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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少年如阳

我以为7月7日是我的大不幸日。赶了老远的路去买JIMMY的新漫画被告之货已卖光。搭车回去心情沮丧结果坐过了站。拍着脑袋茫然下车准备打的回去,结果发现钱包不翼而飞。心里一边骂着小偷是挨千刀一边拿出手机想打给妈妈汇报一下悲惨史,才拨出一个号码的时候,路边一个男孩冲过来夺过我的手机就跑。

我简直觉得,我是今天最悲惨的人了,我开始确定7月7日就是我莫小涵的大晦日,可是很快,我就觉得自己错了。7月7日,当是我的幸运日才对。

因为,我遇见了你。

当你在我大声并且带了点撕心裂肺地嚷着“抢劫啊抢劫啊”的时候,你挺身而出,撒开腿迅速地追上了小偷。

那一刹那,我觉得你就像从天而降的英雄。而在你出场前7月7日那天所有的一切都是预定的铺垫。

我跑上去,你一手抓着小偷的衣领,一手将失而复得的手机递给我。

我看到你的脸上挂着很纯真很纯真的笑容,你并不帅,但那一刹那,我却有种被定住的感觉。

回过神来觉得好失礼,便只好忙不迭地说着谢谢。

你便忙不迭地说着不用谢。

我觉得你憨憨的笑容真的好可爱。

才发现把小偷晾到了一边。

这才看清楚他的脸,尚是个14、5岁的稚气少年,瞪着一双惊恐的脸。

我有些愠怒,便忿忿地说,把他送警察局吧。

你看了眼他充满哀求的眼神,回了头,说,给他个机会好吗。他还只是个孩子。

我那时候就想,如果没有这个失足少年,也许没有我们的相见。所以,就当作感恩吧。于是我说,好。

18岁的你就这样像个老师一般语重心长地说了许多许多。

“好好做人喔。只要努力,贫穷算什么呢。”

少年渐渐走远。你望着他背影的眼神渐渐收回,又微笑地看着我。

我想问你的名字。还未发出第一个音节。

“你……”

“啊。”你突然大惊失色,“我的钱包不见了。”我那时候,还不晓得钱包里是你一个打工赚来的钱,也是你下个月的伙食费,否则,我会内疚死的。

我们没有找到那个抢我手机未遂又偷你钱包成功的坏小孩,于是你有些沮丧,却坚持要送我回家。只是我们都没有钱,于是一路走着。

你告诉我,也许那个少年有什么苦衷,也许家中有年迈的姥姥等着贵重的中药,也许还有年幼的妹妹守着破旧的布娃娃。

虽然我觉得你所假设的也许都很牵强。但是我却着魔般地表示举手赞成你的话。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的时候,我感觉到肚子饿了。而奇迹般地我在裤袋里摸到了10块钱。那一刹那我觉得我像个富翁一般。

我说我饿了你饿不饿。

你羞涩地点点头,可是我没有钱。

我说我有啊。便拉你进了旁边的小面馆。

你一边吃着面,一边笑着说,下次,换我请你。我请你去KFC。

在你心里,KFC就是一个很神圣的地方,这些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我想,那时候的我,除了对你充满感激,应该还有些小小的喜欢吧。

——还没有问你的名字呢。

——我叫秦……

突然小面馆里一阵嘈杂,模糊了我的听力。

——什么?你再说遍?你叫秦……

你却没有理会我,而是站起来,看向外面。

顺着你的视线,我看见几个凶神恶煞的小青年,开始砸盘子。嘴巴里正骂骂咧咧。而刚才给我们端面的老太太已经慌了神,只晓得坐在地上大声地哭。

你一下子冲上前去,拽住其中一个人的手腕,大声地说,停!你们干什么,几个人欺负一个老太太,很光荣是吗?

话音未落,你便挨了一拳,那一拳头直打得你鼻血都出来了,我惊得差点叫出来,可是你吭都没吭一声,而是给了他一个灿烂的微笑。

——喂,有种单条啊。凭什么欺负一个老人家呢。

——你替她还债啊。她欠了我们老大的钱。你是她孙子你替她还啊。很叼嘛。拖出去打!

警察很快来了,小无赖们甚至来不及逃跑。

我到墙角根扶起你。

对不起对不起,还是晚了一步,你还是受伤了。

——谢谢你……

你笑着站起来,眼角已经淤青,却没有理会我的关心,而是逊色地跑进面馆里,扶起惊慌失措的老太太。

——婆婆,婆婆,你没事吧。

苍老的声音说着感谢,眼泪落下来,突然间也湿润了我的心。

喂,还不晓得你名字的秦XX。你真的是个绝顶好少年诶。

你继续送我回家,一边开始感觉到嘴巴嘶嘶的疼,却像藏了心事。

——那个老奶奶,你认识啊。

——并……不认识。

我突然间又惊讶了,眼眶湿了又湿。你是这样一个善良的少年啊。可是内心里又有些失落起来。我,也许只是你生命里被救援的小小一个,会不会,一点分量都不占呢。却忍不住还是关心起你的伤势。

