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城就在眼前,或许这里将是自己功成名就的起点,可萧钦却一时踌躇,不敢向前。
一将功成万骨枯,萧钦并非不知道战争的残酷,也不怕牺牲,可那是在战场上,如今宣州五千将士却可能不明不白的在阴谋中丧命,这让萧钦不得不细细思量。
这一夜,萧钦没能睡安稳。是进还是退?他想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萧钦在王成的大嗓门中醒来,萧钦迷迷糊糊的听到似乎是圣旨到了,赶紧穿衣下床。林雪妍伺候萧钦洗漱完毕,萧钦便出来帐外。
萧钦有些诧异,来的竟然是林学士,这林学士明明在东宫为官,怎么自己接的圣旨却总是让他来传达的呢?不及多想,垂首拜伏在地。
圣旨说得很明白,萧钦也听得真切,圣上的意思是让萧钦相机夺取朗州,等平定楚地回京受赏。
“萧大人,圣上的意思你可听明白了?”林学士问了一句。
“听明白了。”萧钦低着头拍了拍膝上的尘土。
萧钦正为这事头疼,圣上却给来了这么一出,他这什么意思?这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么,朗州局势尚不明朗,军中又出了这么多事,早不下旨晚不下旨,大军到了武陵城下才来催促。
不管太子是不是和敌人勾结,这件事圣上应该是不知情的,就连这次的旨意也难保不是太子篡夺圣上下的。可我五千将士一直是往武陵来的啊,难道说太子嫌我行军速度太慢?
萧钦眼珠子转个不停,林学士却开口了:“萧大人,刚才是圣上的旨意。我再和萧大人说说太子殿下的意思。”
“哦?太子殿下的意思?”萧钦不解。
“太子殿下以为,朗州局势未明,以区区五千兵马贸然进取甚为不妥,因此让我转告萧大人,尽速撤兵东归。”
萧钦有些懵了,今天这是怎么了,本来我就为这事想得彻夜难眠,焦头烂额。没想到一大早,林学士就带来了圣上的旨意,还跟我说这莫名其妙的话。
“萧大人,你怎么了?”林学士看出萧钦有些不对头。
“萧大人不要多想,圣上不明朗州情势,是以有此一令。不过圣上旨意只是让萧大人相机进取,萧大人若是撤兵也并不是抗旨。”
“林大人,太子殿下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大军已到武陵城下,怎么能说退就退?李大人的伤势怎么样了?”萧钦一连问了了两个问题。
“李大人仍是昏迷不醒。萧大人以行军司马之位代行职权理所应当,不必多虑。至于这几千兵马,相信萧大人能处置妥当。”
“要我撤兵可以,就没有理由么?”萧钦不甘心被太子任意驱使,想从林学士口中问出点蛛丝马迹来。
“这个…我不能跟你说,只是我可以告诉你,太子殿下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为你好。还有,这不是你的军队,而是大唐的军队。”林学士想了一会,才回答道。
萧钦愕然,我这么说有什么错么?不过萧钦还是感受到了一丝压力,看来常常听说的五代骄兵不是说的宣州驻军,这悍将也不是我能做的啊,只不过是无意说了一句就招来林学士的诘难。五千兵马虽少,却也不是我的私兵!
萧钦还想再问,林学士却不再开口了,萧钦也无可奈何。送走了林学士,萧钦回到帐中,却见林雪妍陪着一身戎装的穆冰一起说话。
见萧钦进来,穆冰起身行了一礼:“萧将军,攻取武陵,末将愿为前驱,特来请命。”
萧钦根本就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去武陵,今天以前,萧钦还能隐约猜到这局势。可今天早上林学士的到访,却让萧钦更加茫然了。
即便是决定攻取武陵,也不会让一个新加入的人还是个女人去当前锋,萧钦正准备出言谢绝,穆冰又开口了:“萧将军,末将对朗州地形人情了如指掌,但以末将为前驱,则必效死命。”
“怎么,穆校尉是朗州人么?听你口音倒是有些相像。”萧钦心中奇怪,边镐军中怎么会有楚人,而且还是来自朗州。
“末将曾在武陵呆过很长时间。”
萧钦默然半晌,这穆冰的来历身份本就可疑,军中以女子为校尉也是闻所未闻,只可惜边镐所部士卒离散,就连边镐本人都不知所踪,也是无从对证。如今她竟然说对朗州情形十分熟悉,要为我军前驱,这让萧钦更加疑虑,莫不成她会是敌军派来的奸细?
这种念头在萧钦脑海里一闪而过,不过萧钦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若是要派奸细,也应该派不引人注目的样貌普通之人,怎么会派来一个女子。不过萧钦仍是不敢信任穆冰,再说萧钦还没决定是否要攻打武陵城。
“萧将军,末将愿先行潜入武陵城中,查探城中底细,以为大军策应。”穆冰见萧钦沉默不语,像是很着急。
“哦?那好,让王成随你去吧。”听到穆冰的建议,萧钦心念一动,自己正为此踌躇,若是知道了武陵城中底细,这进还是退不就好决定了么?可之前军中并没有朗州人,也没法潜入城中打探,既然穆冰愿意,何不让她去?她一个女子自然是比男人方便多了,不容易引起怀疑。萧钦也不担心她有什么企图,穆冰终究不过是个女人,有王成跟着,就算是想有什么动作怕也是不能。
穆冰怎么会不知道萧钦的想法,让王成跟着就是不信任自己罢了,虽然心中气愤,可也无可奈何,领命下去了。
帐中只剩萧钦和林雪妍两人相对而坐,萧钦在想心事,林雪妍也没有说话,一时静了下来。
按之前的计划宣州两万大军是要驰援长沙的,可李征古却在武昌城下对我说要奇袭朗州,这事不知道是圣上还是太子的意思?若说只是太子的意思,今天圣上为何下旨,而一路上自己往朗州行军朝廷也没阻止。若是太子真和敌人一起布下了天罗地网,今天为何又让林学士传话阻止我进军。要是太子和敌人商量好了,要敌人把朗州拱手相送,就更不会阻止我进军了。
李征古和我说完这番话就伤了,至今昏迷不醒,这也太巧了些,李征古不会是诈伤吧?萧钦猛然一惊。若是李征古诈伤,那这一切就更可能是事先安排好的。李征古不在,我这行军司马自然要担着统帅宣州大军的责任,看来他不跟柴克宏说明却和我说,也可能不是因为他们的嫌隙。
自从齐德胜失踪,萧钦是费尽心神,也想不出这一桩桩事情的因由。只好暂时不去管这些,等以后再慢慢查明好了。萧钦相信,一切阴谋在绝对实力面前都是枉然,至于去不去武陵,且看穆冰的回报再做决定吧。
入夜,萧钦在军中进行例行巡查,卫士报告说是穆冰和王成回来了,萧钦忙返回帐中。
“萧将军,武陵城城防空虚,根本无人守备。”
“你是说武陵城是一座空城?”萧钦有些不敢相信。
“正是,请将军下令,末将愿为前驱。”穆冰斩钉截铁。
“传我将令,立即整军,全军即刻开拔,攻取武陵。”萧钦看着无边黑夜,事情是越来越扑朔迷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