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惊一场,宁尘长出一口气,额头上,已有着冷汗滴落,方才生死一刹,一旦判断失误,必是身死无疑。
可正当他放下心来之时,一声冷笑,蓦地从后方传来。
宁尘心神一惊,回过头来,正好见到诡异的一幕,后方的一株赤木,通体火红之间,突然裂开一道缺口。
缺口之形,如一弯残月,残月缓缓清晰,成为浮空的玄月,青年一身玄袍,一步从玄月内走出。
“出手果断,时机掐的也很准,你很有潜力。不过,你没有成长的机会,因你今日,必死。”玄袍青年面色冰寒,缓缓道。
“乌元亮。”脸色一沉,宁尘手中,余下的一张遁空符,当即燃烧而起。
淡红色遁光大盛,宁尘整个身躯,眨眼包裹在内,只是一闪,消失在原地。
乌元亮身躯不动,留在原地,嘴角噙着嘲讽笑意。
“区区启灵境,我要你死,你不得不死。”残酷之声,如天音浩荡。
这般近距离下,只是声音,就引动了这一方天地变化,天地间,所有灵力狂暴。遁光爆散开来,宁尘的身躯连连后退,胸膛上,仿佛有着无形重锤,狠狠轰落。
宁尘有一种感觉,此刻他如被天地遗弃,成为天地间,万物之公敌。
“要杀便杀,不过一死。”双目凝缩,如同凝固在眼眶之内,宁尘平静开口,字字冰寒。
生死危机下,宁尘眼神内流露出的,反而是极致的冷静,然而面孔,却有些扭曲,一如斗兽垂死,凶狞而疯狂。
“很好,有此胆量,不枉你狗胆包天,残杀我弟。”
“贱命一条,我要让你知晓,绝望是何滋味。”
“在我面前,你连拼命的资格都无,你不屈的勇气,不过笑话。”……
乌元亮神色,变得狰狞下来,口中之话,每一句落下,都有着威压散开。随着最后一句出口,空中的威压笼罩一方,这方空间,如化为泥潭。
而宁尘,则是深陷泥潭的蝼蚁,纵是抵死挣扎,依然寸步难行。
“这就是启灵境与玄月境,两个大境的差距……”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立刻又被宁尘生生压下。
这种感觉,勾起了他前世记忆,无数记忆画面闪过,这一刻,他好似又回到了画面内,种种悲伤苦涩情绪,接踵而来,直至竭斯底里,成为普通人眼中的疯子。
如此还未完,当他苦思人生为何,一夜白头,自认为精神已超脱时,却仍逃不过强制治疗的命运。
“七重天崩,第一重天,给我落。”一声怒吼响彻,脑海内的画面,随着这一吼被打断。
口内含着的养灵丹,猛的吞下,恢复灵力之速暴增,体内灵力震荡,随着七重天崩秘法催动,第一重天落下。灵海内冲出的灵力,立时化作双倍。
身躯外,气息攀升,迅速冲破启灵境巅峰,达到灵煞境初期的程度。
“还不够……”第二声怒吼发出。
体内灵力运转到极限,功法《炼阳决》,他只修炼成前面三层,此刻随着他心中的不甘,强行运转,第四层催动,气势再涨。
养灵丹彻底化开,体内灵力充沛,达到了宁尘如今的巅峰,一身气势连连暴涨,一股近乎自毁的气息,缓缓散开。
“崩天印。”
双掌大张,不再是一印,而是双掌内,皆有着一团青光汇聚,眨眼间,凝聚成两道印记。
口中鲜血狂吐,宁尘的双掌,已开始打颤,狠狠一咬牙,双掌齐齐推出。
林内本无风,此时此刻,方圆近百米,掀起了狂风,而狂风根源,则是两重山影,虽无法重叠,可其威势之强横,远超过一印。
乌元亮冰冷的面孔,蓦地变换,竟突然低笑出声,身处崩天印前方,他的笑声却化作了狂笑。
他似乎见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他的笑声中,满是狂意。
“碎。”一字出口,大笑的身影,陡然伸出一掌,随意一压。
一掌压下,百米内,狂风尽散,两重崩天印,如被冰封在半空中,随着一声轰响,消散无形。
宁尘怒目圆睁,满是不信,心神紊乱之下,体内灵力暴走。
“我不信。”口中传出一声声嘶吼,他的眼神,再无法维持冷静,化作疯狂之色。
“死吧。”乌元亮的狂笑声,响彻天地。
宁尘先前的冷静,令他心中杀机凛然,而此刻宁尘的疯狂嘶吼,却让他找到了报仇雪恨的快意。
不见乌元亮动作,宁尘四周,虚空中无声波动,浮现朵朵朱红之云。
“我不甘……”
疯狂的咆哮声,从宁尘口中传出,满含了他前世今生的不甘。可这种不甘,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朱红之云,从四面八方出现,包裹而来,宁尘避无可避,如身处炼狱,只觉得身躯要燃烧起来一般。
首先开始燃烧的,是宁尘一身血云青衣,接着,他满头长发蓬的炸为飞灰,接着四肢、身躯、脑袋,浑身上下皮肤化为通红,眨眼焦黑遍布全身。
乌元亮双目大亮,眼中闪动奇光,亲眼目睹宁尘化为火人,口中的狂笑声,愈演愈烈。
“我弟,大哥为你报仇了。”……
然而,下一刻,他的眼,骤然凝缩,狂笑声,戛然而止,面色突然发青,如被人捏住了喉咙。
朱红云团包裹之内,化作火人的宁尘,其一身火炎,毫无征兆下,突然消失。
而宁尘身前,出现了一颗石珠,此物正是玉阳城内,那皮包骨老头所赠。
石珠本平凡无奇,可随着宁尘焦黑身躯上,鲜血滴落,吸收了鲜血的石珠,如被唤醒,石珠表现,出现密密麻麻的血丝。
在这血丝遍布的石珠中心,一圈漆黑浮现,远远看去,石珠诡异无比,竟如同一颗眼球。
乌元亮身躯隐隐颤栗,再无法笑出声来,在那颗眼球之上,他察觉到了杀机,这一丝杀机虽淡,只针对于他一人,却让他有一种面对尸山血海之感,不敢动弹。
朱红之云,尽数被挡在宁尘一丈之外,他的身躯,焦黑一片,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神智模糊间,宁尘听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这个声音,将他几近消散的神智,生生拉回。
“吾的后人,回答我,你要的是什么……”
“我要什么?”
