嘉瑜问,她没有惊讶,她和莫桑第一次见苏红宇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大林琳十几岁的男人靠不住,这个男人眼睛里有一种闪闪烁烁的东西。她们劝林琳,她们说,林琳,这样的男人你不是对手,他把你卖了你也会帮着他数钱。但是已经被爱情搞昏头脑的林琳又怎么会听劝呢?陈嘉瑜不惊讶,却又不能表现得太平常,更不能直接对林琳说,“当初劝你怎么不听?”所以,她只能这样问一句“多少天了?”
“十八天了,我打他电话打不通,我问他的朋友大家都和他不熟,我想到他老家找他,也发现自己和他认识四年了都没一起回过,我想报案,可是我连他身份证号都不知道,嘉瑜,你说,四年了,在他失踪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对他是一无所知。”林琳抽泣着,肩膀一动一动的。“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你和莫桑劝过我,我为什么不听呀?我付出了四年的感情,从23岁到26岁,这是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四年,嘉瑜,我还有几个四年?四年,我现在才发现,我都不认识他,我连他身份证都见过,嘉瑜,我真傻,我真傻……”
林琳说,她起初也不相信他是故意不见的,还以为是被困到哪了,直到后来,直到后来维尼办公家具的人来找苏红宇,她怎么也联系不上。陈嘉瑜搂着林琳,她能理解她的心痛,林琳现在的感受,她完全感同身受,所以,她不能说什么,再好的语言这个时候都是苍白无力的。她只能搂着她,像上次一样搂着她。
林琳曾经怀过一次孕,那是在大四的时候,林琳和一个她打工时认识的男孩儿恋爱了、后来又同居了,再后来就分手了。分手后林琳才发现自己怀孕了,做完流产的她虚弱的躺在陈嘉瑜的怀里,她说:“嘉瑜,你要是个男人多好,我就不找了,咱俩结婚。你为什么不是个男人呢?”她又说:“嘉瑜,我以后不再谈恋爱了,我要独身,我要独身过一辈子。”
但是,宣称要独身过一辈子的林琳一转身就又恋爱了。就是这个苏红宇,他是在林琳工作的家具市场做工程的,自己没有店,就靠一个三寸不烂之舌跑业务,用到市场里谁家的产品他就说自己是谁家的,反正就是空手套白狼的意思,不过人精明能干,一年也能弄个十多二十万的。苏红宇天天就在家具市场里晃当,这家串串那家看看,当然也经常到林琳工作的那家店。他喜欢和大家玩一些打赌的游戏,不过总是输,于是就总是买东西送大家,林琳也不例外。再后来就经常请大家吃饭,再后来就是经常请林琳一个人吃饭,再后来林琳就变成了苏红宇的男朋友。林琳起初也没预料到会和苏红宇谈朋友,苏红宇比她大十一岁。但是,事情就是有了这样的结果。林琳就认命了,反正苏红宇对她好的很,她在他那也感觉到有一种很温暖很依赖的感觉,这一待就是四年。苏红宇四年如一日的对林琳好着,连莫桑和陈嘉瑜都怀疑她们当初是不是看错了。
但是,事实就是这样,苏红宇还是不见了,就如她们当初的预感一样,留下林琳在陈嘉瑜的怀里哭泣后来维尼办公家具的黄老板来找林琳问苏红宇的下落并说要报警她才彻底死心了。家具市场这两年的生意都不是太好做了,苏红宇已经有七八个月没有做成一单生意。这是后来才接了光华商场的家具,用的是维尼办公家具的货。货验收过了,除了保证金外,二十多万的货款,他全拿走了,取货款还是林琳和他一起去的,只是没想到第二天开始就找不到他了,到现在已经十八天了,还是找不到。
哭过的林琳在陈嘉瑜的床上睡着了,嘉瑜在心里想:“为什么年龄小的男人靠不住,年龄大的男人也同样靠不住呢?”秋天来了,能听得见风吹得树叶沙沙的响。
莫桑下班后坚决要带她们去迪厅,她的理由是:放松、放纵、放开、放下。是呀,只要林琳能放下,不要说陈嘉瑜明天要上7点的早班,就是5点的早班,也奉陪了。
三个人都精心的打扮了一下,陈嘉瑜觉得自己都快有点内衣外穿的感觉了,但莫桑说这样才适合迪厅的氛围,这样才能吸引眼球。陈嘉瑜说,我们这样也太吸引眼球了吧,凭什么男人一个个都衣冠楚楚的,而我们都像小姐一样。但说是这样说了,还是打扮得像妖精一样和另外两个妖精一直起坐着莫桑新换的本田CRV来到TOPTEN,可是,半路上陈嘉瑜出了点小意外,她在揉眼睛时不小心把隐形眼镜揉掉了一个,所以,索性把另一个取下来放在随身携的护理盒里,家里还有一只,是上次不小心揉掉的,当时兔兔还笑她,大眼睛的人揉掉隐形眼镜还有情可原,怎么你那么小的眼睛也会揉掉?现在,两只刚好能配成一对。去掉隐形眼镜的陈嘉瑜现在看什么就都不是很清楚了,三个人在喧闹的舞池里疯狂的扭动着风骚的腰肢。发泄过的三个人都异常兴奋,林琳也真的是放下了,这次蹦迪起到了它就有的效果,一切OK.只是在刚来的时候,陈嘉瑜一下车不小心碰到了一个带着女人的男人,两个人因不小心的摩擦起了静电,在这个北方干燥的城市里,起静电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