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制
苏琼,字珍之,武强人也……尝谒东荆州刺史曹芝。芝戏问曰:“卿欲官不?”对曰:“设官求人,非人求官。”芝异其对,署为府长流参军……并州尝有强盗。长流参军推其事,所疑贼并已拷伏,失物家并识认,唯不获盗赃。文襄付琼更令穷审,乃别推得元融等十余人,并获赃验。文襄大笑,语前妄引贼曰:“尔辈若不遇我好参军,几致枉死。”
除南清河太守,其郡多盗,及琼至,民吏肃然,奸盗止息。或外境奸非,辄从界中行过者,无不捉送。零县民魏双成失牛,疑其村人魏子宾,送至郡,一经穷问,知宾非盗者,即便放之。双成诉云:“府君放贼去,百姓牛何处可得?”琼不理,密走私访,别获盗者。从此畜牧不收,多放散,云:“但付府君。”有邻郡富豪将财物寄置界内以避盗,为贼攻急,告曰:“我物已寄苏公矣。”贼遂去。平原郡有妖贼刘黑狗,构结徒侣,通于沧海。琼所部人连接村居,无相染累。邻邑于此伏其德。郡中旧贼一百余人,悉充左右,人间善恶,及长吏饮人一杯酒,无不即知。琼性清真,不发私书。道人道研为济州沙门统,资产巨富,在郡多有出息,常得郡县为征。及欲求谒,度知其意,每见则谈问玄理,应对肃敬,研虽为债数来,无由启口。其弟子问其故,研曰:“每见府君,径将我入青云间,何由得论地上事。”郡民赵颍曾为乐陵太守,八十致事归。五月初,得新瓜一双自来送。颍恃年老,苦请,遂便为留,仍致于厅事梁上,竟不剖。人遂竞贡新果,至门间,知颍瓜犹在,相顾而去。有百姓乙普明兄弟争田,积年不断,各相援引,乃至百人。琼召普明兄弟对众人谕之曰:“天下难得者兄弟,易求者田也,假令得地失兄弟心如何?”因而下泪,众人莫不洒泣。普明兄弟叩头乞外更思,分异十年,遂还同住。每年春,总集大儒卫凯隆、田元凤等讲于郡学,朝吏文案之暇,悉令受书,时人指吏曹为学生屋。禁断淫祠,婚姻丧葬皆教令俭而中礼……当时州郡无不遣人至境,访求政术。天保中,郡界大水,人灾,绝食者千余家。琼普集部中有粟家,自从贷粟以给付饥者。州计户征租,复欲推其贷粟。纲纪谓琼曰:“虽矜饥,恐罪累府君。”琼曰:“一身获罪,且活千室,何所恐乎?”遂上表陈状,使检皆免,人户保安。此等相抚儿子,咸言府君生汝。在郡六年,人庶怀之……前后四表,列为尤最。
(《北齐书·苏琼传》)
【译文】
苏琼,字珍之,是武强人……曾经拜访东荆州刺史曹芝。曹芝戏谑地问他说:你想不想当官?苏琼回答说:应是官求人,而不是人求官。曹芝惊讶于他的回答,就任命他为府长流参军……并州曾有强盗,长流参军推论这事,对怀疑是贼的人加以拷打,被偷盗的人家也来认出他们是贼,可就是找不到赃物。高澄把这事交给苏琼来重新进行审理,于是苏琼再加推究而抓获元融等十多人,并有赃物为证。高澄大笑,走到被误认为是贼的人面前说:你们这些人,如果不是遇到了我的好参军,差一点就冤枉而死。
升为南清河太守,南清河境内盗贼很多,等苏琼来后,民吏十分恭敬,奸盗停止而不再发生。有时,外郡的奸贼从境内经过都被抓获。零县有个名叫魏双成的人丢失了一头牛,怀疑其本村名叫魏子宾的人偷去,就把魏子宾送到郡府,经过一再查问,苏琼知道魏子宾不是偷牛的人,于是,就放他回去。魏双成问苏琼说:“府君把贼放走,我的牛到哪里去找?”苏琼不加理睬,多次暗中查访,终于抓获了盗贼。自此以后,南清河境内的牲畜在外放养而不赶收回家,说:“只是把它们托付给了府君。”邻郡有一个富豪把自己的财产寄托在南清河郡,以防止强盗抢劫,被强盗攻打的很急,他告诉强盗们说:“我的财物已经托付给苏公了。”于是,盗贼便离去。平原郡刘黑狗,勾结和聚集了许多同伴,通达大海。苏琼在南清河境内将许多村子联合起来,共同对付,妖贼对他们没有丝毫的染指。邻近的城邑在这一点上都很佩服苏琼的才德。南清河内以前为贼的一百多人,全都充当了苏琼的左右人员,世间的好坏,以至长吏喝了百姓的一杯酒,苏琼都会很快就知道。苏琼的品性清纯正直,不擅自给人写私信。道人道研是济州的沙门统领,资产颇多,在郡内放贷生息,常常被郡县征收赋税。道研想求见苏琼,苏琼知道道研的意图,每次见面苏琼则谈论和问及玄学的问题,应对相当虔诚,道研虽为索债而来,但没机会开口。道研的弟子问他原因,道研说:“每次见到府君,就把我带到青天白云里去,怎么能够谈论地上的事情。”南清河有个名为赵颍的郡民,曾是乐陵太守,八十岁时离任而归乡。五月初,他得到二个新鲜瓜,亲自将瓜送给苏琼。赵颍依仗自己年纪大,苦苦请求苏琼把瓜收下,苏琼就把瓜留下,却把它放置在厅堂的梁上,最终也不肯剖瓜而食。于是,人们就竟相向苏琼呈进新鲜果品,到了厅门看到赵颍的瓜还在,就只好相望离去。百姓乙普明兄弟俩争田夺地,多年得不到解决,各自相互引例为证者达一百多人。苏琼召集普明兄弟俩而当着众人开导他们说:“天下最难得的是兄弟,容易求得的是田地,如果为得到田地而失去兄弟间的亲情,又怎么样呢?”苏琼流下了眼泪,众人也是无不洒泪而哭。普明兄弟叩头称谢而请求到外想一想,兄弟俩在分开已达十年后,又重新生活在一起。每年春天,苏琼汇集大儒者卫凯隆、田元凤等在郡讲学,官吏在办政事之余,命他们全去听讲,那时的人们把吏曹当作学生屋。禁止并拆除过多的祠庙,婚丧嫁聚都要从俭而又符合礼节……当时,各州郡都派人到南清河来询问治理之术。天保年间,郡内发大水而人民受到灾难,无饭可吃的有1000多家。苏琼把有粮食的家庭召集起来,要他们把家中粮食贷赈给饥饿的人。州郡挨家征收,然后又想除去他们贷出的粮食。家仆对苏琼说:“虽然你同情那些饥饿的人,恐怕将来你要被连累遭罪的。”苏琼说:“我一个人获罪,而使千家活了下来,这还有什么可怕的呢?”于是,就上表朝廷,陈请事情,让一切查验都取消,人民平安。这些人抚摸着自己的孩子,都说是苏琼使他们获得了生命。在南清河六年,人人都怀念他……朝廷前后四次表彰,他都名列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