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参见秦王,吾王万岁万岁万岁。”孔雀蓝裙边滑过门槛,一双秀足落在了离我不远的青砖上,而那狐媚的声音再一次地流入我的耳中。不用抬头,我就知道是那个女人来了。呵,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她肯定是乐开了花。
“你不是身子不适么?”身后赵政回的非常冷淡。
“丽妃想皇上了呢。”娇媚声尚未落下,孔雀兰裙已随着一阵淡透花香的清风,到了身后。我看不到,也不愿去看后面那个蛇蝎女人究竟做着什么魅惑的动作。
抬头看了看只剩三米左右的门槛,借着腰腹的余力,手肘使劲地擦着青砖向外挪动着。我一定要出去,我一定会出去,一定会。
“夜瑶”
透着散落在额前的发丝,蹙了蹙无力的眉,独孤翎的身影映在了我迷蒙的双眸中。
白色束身衣袍的他跨入门槛,在我的身边单膝跪下,“求王放了小瑶。”
“哼,独孤御医,你居然为这样一个女人求情。下午,在御花园,本宫已经教训过这个女人,没想到,现在又惹了圣怒,就是杀了她也不为过。”
“夜瑶她一个弱女子根本撑不下去,求王放了她。何况她的伤还没好。”独孤翎的俊眉紧拧着。
“独孤,不要,不要求他。只要我过了这个门槛,答应我,带,带我走。你说过的,你会一直在我身边”撑着冰冷的青砖,孟夜瑶颤微的手搭在独孤翎拂在地上的衣诀。
——通通给寡人出去!!!
“王。”——他的声音。
“王。”——她的声音。
——寡人不想再说第三遍,全部出去!!!御书房十尺外候着!!!
我的身边,孔雀兰裙走过,丢下一个冷哼声。
我的指边,白色衣袍拂过,留下一个无奈声。
门被拉上之后,只有细碎的步子在外走动,迅速清静了下来。
咬了咬下唇,我继续撑动着身体。
“够了。”
我的耳畔是他的声音。
“我是不会放弃。”
我的唇中是给他的答案。只是那一刻,他已来到我的身边,半蹲下身。而我,依旧没有停下身子的挪动。
“蠢女人”他的手捏住孟夜瑶的下巴,朝他侧去。对着他,孟夜瑶没有言语,只是鼻翼中吐出的气吹动着落在面颊前的发丝,而迷蒙的双眸只是瞪着他,带着怨,带着怒的瞪着他,泪顺着鼻侧,流滴到我的下颚,沾湿着他的指间。
“放开我。”
“寡人不会让你走!也不会放开你!”
——唔——
他冰冷的唇霸道地落在了我充着血腥的唇瓣上,突然的一个俯身,突然的一个吻落,孟夜瑶无措地睁大着双眸,拼命地侧着脸去脱开他的吻,双手奋力地去推他压上的身体,他撤下了我颚下的手,抓住了孟夜瑶挣扎的手。
——唔——
他丝毫没有理会我的反抗,继续着他的吻,吸着我唇上咬出的血,热湿的舌在唇瓣的裂缝上舔吻着,很轻,也很柔,一丝温热的气息扑向我的脸颊,交融在我呼出的暖气中,那一刻,我只觉得耳根的加热发烫,慢慢地,我阖上了双眸,放下了双手在他掌中的挣扎,由着他的吻继续下去。
那一刻,我突然地迷失起来,迷失在他的温情中,紧张夹杂着羞赧,柔情吞噬着愤怒
——我的吻,初吻,居然落在了两千年前的秦朝,他,赵政的唇下。周围不是风花雪月,不是流星落雨,而是冰冷的青砖,满屋的窒息,还有道道的伤痕。苦,还是,甜?我难辨,难析。
崩塌在那一刻的柔情中,直到他的唇慢慢离开,意识才重新融回我的身上。
“夜瑶,不要离开寡人。”
我的耳畔,是他的低吟。
瑶儿,他再一次地唤着这个名字,一个是我又不是我的名字——至少在我的心里,这个名字不属于我。瑶儿到底是谁?
