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秋天高高的山坡上,田埂边,溪涧旁,不时可见或者一朵、或者一丛丛、一簇簇灿然盛开的野菊花,把个萧瑟的秋天装点得异常的灿烂多姿、生机盎然。
今年才从师范学院毕业的紫秋,从小就生长在这长满野菊花的小山村,几年的大学生活,使她对小山村产生了某种意义上的隔膜,从踏进师范学院的那一时刻起,她就被繁华的都市生活所吸引,那是一片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天地,高高的楼房,宽阔的大道,身边不时走过气质优雅的女士,西装革履的男士,大街上奔跑着大大小小的各型汽车,各种店铺里传出令人心动的旋律……,也就是从那一时刻起,她就在心里暗暗发誓,今后无论如何再也不回到那个贫穷落后的小山村了。
毕业那学期,紫秋展开了强大的推销攻势,到处散发自己精美制作的简历,向一些很有名气的中学递出自己的橄榄技,可是,那一份份投出的简历却石沉大海,直到毕业,她也没有得到这些学校的青睐,就这样,紫秋才真正体会到了就业的压力,她极不情愿地带上自己的档案从喧嚣的城市回到家乡的人事局报到,希望能在家乡的一所中学作一名老师。
在家乡当老师也不容易,在教育局报到时,紫秋被通知说要参加考试才能成为一名老师,考试就考试,有什么了不起的,紫秋知道自己的专业知识学得好,要参加这样的考试应该没有问题,她问好了要考试的内容,回家闭门复习起来。考试那天,紫秋起得很早,走了几里山路,然后乘上车,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颠簸赶到考场时,离考试开考只有半个小时了。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考试,紫秋感觉良好,当天下午,录取榜就下来了,紫秋考中。紫秋看着那长长的考试名单,泪就流了下来,要知道在她身后还有一百多人落榜呀。紫秋此时才觉得自己是非常幸运的,尽管她没有想到自己毕业后会回到家乡当一名教师。
远远望去,紫秋此时的脸上布满了红晕,就如山间那盛开的野菊花般灿烂夺目。
紫秋是一周后才得到调令去一所小学上班,紫秋对于自己一名大学生去一所小学当老师感觉很是不爽,报道时,学校校长告诉紫秋说,现乡中心校教师是满员的,无法再行安排课程,只有3村的张老师退休了,差一名老师上课,你去3村吧。紫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3村就是自己所在的村呀,自己在那里度过了最为无邪的六年小学生涯,现在又要到这里当一名老师。呆立在校长办公室的紫秋,脸上一阵阵地白,一阵阵地红,继而转青,紫秋强忍着泪没让流下来,咬着牙转身离开了学校,她是不甘心呀,一个轮回,自己苦苦熬了四年又回到了始发地,生活是多么的残酷!
紫秋一声不吭地回到家里,躺在床上不吃也不喝,嘴里不时喃喃道“还不如出去打工!”,看到紫秋这个样子,急坏了紫秋的父母,可又不知怎么去劝慰自己的女儿。那一位退休的张老师正是紫秋的小学老师,在3村教了30多年,先是代课,继而民师,后转为公办老师,由于该村比较偏僻,老师都不愿意来,因此,紫秋的老师就一直在那儿教到退休。听说紫秋也分配到该村教书,张老师满心高兴地来到紫秋家,哪知却见到这样一种局面。张老师在紫秋的床前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对紫秋说,出去散散心吧,然后转身回家了。
是该出去走一走了!看看故乡的山水,自己只要到了外面去打工,也许好多年都回不来的。紫秋来到小河边,那块光滑的洗衣石仍在,童年姐妹们在河边洗衣嬉戏的情景仍在,潺潺的溪流围绕着山村静静地流淌,静静地渗入土地,滋养着小山村的人们,那条蜿蜒曲折的乡间小道,延伸至村外,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村里的姐妹们有的已经出嫁,有的外出打工,他们都是从这条路上走的,自己上大学也是从这条路上走的,记得那时走这条路感觉好短好短,自己是蹦蹦跳跳地走出小山村的,如今又回到小山村,如果仍然选择教师职业,还不知要在这条路上走多久哩!想到这里,紫秋不禁有些伤感,酸酸的滋味从她好看的微翘的鼻孔中弥漫开来,委屈的泪不知不觉间又流了满脸。
在大路边,孤独地矗立着那所村小,紫秋曾在此读书的地方,校舍的模样没有改变,还是老样子,只是校门前竖起了一面鲜艳的红旗,此时没有风,旗子低垂着,没有展开,不知为什么,紫秋还是来到了学校,此时学校刚开学,由于没有新老师来,退休的张老师还在学校代课,教室里只有9个人,望着这些纯朴专注的小脸,紫秋想到了自己的童年,心里不由得酸酸的,山村需要老师,孩子们需要老师,而自己不是也从这里走出来的吗?“老师您好!”不知啥时,孩子涌了出来,围着紫秋,每个孩子手里都拿着一个编织的花环,是山野里菊花编织的花环,“老师,是你来教我们吗?”“老师,您来了就不走了吧!”泪再一次从紫秋的脸庞流了下来,此时,紫秋的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让她久久不能自己。
紫秋慢慢地走进教室,站在张老师站立的讲台,把孩子送上的花环带在了自己头上,此时的紫秋脸上红晕再现,她紧紧地握住了张老师的手。
顿时,教室里响起了一阵掌声。
窗外,满山的秋菊开得正艳,黄灿灿的一坡。
(原载《教育导报》2008年1月19日“绿原”副刊、《南充日报》2007年11月23日城市版“川北观潮”栏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