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心里并不爱我。”小田很直接了当地跟我说,却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
这让我很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去接小田的话。只好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五颗手指,从大拇指数到小拇指,从小拇指再数回大拇指。
小田有些失望,“我以为你就是骗我,也要说自己爱着我的。可是你没说……”
我赶紧弥补自己的过失,“我是爱着你的呀!”
小田摇着头,“晚了,现在说晚了。”
我讷讷起来,“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能猜得出我爱不爱你的。”
小田“唉”了一声,转过身去,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好吧,我就算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猜测不出来。但事实是明摆着的呀……”
我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拒绝了她的要求,是对她没有爱的表现。以前舍友在哄骗自己女朋友上床的时候,就说,爱我就给我。言下之意,如果不给我的话,你就是不爱我。所以,请你看着办吧。我相信很多男人都会这一手,打着爱情的幌子,来赢得性上的便宜。却没料到风水轮流转,如今连女人也这么明目张胆的要求男人?!是不是阴阳颠倒,天翻地覆了?!我疑疑惑惑地看了一眼窗外,发现太阳还是挂在自己的头顶上,土地还是被踩在自己的脚下……这个世界,在表面上,至少还是比较正常的。
小田也不忙着解释,就那样的坐着。两腿张开,分别向两侧倒去,显得自己的关键部位,非常门户开放。这让我又有些心里不舒服,过去的姑娘都讲究走有走相,吃有吃相,坐有坐相。都是脚尖对着脚尖,膝盖对着膝盖,生怕走了一丝春光。可是现在的姑娘,怎么都是这副德行?是不是从小就没有娘教过似的?!就是有娘教,也大概没人愿意再听。好在小田的身边是我,如果换在公共交通上,一屁股坐在位上,然后习惯性地打开双腿,不免会勾引多少良家少年,让人想入非非。
小田见我连狡辩都没有,又“唉”了一声,“你看你,被我说中了吧。”
这下我有点不乐意了,赶紧否认。我想跟小田说,今天拒绝你,其实是有点累了,比不上你青春年少,活力无边。我好歹也是快上年纪的人,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没有以前那么得心应手了,想让它兴奋就能让它兴奋的。你可不能上纲上线。
小田却没有给我这个机会,“我发现你不爱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说说,你晚上睡觉,为什么不主动搂着我?!我想要搂着你,你却把自己的手交叉地放在胸前,像是有意地拦着我,不想让我靠近。你说,你是不是故意这样做的?”
这下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小田说的并不是我想象中的事情,而是在解题发挥。但我又一想,这更有些糟糕,如果是我想象中的事情,那我还可以理直气壮地解释。但现在却是小田说的这码事,算起来,的确是我做得不对。我有点懊丧,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得这样做。以前跟楼佳儿在一起的时候,我总喜欢把手放在她的头下,让她枕着我的胳膊进入梦乡,也让我能拥她入眠,根本不需要她的提醒或强求。对不起了小田,我又拿你和楼佳儿作比了。可是不比就不知道呀!
我不能让小田为了这事跟我纠缠不休,我得拿出自己反击的手段,于是我就说,语气里还颇有些责怪的意思,显得自己很无辜,“你说你怎么这么多心呢?那只是我的一个睡觉习惯而已,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努力改正。”
轮到小田有些疑疑惑惑地看着我,“是吗?”
“是!”我非常肯定地说。就怕一犹豫,又要引火上身。
“那好吧,我错怪你了。”小田说着说着,又扑进了我的怀里,“把你的手拿开。”
我只好听天由命,将自己的手从胸前拿开,任由小田轻薄和宰割。可是这次,小田却老实多了,窝在我的怀里,一动不动,只是拿着自己的手指,在我的胸口胡乱地画。一会儿画着小人,长得胖头胖耳贼眉鼠眼,跟我有得一拼;一会儿就写小字,猪头刘天狗屎刘天……反正什么难听,就放在刘天的名字前面。画得我以为自己的怀里,躺着的是楼佳儿,不禁壮怀激烈,意气风发,跃马扬鞭。
小田仰着自己的脑袋望着我,“你想要吗?!”
