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苑。
黎念替李筱雨梳了个简单的流苏髻,又挑选了罂粟红的一套长裙,而她自己则随便穿了身浅绿色的襦腰长裙,系了昙花刺绣的宫绦,简单而又干净。
李筱雨站在铜镜前,柳叶弯弯眉下一双眸子顾盼流转,含微带笑,两侧浅浅的梨涡像是开出一朵绚烂的莲花,白里透红,明之美艳,几缕发丝垂在耳际,荡出丝丝温宜与婉约。
美人坯子便是这样炼成的,不,天成的。
瑄钰说,她将那蒼缘帝王的病治好了,而今天便是蒼缘巫女面圣的仪式,而她将昨日的状况和筱雨交代了,希望能平安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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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辰央宫殿之外,已是围坐满了官臣宫人,却无一个妃子,据说,这帝王不爱美色。
金色水色在中央的池水里泛出微茫的光彩,斑斓地散在麒麟绕转的层层阶梯上。四处的宫女皆是妆容明艳,候在那高高而坐的銮驾旁边。远处而望,黎念只觉得那抹玄色的衣袍钩织交汇出多多绽放的花鸾,冷魅惊艳。
黎念扶着李筱雨漫漫走过阶梯的路,在那十米之外的方席跪下,“陛下万安--”
那銮驾之上的冷炽男子之清冷地瞥了眼她们的方向才悠悠道,“国师亲自甄选的蒼缘巫女该有些什么本事,倒让在场的人都见识见识。”
当日蒼缘街头广场,白桑开遍十里之外,让所有人都震撼一番,据说花灵的逆转都由心灵纯净之人掌控,这样的巫女也是当之无愧,乃是蒼缘注定的守护者。上回和那帝王的‘交锋’,让黎念意识到他似乎并不欢喜这国师甄选安排的巫女,而这样的说法像是故意的为难……
但好在,一切都有了计划。
李筱雨上前一步,欠身道,“蒼缘数月之内已有百人死亡,毫无原因,我想既然我成了国女,便该承担起这样的责任,清查此事,让百姓康愉,让国家安乐,还望陛下给我一个机会。”
百官议论,却纷纷赞同,直到最后,那銮驾之内的人才道了个好字。
声色慵懒,悠悠冉冉。
只不过,为期只三日。
其实这样的计划还是秉承了国师卿墨宸的帮助。那日午后,他坦言温雅,说道陛下定会三番五次加以为难,前任的诸多巫女都是哭喊着离开蒼缘国的,所以若要巩固国女的地位,必然要做出一件惊人的举动来,让朝野中的臣子都对国女信任肯定,而查清此事,是最快捷又安然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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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念早早起来在院子里和白大狸玩闹了会,嘴里啃了个苹果,蹦跶着就去敲李筱雨的房门,只是,一阵又一阵,却并未有所回应,她狐疑地阖开了房门,却发现床榻上整洁如新,而屋内也是寂静一片,只余铜镜前明晃晃的微光,将紫荆花的光华都镀上一层朦胧的芳香。
在皇宫里晃荡了一整圈都未找到李筱雨的身影,无奈之下便去了国师的住处,管家带她行至大厅之事,那两抹身影却教她一怔,“额……你们在一处啊……”
李筱雨微有歉意,上前握住黎念的手道,“蒼缘的血案关乎到整个国家的安乐,只是…担子太重,我很担心做不好才提前来和国师商量的,没能告知你,对不起……”
“哈,没事没事。”黎念大咧咧地笑了笑,虽然昨日商量好她们会和国师一起办案,但今早李筱雨便出现在这里,嗯…她是国女嘛,能者多忧,似乎不是大事。
“这是牢房的钥匙,你们先去盘查下那些先前被关押的可疑人物,等到午后未时出宫来玄思酒楼和我汇合。”卿墨宸淡淡地睨了眼黎念,神色里满般复杂,只是他今日穿了件白色长袍,丝质镶精致花型的柔线面料,玉冠楚楚,像是画中走出的男子,美得不可一世。
黎念欢快地接过钥匙,猛地点点头,欢畅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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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牢房的门,便是一股恶臭和酸芒的熏意,听说这座集酷刑和凌迟于一体的牢房不见光日,如同人间地狱,呆在里面不过几日便生不如死。黎念以前在兰垣的牢室呆过,但此番旁观这里却觉得真是小巫见大巫了。只是心里一紧,不晓得她这个身体主人的哥哥如何了,算来被蒼缘陛下关了该有数年之久了,千万不要死去了才好啊……
昏暗的视线里,飘飘荡荡着诸多的魂魄,他们皆是面容枯槁,身形憔悴,身上的粗麻布衣服都被散散乱乱地开裂成好几扳,连同那血腥的伤口都一齐触目惊心着,原来死后,也得不到安宁。
无奈地叹了口气,黎念拿出魅笛,将安魂曲吹响,半刻之后才感觉周遭的空气里清爽很宁静了不少。
守卫将她们带到了一个审问室里,那被绑的男子身上遍布伤痕,额头的汗水和血水都一齐落在肩头,落在身上,而那主审官眼里的戾气尽数施加在手中的鞭上,一下又一下,落在男子的胸口和脸上,“怎么,还不愿说么!”
那男子哭喊着道,“我说了说了,凶手是我,求大人给我个了断吧……”
一旁的小厮猫着腰走至李筱雨的身旁,低声道,“国女,我们大人的夫人在几日前突然暴毙身亡,脖子上也是如同野兽咬过的痕迹,那男子在被抓进来之前便坦言承认了,可大人却有些情绪失控,才……”
李筱雨皱眉,点了点头,又上前走至主审官的面前,身子挡在鞭子的面前,眼神凌厉。而那主审官见了这才发现国女的存在,慌忙跪下身来,声声歉意,“小的眼瞎,竟差点伤了国女,小的该死……”
“伤了我你倒不至于该死,不过以私怨来化解国之安危,你倒真是该死、”
主审官听了话中的意味,心神俱慌,忙松了手中的鞭子,“小的该死,此事全凭国女安排……”
黎念朝那满是伤痕的男子望了眼,却发现他脖颈口隐隐一阵红光闪动,靠近细看的同时,黎念将手触上忽而闪烁的红色光点,须臾的时刻,那光点便消失殆尽,伴随而来的是男子瞬间倒下,而那呼吸和嘶疼的喑哑声如同绷紧又断裂的弦,一切都如此突然。
“没,……没气了……”一旁的小厮看着男子身上大面积的腐烂,捂住了口鼻,颤抖的声音里满是恐惧。
黎念低声道了句,“这男子是个傀儡,施在他身上的法术应该已有月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