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欢呼声高涨,大家都尚未尽兴,大喊着让“蝴蝶”再来一首。麦麦并没有要继续唱下去的意思,她把麦克风放回原处,就转身欲要下台。
“蝴蝶!蝴蝶!蝴蝶!”
众人口号一致大喊着“蝴蝶”,麦麦不理会他们,径直朝台下走去。
这时从台下冲上来一位半醉的中年男人,揪着麦麦的手嚷着让她再唱一首。麦麦无论多用里挣扎也甩不开男人粗壮的手。
台下一阵唏嘘。
“怎么办?”昏暗中尤翊焦急地问。
“她自己能摆平。”莫岷平静地说。
“放手!”麦麦的声音虽轻却穿透力极强。她只是来演戏给莫岷看的,并不愿真的唱歌。
“再来一首!”男人一张嘴,麦麦便闻到一股与铵气不相上下的气味铺天盖地的袭来,是她胃中不禁一阵翻江倒海。
“不!”麦麦斩钉截铁地说。
男人从怀里掏出钱夹,抽出一沓红色钞票晃在麦麦面前,说:“我给你钱,再唱一首。”
麦麦奋力把男人举着钞票的手甩开,钞票被抛在空中,犹如花瓣缓缓落下,洒满一地。
“不唱!”麦麦狠狠地将这两个字送给他,然后便使劲全身力气将那只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掰开,转身朝台下走去。
台下的人都饶有兴味地注视着台上面红耳赤的两人。
“不愧是麦麦。”莫岷轻声说。
突然,这个男人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麦麦后颈的衣领就往自己这边拽,想把麦麦抓住。不料麦麦并未后退一步,衣服就被撕烂了。一大块拥有雪白肌肤的后肩暴露人前。麦麦连忙用手按住了前衣领,防止它进一步滑落。
“啊呀——”台下叫声一片。
莫岷紧紧盯着麦麦的背。
雪白的颈背上绘有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刺青,让这个女子看起来更加的妩媚与妖娆。
醉酒的男人还未情形,伸手便要去摸麦麦的背。
“啪!”
男人的手还未触碰到麦麦的背,一个耳光便隆重的送给了他。男人的醉意顿时被这一巴掌扇去了一大半,他恶狠狠地瞪着麦麦。麦麦下手够狠够毒,男人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尤翊担心地望着麦麦,又不时扭头看着身旁一言不发的莫岷。
这戏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台下的人都睁大眼睛在看。
男人缓过神来之后指着麦麦,愤怒地说:“你敢打我!”
“要不要再试试?”麦麦不屑地望着他,毫不畏惧。让台下只会小鸟依人撒气娇嗔的女人们不禁对她刮目相看。
男人连忙双手捂住了脸,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麦麦嘴角轻轻一扬,瞥了男人一眼后便朝台下走去。
“打了我就想走吗?”男人猥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麦麦刚回头就觉得一阵凉风在耳边呼扇,随即便看见朝自己挥来的手掌。
这一掌是来不及躲了。
麦麦闭上眼做好被打的准备,手却蓄满了预备狠狠反击的力量,势必要打得对方天旋地转。
然而这一掌并没有落下来,台下的唏嘘声更大了。
麦麦睁开眼,看见一脸愤怒表情的莫岷紧紧抓着男人扬起的手。
莫岷把手里的外套扔给麦麦,用命令的口气说:“穿上!”口气虽重,却让麦麦感到十分温馨,衣服上未散尽的温暖流进麦麦心里。
“你谁啊?”男人睁大血红愤怒的双眼。
“你爷爷!”莫岷把男人的手奋力扔开,男人不安稳地晃了晃。
“你找死啊!”男人的拳头朝莫岷挥来,想教训教训这个多管闲事的不识抬举的人。
莫岷先于男人,一拳砸在了他的右脸颊,“在说你自己吧!”