——不疼。恩,她让我想起我的姥姥。真的,很辛苦呢。

然后你突然回头,像是想起什么似地说,幸好你没事呢。

我一下子愣住。

——呃,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若是不小心挨了拳头哪里弄成我这样淤青,那是多可惜的事呢。

说罢你呵呵地笑了起来,才发觉嘴角有些疼,嗤牙咧齿起来。

我也呵呵笑起来。喂,你在关心我吧。而且,原来善良憨傻如你,也是会开下小小玩笑的。那么我可不可以自私地认为,我在你心里,是不是有点不一样的呢。

那天,你突然问我借钱。才发现其实我们是校友。

你说,你得帮那个老太太,问我可不可以借你200块。

你认真地告诉我,你不会赖帐,你掏出校牌给我看,你是宏志班的学生。

你说,我叫秦少阳。

我推开你的手,说,我相信你。

你便咧嘴笑了。

我让你去我家涂些药,你羞涩地说好。那一刹那,你就像个害羞的大男孩,站在我面前,挡住了眼前的光。

我想,我真的是有些喜欢你了。

虽然我遇见你未到一天。

虽然你并不是故事里的美少年。

我却真的在这千年一遇的07年7月7日,遇到了你。

踏进我家,你笑着说,你家好大好漂亮。怕踩脏地毯,硬要脱掉你的旧球鞋。

在我替你涂药膏的时候,你却一直盯着钢琴架上的布娃娃。

——好漂亮喔。

你这样感叹着。

我有些奇怪,你是一个男生,怎么会喜欢布娃娃。你却天真地继续说。

——小月月也有个布娃娃,不过,都破了,眼睛珠子都掉了一颗。

小月月?听起来像个女孩子的名字,会是你的谁呢?

你看我的眼睛写满疑问,便笑着说,是我的妹妹。

声音里带着温柔的神色。

原来,他假设给那个小偷少年的种种,都是自己的故事。

——她一直想让我给她买个布娃娃。我一直都忘了。本来……在你话完的前一秒,我已经从架子上拿下了娃娃,塞到你手里。

——这个做为礼物,送给小月月,好不好呢?

你突然,不说话了。

许久,才低低地说了,谢谢。

这一天,我在我的日记本里虔诚地写着:07年7月7日,我,是不是注定地遇见了你?

到学校以后,我总是有意无意地在人群中搜索你的身影,集会时,食堂吃饭时。却都没有碰到你。心里必然是失落的。却又矜持地觉得不可以去你的班级找你。

于是,忍不住向宏志班的同学打听起你。

装作不经意地说,你们班,有个叫秦少阳的男生?

却见被问的女孩皱了眉头。

——他啊,只知道打架呢,我们都不喜欢他。而且,他平地里似乎都不与人说话,孤僻得要死。若不是成绩好,老师早就把他弄普通班去了。

我的嘴巴顿时成了O型,那时候我在想,是不是有个男孩与你同名字。

因为她所说的特征,都与你截然相反。你是那么善良的一个男孩子,连陌生人有了困难都要拔刀相助,即使自己受伤也不在乎,怎么会是她口中那个恶劣孤僻的凛冽少年呢?

我真的不相信。

后来是你找上了我,你站在我的教室门口,一脸冷峻。

我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却突然露出笑容来。

——还你钱。谢谢你。不好意思啊,说好一星期之后还我食言了,害你还要找我,对不起啊。

你,竟然误会我四处小心翼翼地打听你的事,是为了要你还钱。你,真的一点不懂17岁女孩的小小敏感心事吗。

我有点小小的生气,淡淡说,不客气。

你仿佛看出来了,说,这样吧,我请你吃KFC哈。我上次答应你的。

心里便又暗暗乐成了花。

这个时候的我的心情,多像初恋时期,时晴时雨,只在你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言一语之间。

在KFC里,你盯着招牌说,要吃什么,随便点,我有钱。

小小的踌躇满志。

我却说我只要一杯可乐。我知道,你这才领了一个月的资助金。除去还我的200块,你只剩下一百块了。

你有些惊讶,真的不要了么?

我说真的,我不饿呢。

你又有些羞涩地笑了,那好吧,可是,你可不可以告诉我,KFC的哪些东西最好吃,最……实惠。

你咬了咬牙说出最后一个词语,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帮你点了一些东西,你却让服务生打包,笑着对我说,小月今天一定乐坏了。她嚷嚷着要吃KFC好久了。

我说你带我去看看你妹妹吧。

你愣了一下,眼神有点黯淡。

——我怕,你会被吓去。

——怎么可能呢。

那时候,我在想着,你的妹妹,应该是有着一张与你相似的脸,浓浓的眉毛,薄薄的嘴唇,笑起来会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你带我进了那间漆黑的大门,然后轻轻地唤了声小月。

便有沙哑的嗓音传来。

——干什么啊!!!

