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往简溪乡驶去,离秀丽中学越来越近,许文力想象呆会儿跟秀秀见面,秀秀会是什么反应。
十几分钟后,一直看着窗外的刘蓓蓓转过了头,居然她在低声抽泣着,眼睛红润,她自己拿出纸巾擦眼睛和鼻涕,很快她脸上又露出了笑容,朝许文力看了过来,许文力很好奇她刚才这一系列的表情变化,但许文力也不打算主动问她什么。许文力装作没注意她的表情。
刘蓓蓓说:“其实我来这里是为了我男朋友。”
许文力惊了下,不过心里觉得这也很正常,可能家人反对她来这里见男朋友吧。许文力看着刘蓓蓓说:“你男朋友也在秀丽山中学教书啊?”
刘蓓蓓摇了摇头,说:“在一家施工单位做管理。”
许文力说:“那等于是驻外工作,蛮辛苦的。”
刘蓓蓓点了点头。
许文力说:“他怎么没来接你?他知道你要来吗,知道你要去秀丽山中学支教?”
刘蓓蓓又抽泣起来,哽咽着说:“他应该不知道吧,或许知道了。”
许文力感到有些奇怪,问道:“你没通知他啊,那会给他惊喜,他工作的地方离秀丽山中学远吗?没在县城施工吗?施工单位来这里一般都是修铁路的吧。”
刘蓓蓓的反应显得有点慢,许文力才一口气问了这么多。
刘蓓蓓总算张口回答了:“修高速公路的隧道,离秀丽山中学一公里左右,有一段高速公路就在秀丽山中学的后面,不过那不是他们单位负责的。”
许文力说:“那他应该来接你啊,至少要等在呆会儿我们下车的地方。”
刘蓓蓓说:“他来不了,他人已经不在那里了,去年的今天他在隧道里检查工作,隧道坍塌,死在了里面,今天是他的祭日。去年的今天我还在追逐音乐梦想,我在参加中国最震音的选拔赛,刚好那天我也失败了,我还怪他那天没有给我打电话。”
“哦。”许文力感到很不是滋味,这个女孩的身上居然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女孩把身子往下挪了挪,朝许文力看了看,她似乎又没什么事了,她闭上了眼睛。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故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许文力不禁这么感叹。许文力忽然发现自己错了,错的是自己不应该那么坚决地跟丽娜分手。两个人在一起那么多年,不管怎样都不应该轻易地割断掉这份感情。
但很快许文力又认为命运有时就是这样,或许就应该鼓起勇气去作出新的尝试,不管怎样,对丽娜应该是很难再回头了。因为疾病的存在,因为贫穷和富裕的差距,因为喧嚣都市与寂静山村的各自存在性,还因为死亡的可能性和生的不确定性。不,是死亡的必然性和生的可能性。
许文力也把眼睛闭上,靠在椅背上,应该不会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时间很长,其实也就十来分钟,许文力睁开了眼睛,车上很安静,不少人都闭目养神或发着呆,刘蓓蓓仍闭着眼睛。汽车正在爬一个高坡。
许文力似乎有些担心汽车爬不上这个高坡,坡的左侧是山,右侧是随着坡度增高而变深的谷底,落差最多有百来米。
汽车终于爬到了坡顶,然后要下坡了,许文力想放松自己,却看了看前方的下坡路和右侧谷底的落差,左胸口猛地发痛起来,许文力强迫自己不要去看不要去想,可这种疼痛越来越难忍,心脏似乎在加速跳动着,不,是无规则绞动着。
许文力还不想呼救,凭前面几次发痛的经验,他觉得还是能挺过去,而且觉得这种痛主要是视觉上看了高度落差后引起的恐惧而造成的,只要汽车下到坡底再上升的时候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呆会儿再吃点药。
果然许文力的疼痛逐渐减轻了,刘蓓蓓这时睁眼看了许文力一眼,许文力暂时不想对她说什么,她也不以为然地继续闭着眼睛了。许文力觉得不难受了,他不想在刘蓓蓓面前吃药。
汽车又要下坡了,许文力忍不住又要看,这时汽车才刚刚爬到坡顶,许文力的目光刚顺着坡度扫视下去,胸口便剧痛起来,这次的疼痛比先前加重了很多,仿佛心脏里在“喀嚓”摩擦着。
糟了,会不会疼死在这里?不行了,我快不行了!许文力睁大眼睛望着前方,忍受着心脏被割裂被搅拌的疼痛。忽地,许文力觉得山摇地动,猛地一下子,汽车右移冲向了百米落差的谷底,汽车呈抛物线下落了。
完了,全都完了。许文力只能睁大眼睛看着前方景物的变化和忍受着巨大疼痛,他无暇顾及别人的反应,而许多人包括刘蓓蓓似乎还在睡着。
突地,许文力眼前发黑,瞬间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