男人踉跄了几步,深知自己打不过这个健硕的小伙子,便咒骂着悻悻离开。
莫岷把麦麦带下台,重新坐在了昏暗的角落。
“你怎么会来?”麦麦故意问,她早猜到莫岷会来。
“路过,顺便来看看。”莫岷直视前方平静地说,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是特意来看我的吧。”麦麦笑着说。
“是啊是啊,为了看你他都不教我画画了。”尤翊添油加醋地说。
麦麦轻笑。
莫岷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却没被她们看见。如果被她们逮住了就很有可能成为她们接下来一个月茶余饭后的笑柄了——“以厚脸皮著称的莫岷竟然也会脸红”。莫岷打了个寒战,不敢往下想,被麦麦嘲笑的滋味可是极度不好受啊。
“在这里唱歌也不安全,还是不要唱了。”莫岷担心会接二连三冒出这种“极度热情”的观众。文弱书生型的麦麦还能对付,若是像刚刚那个男人那样蛮不讲理的彪形大汉,恐怕是很难对付的吧。
“不唱去讨饭啊?”黑暗中麦麦狠狠地白了莫岷一眼,当然这是他看不到的。
“和我去西餐厅当服务生,那也招女的,正儿八经多好啊。”
“算了吧,那种穿西装打领带的职业不适合我,我会闷死的。”麦麦不喜欢被拘束,说不定进了西餐厅当服务生,东西还没端上桌就被麦麦扫荡得片甲不留了。
“那总比这强,随时都有可能被客人欺负。今天是我在这你才免过这一劫,如果还有下你怎么办?”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流氓啊?你要相信这个社会,并不会走在街上钱包就被偷,站在台上衣服就被撕,今天只是恰巧不走运碰上流氓了而已。”麦麦的口气中满是不屑,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莫岷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麦麦的眼神扫到了尤翊身上,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莫岷说:“怎么把尤翊带这来了?不知道这少儿不宜吗?”
尤翊颇有同感的笑了笑。
莫岷有些不好意思,觉得把尤翊带到这来是有点残害祖国花朵的意味,但他马上把脸一沉,说:“你像她这么大的时候早在这摸爬滚打很久了吧。”
“说得也对,不过尤翊她可是好孩子。哪能跟我比啊。”麦麦说着声音渐渐沉了下去,气氛突然变得很凝重。
台上已经换上了另一位女歌手,坐在高脚凳上,手握吉他,对着麦克风轻轻哼唱。台下的人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不悦,沉浸在了歌声中。
“我们好象很久没有去看爷爷奶奶了。”麦麦突然说,她低着头,表情被黑暗覆盖。
“我正准备在这个月西餐厅给我们放假的时候去。”莫岷说。
“他们住在单家巷,应该会很悲凉吧。”
“我真对不起他们,他们把我养到这么大,又供我读大学,我现在居然没有能力把他们接到身边住,我太没用了!”莫岷自责地猛击自己的头。
哥哥是被爷爷奶奶养大的吗?他爸爸妈妈呢?尤翊想问而又不敢问。
麦麦握住了莫岷的手安慰道:“这也不是你的错,你大学毕业没多久,还未站稳脚跟,他们会理解你的。”
“漫漫!”一个男人在不远处大喊。
三人都好奇地望过去,远处投射过来的灯光让男人的身影变成了剪影。他一步步朝他们走来。
尤翊瞪大双眼望着这个男人,这个身形这个声音让她觉得很熟悉。
“你发神经了吗?干吗要打人?被你打的那人到老板那去投诉,叫他把你开除了。你耍什么大小姐脾气?你说到这里做一天我就托关系把你弄进来,结果你一来就这么惹眼,你说,你叫我怎么跟老板交代?”这个男子一走到麦麦面前就劈头盖脸地破口大骂。
没人注意到麦麦已经苍白了的脸。
莫岷听着眼前这个男人咆哮出的话,立刻明白了一切。刚想质问麦麦就听到尤翊在耳边说:“他就是那天在单家巷和你打架的那个男人。”
莫岷迅速搜索当时的画面,皱着眉说:“当时有三个,是哪一个?”