看着走出来的少女,邋遢着衣服,眼神空洞,一出来便瞪住我。

——你谁啊?

——小月,哥哥给你买了好吃的。

女孩便一下抓过你手里的KFC,用手大力地抓起来。一边憨傻地说着,好吃好吃。

我看着你尴尬地笑着,一下子不晓得该说什么。

真的很抱歉,我真的没有想过你的家庭是这样子的。

你却说,其实,小月不会经常犯病呢。已经好转了许多。

这时候,身旁的小月伸过手抓了我一下,白色的裙子上沾满油污。她便咯咯地笑起来。

你忙扯过她的手,说,对不起对不起。

我的眼泪掉下来,你一定以为是我被吓坏了。可是,我是因为真的好羡慕小月,有你这样的好哥哥呢。

那天以后,我们便是好朋友了。因为我对小月说,姐姐,会经常来看你的喔。

开始听到一些流言蜚语,有关我和你。

例如,说7班的莫小涵竟然与小无赖你打起交道。

再例如,你又与谁谁谁起了冲突打了架。是莫小涵走上去拉开你,你们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却觉得,这样的流言蜚语,很温暖的样子,起码可以把我们相牵连起来。

我真的真的喜欢上你了,喜欢你的努力与善良,喜欢你的诚恳与笑容。

我去你们班找你的那天,听到教室内一阵嘈杂,拉过一个女生小声地询问着。

女生说,就是秦少阳啊,偷了齐X的WALKMAN呢。却打死也不承认。

说完,带着鄙夷望了眼教室里沉默的你。

我便生了气,大声地说,你怎么说话的呢,凭什么认定少阳就是小偷呢!

女生便也气势汹汹地嚷嚷着,凭什么不是啊,他家最穷,而且,他和齐X关系最差,凭什么不是他啊!你是他谁啊!这么帮他说话。

说着,也特别鄙夷地看着我。

我认真地说,我,是他的朋友。

这个时候,你跑出来,看到我的时候,牵动了一下嘴角,然后转向刚才凶猛的女生。

——你要死吗。

然后你拉过我的手臂,转身离开。

你笑得很开心,突然间却停下来问我,你为什么,相信我呢?

我笑起来,因为,你秦少阳在我莫小涵心里,是最善良的。

你的脸色突然黯淡下来。

——可是,你不该相信我。因为……我真的偷了他的WALKMAN。

我看着你渐渐泛红的脸颊,有些惊讶,为什么呢?

——因为,他依仗家中有钱,便总是欺负同学,我看不过去。便将WALKMAN偷了,丢到了北城河。我错了。

我看着你清澈的眼睛,觉得你真的是善良得可爱了。

亲爱的秦少阳,你真的像是阳光一样。

可是你却转头说了一句让我很是难过的话。

——小涵,还是离我远一点,我不想拖累你。你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是不相信我吗?不相信我真心地想和你做朋友,真心想到你家里去看你的妹妹和姥姥吗?

或者,你觉得我和那些看不起你的男生女生是一样的人呢?

可是,你是愿意给我微笑的不是吗?

你愿意呈现出一个不一样的友善的善良的秦少阳在我的面前。

那么,我可不可以,认为,你对我是不一样的呢,或许,你也有些喜欢我。是不是?

那天逛街,我看到了NIKE有双球鞋,纯白色,我的脑海里便浮现出你已经渐渐破旧的球鞋,心想你穿起来,一定好看得不得了。

我想,我要向你表白,然后让你天天穿着我给你买的球鞋。

我想象着,也许我还未说出我喜欢你三个字,也许你先告诉我了呢。

想着想着便会乐呵呵地笑出声。

07年8月1日,补课结束的第一天,也是我们遇见的第24天,我捧着球鞋去找你。我想去你家替小月换上一套可爱的裙子,然后给你的姥姥熬一碗鸡汤,然后等你回去。将NIKE的球鞋亲自放在你手里。

盒子里,放着一张粉红色的小字条。

——秦少阳,你真的是阳光诶,突然照亮了我的生活。

我没有写上喜欢你三个字。因为我想是要你对我说,就让我这样子期盼着,好不好?

过马路的时候,大卡车突然冲向一个小女孩,煞白的脸。

我突然想起你的脸。

你是那么那么地善良。

“砰!”巨大的刹车声划过天空,几只飞鸟哀鸣而过。

我看见你哭肿了眼睛,撕心裂肺。

在我冲向女孩的那一刹那,你就站在马路的对面。

我只是想证明,我和你一样,也是个善良得奋不顾身的人。好不好?

秦少阳,你不要哭好不好。我喜欢你微笑的样子。

秦少阳,我救了你的妹妹小月,你是不是可以把我记挂一辈子了?

你知道不知道,遇见你,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温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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