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房间里漆黑着,窗外星光如浩淼海洋,闪着无数星辉,满天星辰浩瀚无际,她的脸在黑暗月光折射下里有水晶般的光芒,在脸际滑过,苏小研失神的跌坐着,像个被人抽掉灵魂的玩偶娃娃,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人看了不免就要心碎。
她就这样失魂落魄的看着那堆散泥,眼神涣散,毫无生气,看着看着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猛然爬向那堆烂泥,很紧张的把地面上的烂泥都扫拢扫拢,再把那仙人球已经四分五裂的花盆又小心翼翼的拼合,用手捂住盆身,把仙人球再次放了进去,她找来一根绳索,用它把盆身紧紧捆住,但细碎的泥土还是会从裂开的缝隙间洒落下一些。
苏小研捆好盆身就呆呆的望着它,那仙人球还是绿油油,只是原本它上面开着的一朵小花,却已经残败,这就是时间经过的最好证明,她呆呆地望着,这是李佳俊送她的,她本是应该极爱这小东西的,但今天看到它却忽然间更烦躁,现在放下了的是对伊泽西的恨,却更深的跌入了思念另一个人的念想中,她曾经以为,她永远不可能爱上他这样的人,而现在,她有没有爱上他,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在从医院回家的途中,满脑子的都是他为她做过的一点一滴。
以为释怀了的心,带着自己不理解的忧郁,其实真的释怀了吗?对伊泽西?不知道啊,真的不知道。只觉得看到他,她就心里不舒服。带着这种忧郁的心情,走在李佳俊曾经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她走过不知多少次的路,心里的坎坷就越深,郁结更深,好不容易回到家里,原以为,可以舒舒服服躺在软绵绵的沙发里,什么也不用想好好的睡一觉,但刺骨的痛,让她又记起了这次车祸的伤痛,所有的郁闷叠加起来,她就爆发了。
着愤怒堆积得太久,太多,以至于真的一旦爆发,让她自己也浑然吓一大跳,在这几年的沉寂中,她几乎都快要忘记自己曾经也是个有脾气,会愤怒的人了,本着现在这样淡漠沉寂的心性,就真的能从本质上变成淡然无味的人了吗?
看来还是不能啊!
她摇摇头,有些发笑的捧起手里那被绑得结结实实的花盆,去厨房里拿了个比那花盆正好大上一圈的碗,把它小心翼翼的放了进去,这是李佳俊送她的,她想要好好保护着,她想,或许等他哪一天回来,看到它还被她养着,也许会有莫名的欣喜吧。
中午。
苏小研整装好准备出去买菜,却在一打开门的时候,被吓到,她睁大眼睛呆呆的看了一秒,心里浑然生出一股恶意。
只见她家门口的楼梯旁坐着一个全身绑满了绷带的人,那人坐在楼梯上,手里还提着一份新四方买来的食物,看样子这人应该是已经来了很久,但他却只是像个流浪汉一样的坐在楼道口,不吭声的就这样坐着,都不知道他这样是要来干嘛!
那人看到苏小研从门内出来,一下子站了起来,他望着她的眼神很深,两只手并用的把手里的袋子递到她的跟前,苏小研瞟了一眼就大概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了,那是一份皮蛋瘦肉粥,和两个咸菜包子,还有一根油条,她看了他一眼,眼神淡漠心底却莫名的有些厌恶,只觉得这人有些莫名其妙,她就是不想再每天看到他,才强迫着自己满身的伤势急迫出院,可他却还不明所以的追到她家里来了,真是世风日下,人心怪异。
她怪异的瞟他一眼,眼前这人,是不是脑子在车祸的时候撞出问题了?
她爱他,把他当成全世界的时候,他对她不理不睬,可有可无。当她想通了,不再去计较年轻时候那些不懂事的过往的时候,他却忽然脑子发热,开始对她大献殷勤,她淡淡地看着他,心里滑过很多无奈,她想,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是一个样?
都是犯贱?
