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时间,我和秀夫已经能感知得很清楚,不再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地用在瓶子里放石子做记号计算,渐渐地学会了观察法,根据自己饥饿的状况或活动的情况,基本上能判断一天的时间,只要生活有规律,生物钟会很正确地告诉你早晨和晚上。
小珍妮一天天长大,长到三岁时,里里就带她去天空玩,还去河里。我和秀失忽然明白,她虽然是我们的孩子,但更多意义上,她是这块地方和天空的孩子,她有那么些我们人类的影子,但更多的则是属于与里里伊伊库他们的特性,她不怎么喜欢学我们的语言,但很快就学会了我们不懂的这个世界里的语言和数理,甚至会知道我和秀夫在想什么。
“我知道你们有些忧虑,我很爱你们,你们不要担心我。”
小珍妮在摆弄一些很柔软的树叶,用很细的草尖串成一起,一边串一边说。一层层的,然后把它们拼成一条裙子,她甚至都不用我帮忙,就做成了,送给我。
抬起头说:“妈妈你穿一下。”
我穿上了这条柔软的树叶裙,眼泪都掉下来了,真的太合适了。到这里来,我们穿的都是鱼皮衣,在街上用稻谷去换来的,很少穿树叶裙子,那只有心灵手巧的人才会做的,没想到珍妮她做得这么好,她还给秀夫做了一条裤子,秀夫笑得合不拢嘴了,抱着不停地亲女儿。
小珍妮渐渐地不再需要我们太多照顾,她也不在幼稚园里,她总是一天到晚跟外面那些孩子们在一起,有时甚至很长时间不回来,秀夫在忙完农活时总是站在院子外面等她回来,一见到她蹦跳着回来,秀夫就飞快地迎上去把她扛肩膀上。
“啊,爸爸,你把我放下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她总是在秀夫的肩膀上嚷嚷要下来,秀夫哪里肯放,一直把她扛到我身旁。
“珍妮,在地球上,三岁的孩子都还是小孩子哩。”我捧着她的小脸说。
珍妮一脸不高兴说:“可我已经四十六亿岁了。”
“哎呦,这不是里里这些孩子的口气么?”
我和秀夫都笑了,秀夫给珍妮准备了一大堆红果,还从河岸捡到一条刚跳出来的鱼,煮熟了,很香,珍妮很喜欢吃鱼。秀夫还换了一些酒,我们三个人围坐在一起吃着简单的饭莱,其乐融融的。如果这是一个我和秀夫共同经营的梦幻,那我们宁愿这个梦一直做下去,不再醒来。
“啊哈,你们倒活得挺舒服的!”一阵吼叫从门外响起,一阵冷风瞬间吹过身边,浑身毛孔都竖了起来,秀夫的瓦酒碗跌落在地,破了,一个湿漉漉、披头散发的人站在门外中间,一手里握着一把竖直的铁铲柄,一手拎着个铜大勺,背后还挂着不知什么脏兮兮的罐子瓶子什么的。
“这……这不是……”我用右手的筷子指着这个人,一下子喊不出来名,但名字就在嗓子眼里塞着。
“米勒!你!——”秀夫站起来,惊愕万分,瞪着站在门口但又不跨进来的这个人。
“哈哈哈……”米勒大笑不已,仿佛在嘲笑我们和这个世界。
“爸爸,他是谁?”珍妮在我身边侧着头问。
我赶紧拉过孩子躲到房间里去,听见米勒大笑说:“哈哈哈,这真是天大的笑话,一个老太婆和一个老秃子还会生孩子,这个世界被这两个人颠倒了,搞昏了!这真是太好笑了。”
“滚!疯子,不然我和你拼了!”秀夫拿过了自家的铁铲,准备跟他搏斗。
“秀夫,别理这个人,只要他不走进我们的屋子,我们不要跟他去吵。”我在房子的窗户里对秀夫说。
“嗯,好的。”秀夫走过去关上了门。
米勒离开了我们的门口进入他自己的屋子里,那隔壁乒乒乓乓地一阵响,他在整理东西,还唱着自己编造的歌:
“世界里有什么比这更好笑,有两只老得走不动的公鸡和母鸡交配后产了个蛋,孵呀孵的终于孵出一个丑小鸭……”
“妈妈,这个人在唱什么歌?”珍妮坐在床上不解地问。
“不知道,他自己编的歌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个人是不是和你们是同一个属性?”