“放!开!我!”
孟夜瑶睁开双眸,唇中短短地说着三个字。
然而,孱弱无力的身体却被覆着黑色锦袖的坚臂抱了起来,靠入了他带着淡淡檀香的怀中。
“赵政,你没有信用。”带着嘲讽的色彩,孟夜瑶瞪着赵政。
“君无戏言。子时之前,你要是能过这道门,寡人自然就让你走。”
他的唇边微点着淡笑“你,你,你抱着我,我怎么走?”发烫的脸传送着心底的羞愤。
“那你就不要走。”
“你——”微颤的唇瓣,让我缺失了余下的话。
“蠢女人,你以为离开咸阳宫,就可以活着离开长安城么。”他带着威吓地淡言着。
“独孤可以帮我。”
“呵,独孤?”他微眯着浅褐眸瞳,冷笑着“寡人告诉你,不要说独孤翎,就是寡人,都保不了你在长安城的安全。”
那弯笑,那双眸,好苦,好涩。君临天下的他竟然连我在长安城的安全都保证不了,虽然他没有想放我的意思。可是,这是为什么?突然间,一阵寒意流入我的心底。貌似…又原谅他了…
“那…赢成蟜也可以!他说…”孟夜瑶脸一红
“他说什么了?”
“他说…若是哪天你不要我了…他让我去找他”
他微抬起头,斜睨着放着御几的那片空荡。若辰星眸中微闪着晶莹,那是——“知道么,寡人有一个愿望。”
“是什么?”
“寡人想在有生之年,能够一统天下!减少战争,让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
有生之年,一统天下——凄凉的年限,凌云的壮志,他做到了!望着他那潭踌躇却又失落的褐眸,此刻,我只想做一件事——安慰他。
如果我说他在18年后就可以一统天,他肯定不相信…
“赵政,我留下。”
瞬间的低望,一脸的错愕,告诉着我,他对我突然的转变是那么惊喜,又是那么无措。
“告诉寡人,你想要什么?王后?妃?嫔?”他紧了紧抱着我的坚臂。
“赵政!你当我是什么人?!”孟夜瑶抬起伤痕交错的手臂推着他,那种对人格的侮辱,让我难受,让我心伤。
难道我的决定是贪恋他的权利,想做他的女人么?是,我承认刚刚的那一刻,如梦幻影般的那个吻,让我失去了心底中的那道防线,痴缠中,萌生过爱恋的感觉,只是那稍纵即逝的情。我和他绝对不可能有交集。他是两千年前的帝王,是一个绝对不会有真情实爱的男人,而我是二十一世纪的一个现代女人。
“难道你不想……”
“听着,赵政,我从来都不屑于做你后宫里一个只道争宠的女人,决定留下,我就要自食其力。”天知道郢傲文在现代的时候无论是看小说还是看电视剧或者是看电影,她最讨厌的就是皇帝这个职位!整个后宫就跟大青楼一样,皇帝免费嫖呀!而且最关键的是什么?就是后宫被嫖的那一群还要争先恐后地讨好皇帝!还时不时跟人宫斗一会,谈笑间就樯橹灰飞烟灭呀!喝个水都会小产呀!闻朵花都出人命呀!!
如果古代有吉尔尼斯记录的话,皇宫里出人命的花样绝对可以排得上世界第一呀!皇后是神马?皇后就是最最最坑爹的终极被害人物!只要个人进了宫,都想要打败皇后,早日登上后位呀!所有女子进宫的最大目标都是打倒皇后!明着暗着都会冲着皇后来呀!
只要皇帝还在世一天,宫里就会有不停地涌进新鲜的女人,这些新鲜的女人都会毫不犹豫地将目标放在皇后身上!不想当皇后的女人不是好妃子!而且现在大金皇朝的皇帝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皇帝,才二十出头就登上帝位!如果说皇帝有七十岁的命,那么她孟夜瑶至少也要宫斗个五十年才能当上太后,五十年!她都七老八十了,当太后享个毛福呀!
