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上了省重点一中的分数线,穆涟没有太多的欣喜感,甚至还怀有一种淡淡的哀伤,仅仅是因为刚刚过线而已吗?
或许,就算她口头不愿承认,心里也是明白的:卓晓霓和自己是同桌,是好朋友,也没有见她多聪明、多勤奋,怎么她就可以在小升初考试中仍然稳坐全校第一的交椅呢?哪怕在最后一场“‘迎接香港回归’有奖知识问答”的比赛上,她都可以风光尽收,落落然捧走金杯。
穆涟本来也是品学兼优的好孩子,一年级时个头矮矮的她站在二楼广播室门口的领奖台上,台下一千多名老师和同学都抬头看着她,都为她获得三好学生和年级第一名的好成绩而鼓掌,第一次被那么多人注视着,成为整个操场的焦点,听着雷动的掌声,她心里虽然有点怯怯的,但是那种无以言表的“光荣感”第一次如此浓烈——浓烈到,在今后成长的过程中,穆涟悲伤时、沮丧时都会无数次地想到那天的场景,以后都未曾再那么深刻体味过的“光荣感”。
那时,比她高一点儿的卓晓霓坐在她的后面。卓晓霓笨笨地,又经常迟到,老师和同学都不怎么喜欢她。偶尔,课间的时候,穆涟扭过头,有意无意地和卓晓霓说说话、逗逗乐,都可以看到卓晓霓脸上散发出的因高兴而微微泛红的光彩。
只能说是某些孩子智力发育晚,或者,干脆说是,后知后觉吧。升入二年级后,卓晓霓似乎变了个人似的,成绩突飞猛进不说,还被老师提拔为“学习委员”。自然地,家长和同学都喜欢成绩好的孩子,卓晓霓的人缘也不知不觉好了起来,甚至还有了挑选玩伴的权力。
坐在前面的穆涟隐隐觉得不舒服,以她的性格是断然不会主动去接近谁的,她太习惯被人宠着,被人视作焦点了。
卓晓霓不同,受到老师和同学的重视后,她课间就不再被动地等穆涟来和她说话了,而是主动地拍拍穆涟的背,故意找话和她搭讪。穆涟也不是打心眼里讨厌卓晓霓,只是她还没做好亲近卓晓霓的准备。一开始,她之所以和卓晓霓说话,是同情她,就是有点强者怜悯弱者的味道,压根儿没打算和她做朋友,所以,现在的穆涟觉得很别扭——一方面,别人都挺想和卓晓霓做朋友,所以羡慕坐在卓晓霓前面的穆涟,令她也有点欣欣然的;另一方面,她还很犹豫,不确定一个“强者”和曾经的“弱者”交好的话,意味着什么。
然而,经不起卓晓霓的软磨硬泡,外加“糖衣炮弹”,穆涟到底答应了和她做朋友,至于是哪种程度的朋友,八九岁的小女孩大抵还是不知道的。
和有些木讷的卓晓霓相比,穆涟整一个鬼灵精。她能歌善舞,练得一手好书法,还是运动场上的小健将。而卓晓霓除了学习成绩特别棒以外,实在是没有什么爱好,也没有什么可以值得称道的特长。穆涟和她在一起久了,难免觉得闷,难免会没好气地唠叨:“卓晓霓,你烦不烦啊?和你在一起真没劲,你什么都不会!”卓晓霓总是很黏穆涟,从不生穆涟的气,只是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穆涟会的、喜欢做的,一定要学会,不能拖穆涟的后腿,不能让穆涟和她在一起感到无趣、感到没面子。
小学里的第二个暑假结束后,升入三年级的穆涟吃惊地发现那个乏味的卓晓霓不见了,写的毛笔字正儿八经的,打乒乓球像模像样的,虽然有点胖也和穆涟一样参加了合唱团和舞蹈节目。她俩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知己——虽然这只是卓晓霓的纯个人想法,但足以令她每天和穆涟在一起时说话滔滔不绝、手舞足蹈了。
很快,穆涟对卓晓霓凡事合作、热情响应的做法感到了又一次厌倦,因为她觉得很多场合自己成了一个陪衬、一个不再显眼的配角,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而她把一切都归结于卓晓霓的出现——所以,在这种不甘和“既生瑜,何生亮”的嫉妒情绪指使下,她偶尔会装作很无辜的样子“故意”捉弄卓晓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