她淡然看着他的眼眸不带丝毫表情,顺手接过了他送来的早饭,但此时却已经是中午,而且……因为某个人,她已经很久不再喝皮蛋瘦肉粥了,但他对她的所知的一切,却还是停留在三年前,苏小研在心里叹了叹气,有些同情的看着这个全身是伤的人,不管怎么样,来者即是客,她都应该要请他进去坐一坐的。
苏小研把伊泽西送来的食物往桌上一扔,就不再多瞧一眼,很显然,她对他送来的这些东西很不以为然,她去厨房里倒了一杯水给他,拉了张椅子,就坐在了他的对面,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却安静得出奇,没有人先说话,房子里诡异的安静。
苏小研与他对望了很久,才淡淡地说:“我已经很久很久不喝皮蛋瘦肉粥了,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好意,但你的伤势这么严重,实在不应该在这时候送这个过来。”她望了他一眼,“总归,还是要谢谢你的挂念,但我的伤势已经好了,以后这些东西就不用再送来了。”她说的话很客气,但这些话却是在刻意疏远他们之间的距离。
听她说完,伊泽西握着水杯的手握得更紧了,可他看着她的眼神却没有很大的变化,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又安静了下来。
他们两个就这样安静的坐了一下午,等到下午五点,苏小研正准备逐客时,却听那一直沉寂的人忽然说:“我想,我们从新开始吧。”
“……”她站在原地被他的话惊住了。
他没等她说话,靠近了她一些,继续说:“或许,现在在你的心里已经有另一个人的位置了,但我却还是站在这里,三年以来,我一直站在这里,从未走出过有你的心里一步,我以为我是很冷静,我以为我是很理智,可以抛下那些过往的人,但事实证明,三年了,我依然还是在意你。”
“你……”苏小研哑口无言,但她却不想听他再说下去,本想说李佳俊就是她的男朋友,却才说出一个字又被他打断。
“你想说李佳俊对吗?”他看她一眼,眼神很认真,“其实在这之前我也有想过,也纠结和思考了很久,他是很好,像他这样好的人,你的心里必然留有他的分量,”他沉默的闭上眼,“但那重要,重要的是,只要你好好的,呆在我能每天看得到,触碰得着的地方,就已经足够了。”
苏小研震惊的看着他,满脸的不可思议,她甚至觉得荒唐至极,今天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的话,绝对是滑天下之大稽,她嘲讽的笑出声,严重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转身面对着他,讥笑的看着,眼神极度嘲讽,“你想说,你爱我爱得要死不活?你想说,你爱我爱到非我不可?你想说,你爱我爱到可以宽容大肚到不介意我心里有谁?你想说,你是因为爱我,才会让我肆无忌惮的以为,那场车祸都是我精心设计的?还是你想说,你是因为爱我,才愿意心甘情愿的让我送你去死?”
她荒唐大笑,双眼瞪住他,很轻蔑不屑地说:“你是想现在告诉我,你一直以来就是很爱很爱我的,但是到现在你才发现,是吗?”
那人被她一问,不但没有吓倒,反倒是出乎她意料的猛一点头,他点头,证明她说的,都是他所想的,他点头,证明她对他而言却是是很重要,他点头,证明他是真的真的很爱她,爱到可以让她送他去死……
苏小研猛然倒退着摇头,她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她不信,她不信,打死不信,绝对不信,怎么样都不会信!他说他爱她,他说他非她不可,他说到现在才发现没她不行,他说他甚至不介意她心里有别的男人,他还说,只要她好好的呆在他可以每天都看到的地方,就已经足够了……
她惶恐着节节后退,极度恐怖和不可思议的对他摇头,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怎么会?
她不信!她不信!她不相信!她就是不信!她怎么可能会去相信?
心里的震惊和恐惧显然的大过喜悦,甚至是感觉不到丝毫喜悦,在心底爱了七年的人,纠结,悔恨,难过,困苦,委屈,为他如此七年的人,而今,终于等到他回过头来说,他爱她,他非她不可,他没她不行,他甚至可以为她去死,只要她高兴,只要她高兴什么……都可以。
这事情来得太过于疯狂,太让人接受不了,她已经释怀了,她已经淡忘了,她甚至不再想看到他,但为什么在他说爱她的时候,她还是这样的惶惶不安,惊恐失措?为什么明明已经释怀的心,却开始波涛汹涌?
平静,平静,她需要平静,但就是怎么样也平静不下来,只觉得世界天旋地转,乱成一团,她才定住神,那才被释怀了的愤恨,又涌了上来,苏小研蓦然转身,愤怒着瞪着他,语气咄咄逼人,“如果你爱我,那为什么当年要对我这样的不理不睬?如果你爱我,那为什么分手时,你半分也不挽留?如果你爱我,你会不知道我为了你到底改变了多少?委屈了多少?隐忍了多少?如果你真的爱我,又怎么会如此对我?狠心让我伤心难过,郁郁寡欢,天天纠结,对你念念不忘七年?七年!”
“七年!”
“不是七个月,也不是七天!”
“是七年!”
苏小研愤怒的瞪住他,七年所累积的一腔怨恨全数爆发,她怒火中烧,顾不得手上还抱紧的纱布,一双手用力狠狠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到了沙发上,她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