我恶狠狠地说,“我是男人,是男人就得有男人的威风。”可是,还没等我饿虎扑食般地把小田按倒在床,我却率先成饿虎的嘴下之食了。
一番缠绵之后,小田的眼光也软了,没有刚才那么锋利了,看人也像是含着水分,能滋得你心头一片潮湿。
“刘天……”
“嗯???”
“以后睡觉不许不搂着我!”
“嗯!”
“以后睡觉前记得亲亲我!”
“嗯!你不嫌麻烦就好。”
“我为什么要嫌麻烦呢?!”小田伸出双手,捧起我的脸庞,像捧起了心中的太阳,作若有所思状,“我这些要求不过分吧?!”
我倒是笑了起来,“你可真作。”
“这不是作,别怪我,刘天,在你眼里,我们这些孩子都有些生活糜烂、作风不良,反正就是乱七八糟,但谁不希望自己也有人疼也有人爱呢?!”
说得我心里就是一紧,肝儿肺儿都是哗啦啦的颤。
“刘天,对不起,其实我知道你心里有我的。这些天来,你为我工作的时候,绞尽脑汁。虽然没有多少成果,但我很清楚,你把我的事情真正地当回事情。在这个世界上,能把别人的事情当回事情的人,不多了。所以我谢谢你。”
我赶紧捂住了小田的嘴巴。我怕她再跟我客气。要是再说出,这个大恩大德无以回报,下辈子为你做牛做马,那我是担当不起的。我需要她跟我客气么?我在心里问自己。自己却是沉默良久,最后告诉我,不管怎样,那就好好地对她吧。
小田一直没告诉我她的过去,我也没打算去问。而我的过去,小田显得更没兴趣。她不在乎我有没有楼佳儿,也不在乎我有没有过李平子。甚至她也不在乎我有没有过姐姐。她只在乎,我现在有了她。楼佳儿和李平子手写的信,一直安然无恙地躺在我的家里,没有任何被动过的迹象。不过,小田有时也来了兴趣,抓住我的胳膊就问,“老实交待,有没有给别的美女写过情书?!”
我装作投降的样子,“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小田依旧不依不饶,“那有没有美女给你写过情书?!”
我装作很委屈的样子,“冤枉啊,冤枉,青天大老爷。”
小田一拍桌子,“看来不大刑伺候,你还不承认错误。来呀,给我押下去,重打四十大板,打死为止,打不死,有我养着。”
我以为我们就这样心照不宣下去,然后把各自的过往全烂在自己的肚子里,再然后统统带进坟墓,一起给埋葬了。我却没料到小田还是有犯傻的时候。
那天电视上没有放什么球赛,也没有放什么“爹里爹气”的言情剧,到底是在放什么,我也没留心。我在家的时候,常常开个电视机,有一搭没一搭地瞅一眼,除了真正让我感兴趣的东西,我才搬个椅子坐下,认认真真地看。可让我真正感兴趣的东西又太少。我只是喜欢身边有声音环绕着的感觉,这样让我觉得这个家才不至于空旷得可怕。虽然这个家,满打满算也就二三十来个平方。后来我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是怕孤独。
现在我的身边有小田了,不怕孤独了,可我还是老毛病,开着电视却懒得光顾内容。这要让我老妈知道,又得抬出老夫子,怨我浪费能源。不能不说,我那老妈虽然文化水平不高,却是眼光长远,知道这个年代能源匮乏,环保问题严重,所以从嫁给我老爸开始,用电用油都省着,能摸黑干活,就决不开灯。另外,还住过几年草屋,并且是歪歪倒倒,属于非常原生态的那种,当年杜甫先生看到后,深为感触,写下传诵千古的名篇《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更值得称颂的是,我老妈也不像别的家庭妇女,在造人的事业上孜孜以求,到目前为止,只造出我一个,看形势发展,也没有再造的可能。前前后后,不能不让人感叹,我老妈在环保问题上的贡献是多么巨大。我不能不向老妈学习。
为此我决定,把电视的声音也给调小一点。
只是我刚刚拿起遥控器,还没找到调节音量的按钮,我的身形就在陡然之间,晃了两晃,像遭遇了地震来袭。我赶紧转过身去,发现小田正拿肩膀撞我。这让我有点大惑不解,问她这是干啥呢。小田却不说话,直拿嘴示意着我,要我看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