宁尘的神智,猛的清晰下来,这一问,似激发了他内心,所有的不甘,似唤出了他前世今生,心中压抑的疯狂。
“我要什么、我要什么……”
宁尘扪心自问,他的心神似乎在笑,笑得异常苦涩,但这种苦涩出现的刹那,立刻被磨灭,被无尽疯狂取代。
“我要他人无法困我、我要这天无法压我、我要这地无法葬我……,我要我所珍视之人,无人敢欺;我要这世间迷雾,无法遮蔽我眼……”
……
苍老声音的主人,似被撼动,竟沉默了少许。
再次响起之时,苍老的声音中,多了一丝欣慰,只是这种欣慰内,又有着哀伤,和无可奈何。
乌元亮心神紧绷,一种诡异感出现,只因那颗眼球,看了他一眼,而眼中的他,似乎连蝼蚁都不如。
“启灵境能奈我何,此宝我要了。”压下震撼,乌元亮贪性大发。
“焚。”口中轻吐,乌元亮单手一抓。
朱红云朵顿时增多,转眼成小山大小,难以想象的炎力下,一方虚空都模糊下来。
四周草木尽焚,地面干涸崩裂,炎力朝着四面八方滚滚而去,顷刻间,方圆一里内,彻底化为火焚炼狱。
这就是玄月之威,通天地之力,灵煞境与之相比,虽是一境之差,两者却有着云泥之别。
而红云小山正下方,是浑身焦黑的宁尘,在他身前,眼球浮空不动,爬满密密麻麻的血丝,眼球正中心,一圈黑色内,出现一团血色星璇。
“给我压。”见此诡异的一幕,乌元亮头皮发麻,虚抓而出的手掌,全力压下。
可无论乌元亮如何催动修为,甚至身后玄月朱红之光爆闪,其玄月境修为,已运转到极致,依旧无法奈何宁尘。
乌元亮灵识扫去,宁尘被焚到血肉模糊,遍体焦黑,可一身生机,并未断绝,相反的,其修为竟在缓缓波动。
他所看到的宁尘,僵立不动,可宁尘的心神内,却在疯狂呐喊,喊出了他前世今生,两世的不甘。
“吾的后人,吾所能给的,是看透这世间迷雾的眼,去看得更远。”
苍老声音落下,外界眼球立动,一闪冲入宁尘右目内,与其眼球重叠在一起。
“给你的道,留下一个可能,去走的更远……”……
细密的崩裂之声,缓缓响起,在这一里火焚炼狱内,崩裂之声显得异常清晰,四周的一切,在这一刻,似被放缓。
“不可能。”乌元亮气息大乱,一股危险至极的气息,时刻提醒着他,不逃则死。
“区区启灵境,区区战奴,地位如狗的东西,有何资格拥有此宝,它是我的。”
乌元亮低吼出声,双手猛地合击在一起,十指捏诀,眼中杀机爆闪。
一个黑色卷轴,从他袖中飞出,卷轴大开,乌元亮法决飞快打出,虚空中,画轴蓦的铺开。
画内,除了火,还是火,画轴放大间,铺洒天空,如一层火炎天,取代了青天,遮蔽一方。
赤木山林内,方圆十数里内,所有战奴,乃至各派弟子,此时心神惶恐。
“我进入内门十五年,全力修行,方才达到灵煞境后期,只差最后一步,便是玄月,可在这一步之差面前,我竟连反抗之心都提不起来。”一面带坚毅的青年,身临树巅,心中泛起无力感。
“有玄月之修,全力出手了。”
“好可怕的气息,以我等的修为,怕是一旦接近,就会灰飞烟灭。”
“引得玄月境全力出手,此人绝无幸存的可能。”……
天空内铺开的画轴,虽不算高,可他们依然能看得清晰,全因那朱红色的天,覆盖了近一里方圆。
气息之恐怖,远远传开,使得所有灰蛾下幸存的人,无不是心惊胆战,丝毫不敢靠近,更没有观望之心,远远的就四散离去。
“宁老大,你可要活下来啊。”树洞内,端木志露出半个脑袋,眼中尽是惶恐之色。
在端木志一旁,云烈古板的脸上,看不到半点表情,死死盯着朱红之云,不知在想什么。
一处山林小道上,少年其貌不扬,可漫步走出的身影,止步时,面貌变换,成为一秀美如女子的少年。
转眼少年气质大变,俊美容颜含笑,在他身后巨猿虚影仰天咆哮,直接震死前方一对杀来的男女。
“与我相似之人,宁兄,我相信你。”墨风低声一句,大袖一挥,收起两个储物袋,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