我一愣,三岁的珍妮其实已经懂得很多,伊伊库和里里教了她许多我们都不知道的知识
和技能,所以,我不能再把他当成一个无知的小孩。于是,我把我们和米勒怎样来到太阳中心的故事告诉了她,但没有告诉她我们和米勒发生过的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和过节。
“原来是这样,这个叔叔还是一个科学家,可现在怎么又回来了。他难道去了地球古代,后来发现那里不好就又到这里来了。”
“嗯,可能他发现回到了过去的什么年代,做了一个农夫,觉得不合适,就又回来了,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应该能找到回来的路。”我对珍妮说。
这天上午,米勒在门口叫住了珍妮:“小朋友,你想不想去地球?”
“我不想,我只想跟我爸爸妈妈在一起。”珍妮回绝他。
“啊呀,地球上很好玩的,有好多房子和好玩的地方,还有许多象你一样的小朋友呢,他们都上学校,学校里也很好玩,有许多孩子在一起学习,不象你一个人孤零零,你的父母老了,要是他们死了,你可就成孤儿了,你看看,这个世界哪是你这人类孩子住的地方,你应该回地球去才对呀……”
“米勒,你别说了,我们已经不想再回地球去,你要回去就自己回去好了,别蛊惑孩子。”我走出门口对米勒说。
“好吧,好吧,我可是一片好心呵,啊!睡觉去啰,晚安!”米勒打了个吹欠回屋子去,看来他的日子和我们是颠倒的。
我知道珍妮非常机智不会上米勒的当,她有自身的防护能力,这是这个地方的孩子特性,我很感谢伊伊庢和里里对孩子的早期教导,让孩子成为了他们一样的人,不过,我总感觉米勒有些“按兵不动”,他表面上象是对我们已经不在怨恨了,但暗地里怎样的心思,我们还得防备点,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晚上,我和秀夫讲起米勒的事,说米勒虽然现在跟我们相安无事,但总觉得还是那个“坏”的米勒,没有因为几年前跳入河里回去过而改变了他的本性,我们还是防着他点。
“好的,我会留意的,幸好珍妮不是地球上三岁的孩子。”秀夫松了口气说。
“珍妮虽然机智,但毕竟不懂得地球人的人情世故,我们也要提醒她的。”我说。
“嗯,以后我们多跟她说说,想不到米勒又回来了,让我们的生活又蒙上了一层阴影,唉。”秀夫叹息着。
我拍拍他的手背说:“人生哪有如心如意的,就算太阳中心没有阴影,生活中也一定有阴暗面的。我们老了,也不要忘记斗争,没有哪个世界会一直和平下去的。”
“说得真好,我有信心的。”秀夫握握拳头,他自从来到太阳中心,性格上进了一大步,不再犯病,沉着稳实,成了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了。
米勒有了自己不知从哪个年代帯过来的铁铲和大铜勺子,也许也当过农夫,他跟伊伊库说也想种地,伊伊库就给了他一些土地。这地方多的就是土地。他种的稻谷麦子都很低产,都不够他自己温饱,加上有时要酒喝,还是度不了生活,他于是干起了一个神秘的“行业”,这个“行业”在地球上是个老“行业”,可在太阳中心则是个新“行业”,伊伊库他们都还不知道这个“行业”,那就是偷窃。
