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立于栏侧,鎏夕乌衫飘摆,虹霓剑此时静静的围在他腰间,看上去就像一条普通的缎带,温驯的丝毫没有那晚树林中的翔天气势。身后垂落墨发拂过俊逸面上,便有几丝粘在了唇角处,勾得我……几欲伸出手去为他挑开。
“你,是在生气么?”他缓缓转过脸,视线却在触及我抬至面前的手指时略顿了顿,黝黑的眸光轻闪几下,旋即波澜不兴低语,“公子渫,惹你动怒了吧。”
那个人么……确实,让我生气了。
“说了要带我去那个地方,结果拉拉踏踏到现在不来见我,就会托人带话,自己真的抽不出时间吗?还是觉得我是个累赘,不想再扯了我进来?那当初何必执意要缠着我一起跑?”我语气中的不忿使得转而握在木栏上的手掌渐渐收紧,引得鎏夕侧目看来,嘴里似乎还呢喃了句,“……幸好不是脖子……”
“这么晚了公子不去休息,是有事找我吗?”我腹中传来饥饿的感觉,想起到现在还没吃晚饭,还是决定先去喂饱自己。
“有些事情想跟你说。”他沉默了下,似乎在想应该从哪里开始说起,片刻才沉声说起,“大公子眼下蛊毒再次发作,夜蔻香如果真的被景飒转他人之手送回未央宫去,现在恐怕已经没了机会夺回来。本来我是想着派出手下打探消息,但是此时燕京城的局势不容乐观……凤舞沉睡不醒,即使吃了第二颗夜蔻香也只能时睡时醒,万万不是那个人的对手。而藏阙,论起武功修为,便是放眼天裕也无人能出其左右,偏偏只认定了护住凤舞一人……”
“这些跟我有什么相干?”我听他以沉冽的语气说起这些,心中莫名一阵烦躁,不由出声急急打断了他。我不想再被卷的沉溺下去,那些朝廷中的烂事我不懂,也不想去懂,我现在只想安安静静的待着,想办法找到解救年望冬或者是秦征的办法。
鎏夕被我一搅,愕然的看看我面上不耐神色,眉间闪过一抹歉然之色,“是我没顾忌你的感受,这些事情,本不该让你知道的……只是,大公子的性命莫非你也不在乎了?”
“你什么意思?”我皱眉低问。
“夜蔻香——第三颗,我已经打探到了。”
“在哪?”我心急的扯了他的袖口,心中因为这个突来的消息震颤不已,“快告诉我,凤舞若是已经服下第二颗,那这世间仅剩的一颗就是哥哥唯一的希望了。”
鎏夕低叹口气,随即盯着我温和道,“你别心急,这第三颗即便是藏阙想去寻找,也要颇费些功夫的。”他面色犹豫一下,终是低声说道,“燕京北面的无忧山庄,便是第三颗夜蔻香的藏匿之处。”
无忧山庄!那不就是四大阙影的大本营?为什么那颗夜蔻香还能完好的保存其中而没被藏阙拿去救凤舞呢?
“藏阙为何没拿去救人?”我心底疑惑,以他的个性,没道理会任由夜蔻香好好放在那而不去取。
“他倒是一直不摸清最后一颗夜蔻香的收藏之处。”他徐徐为我解惑,“藏阙因为掺入朝廷之事,已经被无忧山庄除名,除了景飒与他有些关联,阙影之二的无计一直跟在凰月身边,至于阙影之四的魈玦……那人在江湖上一直以行踪诡秘闻名,目前尚且不清楚他是否也卷了进来。无忧山庄一直是众多江湖名宿视为颐养天年的安乐处,庄外层层机关变幻莫测,即便自幼在其中长大的四大阙影,也未必有把握来去自如。”
“这么说藏阙已经不是无忧山庄的人,因此才一直顾虑着没去动那颗夜蔻香的主意,但是……接下来为了给凤舞完全祛除缠绵之毒,他必定会有所动作!”我说到这里,自己也紧张了起来,抬眼急切的寻找他的视线与之对视道,“我们务必要赶在藏阙前抢先到达无忧山庄,这样哥哥才能有一线生机!”
