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悠坐在马车中,与自己对面的是公子子言。此刻的他正在闭目养神,盘着膝,修长白皙的手撑在额头一侧,倚在面前的桌子上。
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看的男子。眉眼英气逼人,身上带着诸侯王族的气质,薄唇之间的淡淡笑意,从容得天下不过在股掌之间。可惜了他的眼睛,不然就真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完美了。
也许天妒英才吧。傅清悠微微叹了口气,抬手敛了敛铺在身前的广袖便要站起身来。
“坐着可是无趣?”公子子言并没有动,只是睁开眼睛问。
“尚好。”傅清悠坐回到自己的地方。其实,说是坐着,却完全处于一种跪着的姿势。整个儿上身的重量都集中在脚后跟的地方,身体坐的笔直。这是王朝最标准的皇室礼节。
然而傅清悠从小就不曾习惯这样的坐姿,也从没有人要求她这样做。如今知道这样的坐姿是出行之前负责教习的宫女才教的。所以,坐了不久腿上就已经麻木难忍。
“嗯。”公子子言点了一下头,继续将双眸闭起来。忽然,又睁开直起身子道:“清悠。”
“在。公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事,只是想着你既然长在书库,应该不习惯跪坐之礼。此时只有你我,随意坐着就好。”
他的心竟这样细!傅清悠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接受一个男子这样无微不至的关心。
“我看不见,所以,你怎么坐着舒服怎么坐就行。”
“清悠谢公子好意。只是,此时不习惯日后到了临源也是要慢慢习惯的。总不能丢了公子的脸。”
“没什么。婉莹也不喜欢这样的跪坐之礼,朝堂上的人也都习以为常了。”
婉莹?是公子子言在临源的正妻吗?看他提起这个名字时候的温和笑意与想念,公子与这位夫人应该是琴瑟和谐吧。傅清悠的眼神黯了一黯,依旧保持着跪坐的姿势。
没有听到傅清悠换姿势的声音,何子言摇头弯了弯嘴角,也不去勉强她,自己仍旧闭目养神。
忽然,马车猛然停住,傅清悠不妨,身形不稳跌倒在马车中。而后,只听外面千泽喊道:“保护公子。”
“怎么了?”傅清悠想要起身到马车的窗口处看看,腿上却一阵麻木,怎么也用不上力。
“无事。呆在车里。”一面说着,何子言已经随手携了挂在车上的剑一把掀开帘子纵身跃了出去,矫健如大漠上飞翔的雄鹰。
傅清悠揉了揉自己发麻的腿,勉强跪行到窗边,将帘子挑开一个缝隙,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
公子子言持剑站在千泽等人围成的圈子中,对面的人都是黑衣蒙面,看人数是何子言带出来卫队的几倍。即便跟随公子子言的这些人都是以一敌十的猛将,这一次想要逃脱,恐怕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你终于还是落在了我们手里。”为首的蒙面人得意的笑着。
“哦?尊驾就这样确定能拿下我何子言的人头?”
“我的人数是你的十倍,何子言,你再如何善战,也不可能没有精疲力尽的时候。”
车轮战?傅清悠心里一惊。对面的那个蒙面人说得不错,就算公子子言的剑术放眼整个儿王朝都难有敌手,终究他是人,不是神。是人就会有精疲力尽的时候,而那个时候就是他们动手的最佳时机。
“哈哈哈。”何子言似乎听见了有生以来听见的最好听的笑话,放声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千泽,你可还记得五年前渝水一役?”
“回公子,记得。”千泽恭敬的拱手回答。“当时我们与燕国大战,公子率领我们深入敌后,在渝水畔却遭遇敌军伏击。当时我们只有三十个人,而且长途奔袭,人困马乏。而对方,是一千以逸待劳的精骑。”
双方实力相差这样悬殊,无论谁来评价,这一场都已经是公子子言的必败之役。然而,他现在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就说明,那一场生死较量他赢了,而且赢得漂亮。
“你以为我手下这一群死士,是燕国那群乌合之众?”为首的蒙面人不屑的冷笑一声。
“应该说,连燕国那一群乌合之众尚且不如。”何子言嘴角弯起一段嘲讽来。“燕国善战天下皆知,而你鬼门杀手团不过是江湖上一个杀手组织,如何比得上燕国精心训练的军队?”
“你知道我们的身份?”
“你不该接下这笔生意。若是你师父欧阳俊雄知道了,大概要从棺材里爬出来找你算账了。”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我师父?”
“何子言,殷国四公子何子言。”
鬼门杀手团?傅清悠蹙眉细细的在自己以往阅读过的史书野史中寻找这样的一个名字。应该是江湖上的一个门派吧。当年在江湖上也曾称霸杀手界一时,据说后来就渐渐的衰落了。想不到,今日在这里出现。
正想着,傅清悠猛然觉得身后什么东西凉凉的抵在自己的后颈上。
“别乱动。”一个阴狠的声音低低的道。“将车帘掀开。”
傅清悠脊背僵直,却不曾按着他的吩咐移动半步。并不是因为腿上麻木不能行动,而是她知道,只要掀开帘子,公子子言就会知道自己被挟持了。她不愿意拖累于他。
不知为何,傅清悠下意识的觉得自己的生死何子言是会在乎的。也许,他那样温和的性子会在乎任何人的生死吧。
“我是晋国人,你挟持我去要挟公子子言不会有结果。我的生死他根本不在乎。”
“少废话。”
傅清悠明显感觉到后颈上的刀又用力了几分,几乎要将她纤细的脖子刺穿。手心中一阵一阵的冒冷汗,表面上傅清悠却仍然不动声色的带着笑意。
“你此时杀了我,只怕才称了公子子言的心。他可以不必勉强自己娶一个和亲的女人,更可以不用负了自己心爱的正室。壮士既然是他的敌人,何必要帮他呢?”
“哦?你倒是看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