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昏暗的地下室中,所有人都在低声交谈着。
现在我大大脑几乎已经停滞了,只能呆呆地听着他们的话,然后机械地回答。将全部心力都投入到回想当中。“现在应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心里不断在回响一这句话,不断地回响。
情况已经很明朗了:那个施特伦茨是某个组织的成员,而这个组织又跟面前的这群暴乱分子有联系——甚至是有合作——而那一天施特伦茨一定是作为特使赶去俄罗斯的,而那个他口中的那个什么“赐福”的十字架应该也就是两方人员接头时的信物。施特伦茨一定是害怕如果我知道真相的话会不帮他的忙,所以才那样说——也的确,如果我知道事情是这个样子的话,确实是打死我我也不会掺和进来的……这个混蛋还真是了解人啊!
恩,“基本情况就是这样的了”。
可是……这句话有什么用啊!我又不是那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什么都能事先想到的楚*!
………………………
晕了晕了,已经胡思乱想了……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最重要的是脱身!脱身!
可是怎么脱身呢?说一句“对不起,你们认错人了,我只是个被骗才卷入的人而已。”?
那一定会被砍死在这里。
所以在想到什么好办法之前,现在只能什么都不做,静静地看下去。
“诸位一定很焦急等待我之前跟你们说的‘机遇’吧?”突然一位坐在主位上的先生向其他人说:“现在,我就给你们看。”
他拍了拍手,一面墙壁应声打开。我们循声看去,一个人走了进来。待他走更近之后,我发现这个人是个老人。老人的头发和胡须已经花白,但是精神看起来倒是不错。他穿着厚重的毛皮大衣,映衬得自己倒显得瘦小了。进来之后对我们点头致意,神态礼貌但是颇为骄矜,看起来像个曾经居过高位的人。
原本有些嘈杂的密室现在已经安静下来了,大家都疑惑地向那个坐在主位上刚才说过什么“机遇”的人看去——现在只有他显得最镇定,正带着微笑向那个老人点了点头。
“我的孩子们,我很高兴看到你们。”这个老人突然对我们说话——当然也是法语,“你们肯定是在疑惑我到底是谁吧?”
没有人答话,都在等他继续说下去。连我都忘了自己的事,静静地听着他。
“在此之前,我恐怕我得介绍下我自己……”老人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完全以平和的语调说着,“我现在的名字叫费道尔·库兹米奇,从乌拉尔那边来的,不过我以前也有个名字,名叫……,”接着他顿了顿,然后才接着说,“亚历山大一世·巴甫洛维奇·罗曼诺夫。”
我听见这个名字时开始还没有多大的反应,然后才猛然想起亚历山大一世·巴甫洛维奇·罗曼诺夫是谁的名字了……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整个密室也响彻一阵阵了惊呼声……
上帝啊!那个沙皇亚历山大一世不是在1825年就死了吗?那么我面前的这个人是什么?是僵尸,是幽灵,还是……骗子?
有很多人向这个老人以及那个坐在主位上的人看去——看来他们和我的想法也差不多。我偷偷向站在我身旁的伯爵瞥了一眼,他倒是显得蛮镇定的——显然是对此早有准备。
这时有人忍不住了,径直站起来对老人问道:“先生,您是说您是我国一位已经‘故去’的沙皇?”整个房间瞬间充满了笑声,接着他自己也忍不住对这个逻辑上显然有问题的问题给逗笑了。
接下来你应该是说你在开玩笑了吧?
可是美好的愿望总是不能实现。
这个老人慢慢悠悠地回答:“先生,我确实干过你说的那个职业,但我想我还没死。”
笑声越来越大了,但是这个老人依然镇定地看着我们。笑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渐渐地,没有人笑了。
“您想要我们相信什么?”又一个怀疑者发言了,“相信您是我们曾经的君主?”
“不是的。”老人依然定定地看着我们,表情还是那么威严与高傲,“我不是要你们相信什么,我只是在告诉你们一件事实。”
没有人笑了,大家互相不安地看着。为什么一件本来很好笑的事情现在一点都不好笑呢?