“我也是这样想……”鎏夕眼神晃了晃,盯在我紧抿的唇畔,温润一笑,“我的意思是由你与紫嫣、唐三一道去无忧山庄取回夜蔻香,至于我……我一介商贾,不好掺杂朝廷的事情。权当为了偿还公子渫的恩情略施援手吧。凰月公主就和无计就带着大公子先行找个地方隐藏,也好试着寻找其他的解毒方法……毕竟即便得手,我们手中也只有一颗解药,想让他完全清醒还是要借助其他方式的。”
唐三?紫嫣?我一时脑袋昏沉,头大如斗……干干咧咧嘴角,我欲哭无泪,他倒是真会给我安排帮手啊,有他们二人在侧,别的不说,想隐藏下踪迹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一朵烂桃花,一只花蝴蝶……别引得路人侧目围观就好了。何况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对我有着或多或少的敌意,万一我在路上遇到凶险,指不定正对了他们的意思,哪容得下我幻想着与他们发展出什么革命同志般的友情呢。
罢了,不想这些,眼下还是替年望冬解毒比较重要。
“那我么什么时候行动?”我性子急,恨不得马上趁夜赶路,一想到昏睡的那个或许就是秦征,我的心口就下意识的纠结的厉害。
“明日一早吧,只是还有件东西你必须带上,若是成功进入无忧山庄之内,这东西或许会对你取得夜蔻香有所帮助。”他边边伸手自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我凑过去看了看,猫儿眼登时睁得老大,颤抖着字句道,“兵……兵……兵符?”
他淡然一笑,微微颔首肯定了我的答案,“对,是兵符——北翼大军的兵符。”
额……号称天裕两大雄狮的北翼军兵符?
我清晰的听到自己喉咙间传来的吞咽声,张口结结巴巴道,“你……你让我拿着这个干嘛?莫非要去调动北翼大军围了那无忧山庄?”
鎏夕面上一抹好笑闪过,随即正了神色向我解释,“这个并不完全是可以调兵的兵符,只是一半。”说着手心一转,那块状如令箭的铜符便在他手中调了个个,原来真的只是一半。
接着月光我看清那铜符的样子,精铜铸就的令箭如半张手掌般大小,上面正中雕刻着青面瑞兽的纹饰,四围皆是浮云背衬、蟠龙相绕,兽面獠齿栩栩如生,握在掌中仿佛便沾染了它的冰冷杀伐气息。
我惴惴的盯着那青面瑞兽额头上的字迹辨认许久,这才看清那并不是我潜意识里以为的“王”字,而是个极其模糊的“北”。
呼的出了口长气,我将那极为重要的兵符收进怀中,抿了抿唇瓣思索道,“那你以为凰月该带着哥哥隐藏到什么地方呢?原地不动不行吗?”
我本以为大隐隐于市,按兵不动、以动制静最好,谁知鎏夕缓缓摇摇头,表示出不同的看法,“这里已经暴露,景飒上次来袭不成,虽然被我们用计重创,但他背后的那个人绝对不会罢手,一日杀不了大公子,他便会一直在暗处伺机而动,届时寻了我们个措不及手,大公子就性命堪危了。”
我“哦”了一声,抬头看向远处时眼前忽然闪出一个人来,忙掉转了头欣然道,“我有个地方很隐秘,不如让凰月与无计带上哥哥,随我藏到那吧。那里的主人还是个擅长医术的隐士,说不定对哥哥的毒也会有所帮助。”
“什么地方?”
“阳羡山!”我得意的冲他眨眨眼,接着说:“景飒那晚在树林说的很清楚,夜蔻香已经托人送去未央宫,他一定会以为我们会紧追着那东西而回到燕京城,我们索性掉转回头,回去阳羡山中躲藏。居慈斋上次被围,藏阙肯定会留下侍卫把守——一来那里是天裕朝凰月公主的清修之所,为了天家的颜面他也不敢大张旗鼓的将居慈斋查封;二来,他留了眼线也能借了护斋之名探听消息,寻机得知我们的行踪……所以,我们便顶风藏到山下的一处峡谷中去,他未必会猜到我们的打算。”
鎏夕听完我的话,低眉思索片刻,乌色的身影在原处缓缓踱了几圈,最终抬头向我温润笑道,“就依了你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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