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大门一侧不远处新开了一家医馆,医馆不大,只是一间小屋子,门上挂着一面红木牌匾,上面写着“杏林妙手”,里面装饰简单,药也不多,不问可知,这医馆坐堂郎中便是苏长生了。
此时苏长生来到家中已有月余,念儿早早回了皇宫,不时过来看看,家里各人又总不得闲,除了修炼,苏长生每日无所事事,便将苏府围墙开了一段,建了医馆,一边修炼一边行医。
这地方原就是达官贵人,皇亲国戚聚集之所,任哪处府邸没有万贯家财?不要说各家都供奉有杏林高手,便是太医院的太医也是召之即来。
苏长生这小医馆生意冷清也就可想而知,偶尔才有几个久治不愈的病患来这里就诊——太子妃的大哥做郎中,若非万不得已,谁敢来看?吓也吓死了,更别说还是传说中的神仙!
苏长生也不在意,有病患来就开方抓药,常用些仙丹灵药当药引,一手医术还是在萧师叔那里看来的,水准可想而知,若不是仙丹灵药太过神奇,怕早被人偷偷砸了招牌。
这一日,苏长生坐在诊桌后,举着那本道藏原卷看的入迷,过了许久,放下书来,才见门外站着一位年轻少妇,美丽端庄,怀里抱着一个睡的正香的小丫头怔怔看着自己,已红了眼圈。
苏长生打量那少妇一眼,一个娇小可爱的身影浮在心头,越看越像,忙站起身,快步走向门口,嘴里叫道:“小贞儿?”
那妇人登时哭出声来,迎上来一手搂住苏长生,道:“长生哥!”伏在苏长生肩上哭泣,好一会儿才离了苏长生,站直身子,不好意思笑笑,道:“长生哥,好久不见了呢!”
苏长生点点头,看着董元贞一时无言。
两人各自沉浸在回忆之中,医馆里静悄悄的。
良久,苏长生看看董元贞怀里的小丫头,见她还不到二岁的样子,与当年初见的董元贞模样极像,粉雕玉琢,好不可爱,笑眯眯的盯着那小丫头,挪揄道:“小贞儿,过的可还好?”虽是发问,语气却是肯定。
董元贞见苏长生故意盯着小丫头,哪里还不明白,羞红了脸,跺脚恼道:“长生哥,你又来逗我!”语气、神态、动作都跟当年一摸一样。
苏长生看着她,只觉得心下无比温馨,良久才叹道:“你怎么来了?”
董元贞微微一笑,道:“公公陟用入京,相公也被擢拔到礼部,我随他们先过来了,家里人还在后面路上。”
苏长生点点头,昔日的小贞儿也为人妇人母了。
董元贞又慈爱的看着怀里女婴,笑道:“这是三女,可比她两个哥哥讨我喜欢多了。”正说着,那小丫头睁开双眼,又拿小手揉了揉眼颊,高兴道:“娘娘!”
董元贞爱怜的摸摸小丫头脸蛋,哄道:“来,见过三舅。”
那小丫头转过头,盯着苏长生,口齿不清的叫了一句“三舅,抱抱!”满脸喜色的伸出双手来。
董元贞将小丫头递给苏长生,笑道:“还是这么招小女孩子待见。”又问道:“嫂子呢?”
苏长生有些尴尬的挠挠头,道:“还没呢!”
董元贞“扑哧”一笑,哦了一声点点头,笑道:“不知哪家姑娘有福气。”
苏长生皱眉想想,身上什么都没了,只得摸出一把灵寿果跟一瓶洗髓丹,有些窘迫的道:“味道不错,你也可以尝尝。”随手递几颗喂给小丫头,香香甜甜吃的开心。又将剩下的塞进董元贞手里。
春去秋来,年轮几转,苏长生在家中已呆了三年,这一日,四人走马观花,信步游到永平城外丽山之下的花溪边。
苏长生看着眼前一片片飞花落叶落入花溪里,随着清流漂远,良久,道:“我要走了!”
三人一呆,都未说话。
苏长生笑道:“过不几年还要回来的!”摸出所有灵寿果跟丹药道:“这是灵寿果,延命数十年,怕不有几百颗,你们分了吧。”将一个包袱抛给苏长威,“驾!”的一声,风驰电掣,不理身后众人,跑得远了。
几人各自想着心事,默默无言。
永平府外,苏长生带着不少人马走在官道上。
身后便是这次舍了生死往外面打基业的年轻后生,除了族里晚辈,也有几个苏家女婿,这一离家至少两三年是看不到爹娘妻儿了。
苏长生心里难过,一个人坐在车帮上仰头望天,默默无语。
时间正是盛夏,官道两旁草木青青,蟋蟀蝈蝈埋伏在路两边,不住嘶鸣,树上知了叫的快活自在,将身子藏在翠绿树叶里,任谁也找不着。
一声“大哥!”远远传来,苏长生忙停住马车,跳了下来,远处来路上念儿红肿着双眼不顾仪态的站在马车上挥手,车子转眼到了跟前,念儿跳下车子,抱着苏长生又啼哭起来,良久从怀里拿出一串三瘪六不圆的杨柳木做的珠子,泣道:“早就做好了,只是太丑,早上时也不敢拿给大哥。”
苏长生摸摸念儿脸蛋,伸手接过,笑道:“哪里丑了,念儿的一片心意,大哥很喜欢呢!”
念儿抽抽噎噎道:“其实我就是想再见大哥一面。我走了!”转身上了马车。
苏长生勉强笑笑,轻身一跃,坐在车帮上,喝道:“出发!”
马队又缓缓前进,待离的远了,念儿高声泣道:“大哥,我叫念生!”苏长生摆摆手,也不回头,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拿起酒壶灌了一气,晕晕乎乎的念叨着:“一看肠一断,好去莫回头。”在叮叮当当的马铃声中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