老人看着我们,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淡淡地说:“请允许我给你们说个故事吧。我的孩子们……”
没有人打算阻止他。
老人昂着头,仿佛是在梦呓。“从前有一个国王,他是在父亲的横死的阴影下登上皇位的,他为了摆脱负罪感于是战战兢兢地操劳国事,希望尽全力为那些钟爱他的人民服务,为此,他甚至冷落了他的皇后。
在上帝的眷顾下,他幸运地取得了足以自傲的成绩。可是,他却发现,他依然没有使他的所有的臣民幸福安康,一直感到自己无法令所有人满意,一直为此感到深深苦恼。
而上帝这时已经不再眷顾他了,1825年的夏天,莫斯科被淹死的几百人。终于,他的精神开始崩溃了,再也无心操劳国事。于是,9月,在他的皇后伊莉莎白的建议下,他离开圣彼得堡,到位置偏僻的亚速海上的小镇塔冈罗格疗养。
起初的一个多月他过着梦想已久的悠闲日子,过得非常惬意。但是,他没想到,11月的那个日子就要来了。是的,11月19日。”
老人突然停了下来,似乎在流泪。我们谁都没打扰他。一会儿后他才接着说:“那天开始时并没有和之前的日子有什么不同,我依然悠闲地生活着,一会儿做做体力活一会儿休息——说实话,做做体力活比那些政务更加令我舒心。可是,到了下午,事情来了……”
老人的声音越来越大,显然已经开始激动了。“大约是下午5点多,他的皇后伊莉莎白递给他一杯伏牛花果子露。是的,伏牛花果子露,就是那杯伏牛花果子露啊!”老人大喊,“他没有丝毫怀疑地喝了下去……”
我的好奇心已经完全激发出来了,现在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事,完全沉浸在了老人的故事当中。
“刚开始时,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于是接着做自己的事情去了。可是,到了晚上七八点,他开始感到晕眩、头疼,几乎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躺在床上。但是即使到现在,他都没有怀疑他的皇后,只是以为生病了而已……
但是到了十一点多——这是我事后猜的,因为当时已经完全丧失了时间感——他突然在恍惚中发现他的他的皇后伊莉莎白和他的三弟尼古拉正在他的床头交谈,仿佛……是的,仿佛当他已经死了一样……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问他的弟弟这是怎么回事,因为他之前并没有宣召他弟弟来这里。
可是他的弟弟却不慌不忙地回答:‘陛下,皇后发现您的身体已经不适合再处理政务,所以宣召我来主持大局。’他弟弟看着他的眼睛中充满了兴奋和快乐……而他的皇后则在冷冷地看着他。
一瞬间他什么都明白了,因为在这偏僻的地方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能宣召到人!这明显是一个阴谋!而他的皇后则是一个凶手,至少是一个同谋!但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只能死死得盯着面前的两个,甚至想要用生命做代价来诅咒他们。可是他们根本无动于衷!还在那里旁若无人地交谈!
意识越来越模糊了,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只觉得头疼得厉害,宁愿快点死去算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一双冰冷的手在***我的脸,于是稍微情、清醒了一些,又睁开了眼睛……这时房间里只有他的皇后一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能听清她的每一句话了。那冰冷的声音真是令人发寒!
‘亚历山大,你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吗?’
我无法摇头,但我的眼神应该已经表明了一切。
‘因为你!因为你从来没有真正爱过我!因为你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我!你知道吗,我已经得了癌症!这段时间里你只需要小小的关心、安慰一下我都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可是你呢?你没有!你的关心只给了你的那些情妇!’
老人又停下来了,又流下了眼泪。我也在想象那时那个皇后的表情,一定很吓人吧……
“‘这是我对你做出的惩罚。’”老人继续转述,“‘你将永远离开那个宝座!’他的皇后对他说,‘可是你放心,你不会死。我骗了你弟弟。我给你吃的不是致人死命的毒药,而是我辛辛苦苦从一个魔药师那买到的魔药,它不会让你死,只会让你失去记忆——也许这对你来说是件好事。我已经向你弟弟要到了处理你的尸体的权利——他对我这个胆敢弑君的盟友当然深信不疑。接着我将派一个我相信的人将你带离这里,接着,我将死去,而你将活着。’
然后她露出了笑容,是那样的凄惨:‘现在晚安,我的陛下,我的……丈夫。’
接着她吻了吻我,然后我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时我已经身在南部的某个地方,不记得我是谁了。只有身旁一个人告诉我我叫费道尔·库兹米奇,是一个已经破产的商人。我当然相信他了。之后身无分文,居无定所的我被警察局驱逐到了乌拉尔山区,在那里我漂泊了很多年,很多年,只和当地人打交道,任由时光慢慢逝去。
但是在1847年时,突然有一天我回想起了这一切!我想是因为魔药开始失效了吧。我终于记得了我是谁,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夺走我的一切的那个那时还坐在曾经属于我的那张宝座上!我根本没法啊!于是我只好向命运无奈地低头了,默默忍受这一切。直到你们找到我……”
老人说完了,然后带着感激看着伯爵。我们所有人先没说话,回味着他所说的,然后所有人鼓起掌来,包括那个原来就知道这一切、把老人引进来的人。
伯爵走上前去,轻轻地对着老人说:“陛下,您受苦了……”
老人的泪水再次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