“就是长得很青面獠牙的那个。”
莫岷想了起来,当时这个男人还堵着麦麦威胁着什么,原来他们是认识的。更让莫岷生气的是,这个男子刚刚说麦麦是第一次到这里来上班,那么,麦麦之前就是在撒谎骗他了。
“你们认识?”莫岷问。
麦麦完全可以想象莫岷此刻愤怒的表情,她喝着酒,不知如何作答。
“说话!”莫岷低吼,麦麦为之一颤。他接着说:“你到底在上什么班?你一直都在欺骗我。”
麦麦一言不发,她突然起身,拉着面前的男人往外走。
“阿原,我们到外面说。”
昏暗的灯光照耀着后巷,臭味刺鼻,污水直流,鼠虫横窜。
“有什么话不可以单独和我说,非要当着他们的面。”麦麦埋怨道,但她还是搂住了阿原的腰,撒娇似的往他怀里蹭。
阿原毫无反应,仍旧冷若冰霜的说:“旁边坐着的男的就是当天和你跑走的那个吧,那个女孩也是一起的。”
“这些不重要。”
“你和那个男人什么关系?还有,你什么时候从珊妮那里搬走了?搬去哪里也不告诉我。”这些问题困扰阿原许久了,他一口气问了出来。
麦麦松开缠绕在阿原身上的手,深吸一口气,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定,说道:“他叫莫岷,我住在他家。”
“什么?”莫岷惊愕地说,“你和他同居?那我是什么?”
“你是我男朋友。”麦麦认真地说。
老鼠的吱呀声从某处阴暗的角落里传来,与下水道哗啦啦的排水声混合在一起。
阿原倏地一转身,一拳猛击在墙上。他气愤在这样肮脏的地方听到这样肮脏的事情。
“那天在单家巷,你叫我陪你一起演戏,结果你却和他跑了,还连累我两个朋友受伤,你能不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是我哥,我们从小就住在一起,生活了十六年。”麦麦望着他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比亲哥还亲。”
阿原托起麦麦的下巴,近距离望着她,黑眸深不见底,“漫漫,我到底该怎样相信你?”
“这样!”麦麦轻声说着贴住了阿原,吻上他的唇。
回家的路上。
冬季的夜晚总是寒的彻骨。尽管披了莫岷的外套,麦麦还是冷得瑟瑟发抖。尤翊紧挨则后莫岷走,不停地搓着双手。
“哥,冷不冷?”尤翊关切地问。
莫岷只穿了一件针织衫,寒风从衣孔中灌如,冷得他麻木僵硬,还好还有尤翊传过来的那点体温。
“那个男人是谁?”莫岷和阿原有着同样的疑问。
无论是哪个男人,看见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在一起,都会这样问吧。
“我哥。”麦麦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做出了同样的回答。
没有人知道这个女人心里在想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她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你哥?”莫岷侧脸错愕地望着她,“你什么时候有个这样的哥?”
“搬走后我就跟着他,他带着我生活,像亲哥一样。”
如果阿原和莫岷站在一切听着麦麦对同一个问题做出两种解释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呢?是怒发冲冠摩拳擦掌大站一场一决胜负夺女人,还是仰天长叹痛心疾首大骂自己看走眼然后绝麦麦而去?
尤翊当然不是莫岷麦麦眼中的无知单纯,她早已明白事情的原委,只是出于同为女性的原由而未对麦麦的事妄加评论发言,单是乖巧地陪同与一旁静静地听着。
“那为什么第一次在单家巷遇见你们的时候他却在抢你东西?”莫岷问。
麦麦的说法与莫岷心中的想法有所出入,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不是在抢,是在问,只不过他的脾气比较暴躁,所以在你们看来是在抢。”
莫岷无话可说,没有什么能让他再继续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