再说了,她郢傲文是个有洁癖的人!
皇帝多脏呀,天天都在碰不同的女人,想到皇帝碰过其他女人又来碰她,孟夜瑶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打断着他的话,孟夜瑶紧紧地盯着他,用双眸中的那份坚定告诉他,我不要他任何一样施舍.虽然吧,是有一丢丢的.心动
“你?你真是个蠢女人!自食其力?你凭什么?”
呵呵,是啊,在他的眼里我够蠢,任何一个女人都渴望成为他——千古一帝的爱妃宠姬,享受着荣华富贵,分夺着云雨欢爱,可是我孟夜瑶却偏偏不要。为什么?因为我任性啊!我在21世纪拥有着电脑般的大脑,历史比算命的都清楚!若是秦朝有了我不用等18年,三年便统一、可在他眼里我郢傲文偏偏是一个蠢女人!
“凭我的能力,我可以给你做秘书。”
“什么?”
他的诧异已在我的意料之中,秘书——应该是这个两千年前的帝王闻所未闻的词汇。
“是。我可以做你秘书。你的奏折乱了,我可以整理,你的行程定了,我可以安排,你的会议开了,我可以记录,你的决定犹豫了,我可以——”
孟夜瑶兀自地解释着,古代的词汇夹杂着现代的用语,表述着秘书的职责。
“只要你留下,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淡淡地说着,略显失落的神情告诉我,他并不在意我的解释。
“那可是你说的,明天我就写一个雇佣合同,一式两份。”
呵,那可是头一次有雇员写雇佣合同给老板的。
“合同?”
“就是你们说的契约,明天我就写两份契约。”
“契约?呵,难道寡人的君子之言还比不上一纸契约么?”
他俊美的唇中低叹着。
“对不起,我更相信落在纸上的文。”
如今,伴君如伴虎,万一哪一天,他想杀我,那么契约书可以帮我从他无情的圣旨之下躲过一劫。
“傻女人——”他长长地舒了口气,紧紧地搂着我。
“赵政,你放开我吧。明天,契约落笔后,你就是我老板,而我就是你秘书。我们不该越过这层关系。”
我看着他,第一次我眼眸中的冷要越过他,而他放在我臂上的手微微地颤了一下。
“后天吧。”
抚动着孟夜瑶的发丝,拨弄着沾湿的发梢,他带着求意的问着我。
“后天?赵……”
“留一天给寡人。就一天,寡人以大秦帝王的身份向你保证,一天之后,契约落笔,寡人绝对不会再有任何要求。那时寡人就是君,你只是臣,如果你哪天失职,寡人也绝对不会怜惜半分。”
留一天给他?我们不曾相恋,而此刻,我却深深地感到了恋人分手时的那阵痛,一种莫名的痛。
青丝间的指,再次落在了我脸颊上那道伤痕的边缘。
“呵——丑女人——”他微摇着头。
“你干嘛老是要说我?!”我抗议着,而口气已不似当初见到他时那般强烈。
“喜欢。”他浅笑了一下,带着勉强,带着邪魅。
“是啊!不比你后宫三千佳丽的一分啊”孟夜瑶调侃
收了冰凉的指背,他抱着我站起身。“过会寡人让人炖些汤给你。尉迟德会帮你上药。寡人今晚要去赵姬那里。”穿过屏风,他将我放在了床榻上。
“赵政,我的鞋,我的鞋是你脱的么?”他弯身放下我的那刻,孟夜瑶终于问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穿着睡觉很舒服么?”他回问着我。
“知道了。”
虽然他没有回答我,但是答案已经很清楚,那一天,孟夜瑶看到的就是他,大秦帝王——赵政的身影。只是得到答案那又如何,注定我们不会有任何交集。后天过后,一切都会不再重要。他是君,而我只是他的臣。
清晨的弱日还未转强,窗格的倒影也未拉长,我已经洗漱完毕,身上的药,尉迟德也已帮我换过,早膳草草地送咽而下,满足了一下自己胃的需求,呆呆地坐在桌几前,我仿似在等一个人,只是不愿承认“吱——”门被推了开来。
“赵……”回首而望,我唇中的名字便隐吞了下去。
“孟姑娘,王请您去西宫。轿已在外候着。”
西宫?那是什么地方?既然是他让我去,那我有什么理由拒绝,因为昨夜我已答应他,要留一天给他。而且,我等的不就是他么?
