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我在军营里足足有三十多年，难道连雌雄还分辨不出么？”温伯摇了摇头，“可惜啊，你是女儿身，不然，必能把这火头营掌管好。”
“我……”封如沐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刚到这里，我就听聂副将讲了你参军时跟阿福说的那一席话，就开始注意你，后来我罚你和阿福，是你每次耐心劝他，鼓励他，让他现在也能够跟得上大家，体力也越来越好。”
这是因为飞骑营的魅力大。封如沐在心中咕哝。
“而你自己从来没有抱怨偷懒过，我也曾一度以为你是敌军派来的细作，还寻思亏这些兰羌人想得出来，派了个女娃娃过来卧底。于是让你给大军做饭，是想试探你，看看你有没有什么不轨的意图，或者是设下防备。”说道这里，一向严肃的温伯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丝慈祥，“没成想正中了你这孩子的心意，凭我在营里的经验，看得出你做的十分卖力，也干得十分认真，你是真的喜欢这行，用心地在做这行，并没有别的什么心思。而且据我所知，你有几日夜晚溜出营帐，脚力十分惊人，正适合当行军的时候先头部队火头军，可惜啊。”温伯有些遗憾，“我虽不知你混进军营意欲何为，但相信你不是个奸人匪类，丫头，现在能向我说实话了么？你师从何人？”
“晚辈师从羽门，家师‘妙手微曦’尉迟云。”封如沐看到温伯一脸诚恳，便恭敬地自报家门。
“你…你是羽门的人？”温伯的声音有些激动，“原来是妙手的徒弟，难怪轻功如此绝卓。”
“莫非……您跟羽门有渊源？”封如沐不禁好奇问道。
“这到没有。只是二十多年前，羽门的微尘仙子曾经亲自深入虎穴，偷盗出兰羌军大帅的兵符，交给了我军在敌方的卧底，造成了他兰羌大营的内乱，死伤无数，才使我沧镜大军有机可乘，最后由戚、莫两家结成的大军一举攻破了兰羌的防线。”温伯回忆起当年的战事，感慨万千。
原来是这样。封如沐终于明白了当年晨薇姑姑为何被逐出了羽门，原来是她当时已经心系戚烁将军，恐怕也是义无反顾吧。
可是羽门向来逍遥自得，在祖师爷眼中，也许见不得晨薇姑姑这一举动而引起的杀戮与风波，而她又恰恰犯下门规，所以狠心将她逐出了师门。
“说起来，羽门中人是我沧镜大军的贵人。”温伯忽然不再说话，封如沐知道，他是又在扼腕叹息自己不是个男儿。
“温伯，在我看来是不是男子并不重要。”封如沐一脸的斗志昂扬，“我相信自己能跟男子一样做的好。”
“不瞒你说，我在这火头军也待了不少年，在别人眼中，火头营不过是担负着烧火做饭的差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殊不知这伙房其实是最需要小心谨慎的，你想想，大伙的所吃的食物都是出自这里，一旦有奸人混入，在饭食中下毒或是将这粮仓点了，后果会如何？”
封如沐点点头，又听温伯继续说道：
“所以这些年来，安全起见，能进我火头营的，都是憨厚老实、清清白白的本分人，但是我却没想到自己也有老的一天，没有培养一个能够掌管这群手下的能干之人，现在我的身体已经一日不如一日，这条腿也不中用，作战的时候，已经不能带着大伙一马当先，也许是因为老了，有的时候真的想回去陪陪老伴儿女，军里也早就准了我退伍还乡。可是他人接管，我真的是不放心啊，而你却适时出现，有的时候我也在想，莫非这是天意？”
封如沐重重点点头：“温伯你放心，我自认有能力担此重任。”
温伯忽然笑了：“傻孩子，你是个闺女呵，以后不要嫁人了吗？”
“我……”封如沐怔住，然后一咬牙，“不嫁就不嫁！”
“净说些傻话，看来羽门俱是奇女子。”温伯叹道，“可是，孩子，终身不能误啊。”
“温伯，至少，让我同大伙参加完中秋过后的这一战，然后您再做定夺，成吗？”封如沐恳求，“在这之前，求您不要将我是女子的事公诸于众。”
温伯看着封如沐一脸恳切，叹了口气，答道：“好吧。不过行军打仗不比咱们现在安营扎寨，务必要小心。”
“沐风遵命。”封如沐正色应道。
转眼间，中秋将至，莫家军人都知道，过了十五，将要有跟兰羌有一场硬战要拼，正所谓每逢佳节倍思亲，更何况是这一家团圆的节日。大家私下里谈论最多的，也都是在家乡的时候如何过中秋节。
封如沐对着天上的一弯明月，也不禁想起在羽门中时，和师父小红在一起，她总会做一大桌子的菜，三人在那棵大槐树下，对酌赏月，何等快活。
她还会做各种样式的月饼，师父喜欢吃五仁的，而小红则偏爱蛋黄莲蓉。苏东坡曾有名句“小饼如嚼月，中有酥和饴。”这其中恰好有小红的名字在里面，所以每年小红吃起月饼，都格外的开心。
每次她还会多做些送给邻居街坊，吃过她月饼的人莫不交口称赞：甜而不腻，齿过留香。
谁能想得到，这十九岁的中秋佳节，竟要在这庄严肃杀的军营里度过？
而大战在即，莫家军内也没有任何过节的气氛，封如沐正想着怎么在伙食上花些心思，忽然看见前面不远处，一群士兵正在屠牛。
作战之时，牛肉干是上好的行军粮。而现在，为了准备十日后的一战，军营里开始大量地屠宰牛羊，以备食用。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自己也煮过、吃过牛肉，但封如沐还是远远地避开，她实在是不适应，也不忍心看如此温顺驯服的动物被杀时的惨状。
不久，伙房里送进了大量的鲜牛肉，这第一锅，是要给长官们煮好尝个鲜的。封如沐又一次挽着袖子，忙活起来。
“在家里，我媳妇最喜欢用牛油炸馃子、油饼，又酥又香。”大冯一边切着肉，一边说。
封如沐看着大铁锅里煮肉汤上浮起的一层牛油，灵机一动——是啊，牛油是做点心的佳品，可以用来做月饼啊！少用一些，应该是不妨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