“啊,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来,干杯!啦啦啦……”听见米勒在隔壁又喝又唱的,生活也过得不错,他还在我们的地里偷些土豆和南瓜,秀夫如果看见,就大吼一声,举起铁铲或木棍追上去,米勒就跑。成了贼以后,米勒就躲避着我们,怕我们看见他,在我们睡觉的时间,他就出去行动。不过,总有一天,他的偷窃行为会被“太阳原子”这帮孩子发现的,他偷我们的不多,但偷他们的就很多,起先还见他在翻翻地刨刨土种些作物,后来,他的土地也就基本上荒废了,倒长出不少野花来,有一天,我领着珍妮(应该说珍妮牵着我)路过,就采些野花插在瓶子里养,不料被他看见了,说什么这些花也要卖的,秀夫只好给了他几个南瓜,而且看他关着门都能看见我们的行动,有一次,秀夫在河边捡了一条好大的红鲤鱼,在门口只搁置了两分钟就不见了,不久,就从隔壁飘来喷香的煮鱼味,米勒又一边喝酒,一边胡乱地编造他的烂词在自娱自乐,唱什么“逍遥自在,快活似鱼儿”的歌。唉,他这偷鸡摸狗的事在这里倒是没有法律惩治他,这里的孩子们从不追究这些事,他们后来发现米勒的这个“品行”时,十分奇怪他的行为,觉得他是一个不正常的人类,所以,决心帮助他改变大脑组织结构。
伊伊库和里里等人来到了他的家门口,一个孩子跳入他的家里把他从床上喊醒,拉着他说去治疗。
米勒在门口嚷嚷:“我不去,我没有病!”
“既然没有病,为什么不用交换的方法换取食物?”
“因为那太麻烦了。”米勒说。
“麻烦?为什么?我们不明白你的大脑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我们只想弄清楚。”一个孩子说。
“因为人类的本性就是饿了想吃,累了想睡,渴了想喝!”米勒理直气壮的语气。
我不禁为他的“辩解”要加分了,看来里里他们输定了。
“可你不是婴儿,只有人类的婴儿才会有这种意识,你已经不再是婴儿,却回到了婴儿时期,看来我们得帮助你恢复正常,麻米,你听听他的大脑信号现在是什么情况。”伊伊库吩咐麻米。
麻米爬上米勒的头,听了听他的脑袋壳子说:“这个人在笑,他说我们都是傻瓜,他的大脑是正常的,只是他的语言区域总是存在两种相反的信号,一种是真实的,一种是虚假的。”
“这可能是某些人类的特性,艳和秀的大脑好像不是这样的。”里里在一旁说,他在门口喊,“艳,你出来。”
我出去,其实我就在院子里听他们谈话。
“麻米,你听一下艳的脑子。”
我坐在石头上,麻米过来听了一下说:“她的大脑在说,米勒是一个窃贼。”
“窃贼?什么意思?”
“她的大脑在说,就是人类喜欢在别人没有看到的情况下,把别人的财物拿走归自己所有。”
“这解释真复杂,唉,也许这确实是人类的本性。”伊伊库说。
因为觉得这是人类天生的本性,伊伊库和里里就不再为米勒去治疗大脑了,所以他们放了他。
“哈哈哈”……米勒的屋子里传来他放肆的大笑,这一关他可算是逃过了。
也因为是人类的本性,米勒的偷盗成了他的一门正式“职业”,而且名正言顺的,他就专门研究起这个职业来,搞得我和秀夫苦不堪言,不是因为我们的东西失窃,是他一天到晚研究窃听或窃视我们的行动,在墙上打洞,放上他自己制作的透镜或窃听器,屋顶上也装满了他的“钩子”,专门用来钓我们屋子里或房间里的东西,秀夫的裤子,珍妮的鞋子都成了他的目标,他以此为乐,经常哈哈地傻笑,唉,不得不佩服他的聪明才智,在这个太阳中心的原始社会里,他竟然一样样制造奇怪的工具,“废寝忘食的”地工作着,这下,他的发明倒给他换来了食物,他发达了。他在月球上喜欢制造机器的兴趣爱好在这里大加发挥出来,真是人才在哪都是人才,秀夫和我不得不佩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