上了轿,几个转弯后,就听着嘎吱一声,轿子便落定下来。
垂帘掀起,淡淡的檀香味传送而来,一袭白色束身长袍,金丝蛟龙衣襟而绣的他站在轿前。如果告诉我这是一个梦,我相信,绝俊的他就好似童话中的白马王子,只是身上更添了王者之气。
“下来吧,傻女人。”
“有这么大清早就说别人的么。”
又是“傻女人”,给他留一天,居然一早就换来一个“傻女人”。
“寡人都已经下朝,你也可以下轿了吧。”
赵政伸手而来,我迟疑地看了看他的衣袖,抬眼而望,他展着一个淡淡的笑,示意我可以搭在他的手上。我撇了撇唇,没好气地放了上去。
咦,这个西宫,不就是我昨日看到独孤翎身影的那个地方么?原来这里就是目的地。
“都退下。”
“是,王。”整齐划一的声音,就如同受过训练一般共回着他的君令。
推开西宫的门,一阵淡淡的幽香钻入我的鼻,深深地吸入一口,可是待到我进入的那刻,一切却是如此不同,梁上,窗边,到处垂着紫色的纱幔。
不远处,高起的地台上落着一个矮几,上面放着一具古琴,深红木色,简约无华。
“喜欢这里么?”
身侧是他的声音。
“嗯,装修得很漂亮,也很浪漫。”话一出口,想是他只能听懂那个“漂亮”二字。
“你以后就住这里。”
“这里?!”我惊愕地侧身看着他。这里就是一层也有百多平米,两层加上总有三百平米不到吧。给我?虽然这里好美,梦幻般的美,可是突然之间,我一阵茫然。
“御书房不应该是你常待的地方。以后,寡人每天都会过来。”
“难道你忘了我们之间将是君臣关系么?”
“寡人不是一个人来,独孤翎也会过来,”
“独孤?”孟夜瑶听到这个名字欣然起来,可又有一丝疑惑独孤翎是太医署御医,他来做何事?
而他,并未回答我的话,只是兀自地轻拉上我的手,向着小高台走去。刚到矮几边,他便一个揽腰将我横抱起来,坐了下来。
轻风掠扫我的脸庞,拂动着鬓边的青丝,羞怯的我低低地喊了一句:“你干嘛?”
——会弹么?
弹古琴?平日里唱唱歌还可以,让我弹琴,我连那根手指放哪里都不知道,更不用说是按着几根琴弦拨弄出声音。
“呵,汉人女子讲究的琴棋书画,你第一样就没有过关。”
“我,我,我就是不会弹琴而已,其他,其他,我都会。”挑了挑眉,我辩解着。
“喔?”他狐疑地看着我。
“是啊。棋,大富翁的棋你玩过么?我下得很好。书,硬笔书法你会么?我写得很棒,画,卡通画你知道么?我画得很像。”这些都是郢傲文的秘密。
他一脸迷茫,俊逸的唇瓣微微动着,看着他不知如何启齿的样子,我不禁笑出了声。
“你这么笑寡人,不怕寡人杀了你。”
我敛了敛笑意,嘟了嘟唇,回着他:“那你现在杀了我好了。”
淡淡的话语,仿若是情人间的一种调情小闹。
——好好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