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三日
.玉玲珑果真没有猜错,搜查时站在城门周围那些可疑的人皆是易水年的人,怕只一声令下,又是一片刀光剑影之象。
兜兜转转的进了城,马车来回的穿梭在各个小巷之中,不一会儿连玉玲珑都有些晕头转向了,不禁怀疑易水年到底身负着怎样的家恨,竟需要这般隐蔽自己的藏身之所。
来不及考虑再多,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帘外正有人恭恭敬敬的称道,“公子!”
玉玲珑转目瞧见凝神静气的易水年仿似变了一个人一般的,站了起来,缓缓的曲身掀起帘子,走了出去。
“公子!”
车篷内的玉玲珑一愣,这声音好似熟悉,娇柔入骨,声声切切。撩帘,抬眉,竟是她!
易水年面对阿媚的激动并没有过多的改色,确定阿媚和阿风皆平安,只是稍稍的点了点头,然后冲着另一人道,“好生安顿这位玉公子!其他人进屋来!”
话一说,众人才侧目将视线集中在从马车上走下的玉玲珑身上。
面对着这些奇异探视、感叹的目光,玉玲珑已然显得从容,微微欠礼带着淡然的笑容,顺从的跟着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穿过人群,有人在身后小声的称呼着易水年公子,却又静下声来,玉玲珑只作冷笑。
老者只将她带到一个偏院的地方,四周围墙,进出都是十分困难的,对于玉玲珑审视周围的眼光,老者眼中射出精明的光。然而,玉玲珑没有说什么,转身只是对老者一笑,道,“多谢您老,不过还得麻烦您老照顾好一同跟来的马夫,好生看着才是,若是这马夫走丢了,想您老这么看管着我也是徒劳一事。”
老者一怔,看着似笑非笑的玉玲珑,自觉得眼前的年轻人果然精明。委身只应了一声是,转过身去,便将房门掩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听见再远处的地方有铁链叮咚作响的声响。
玉玲珑举步推开窗户,瞧着这进出偏院的大门已经死死的关上了。
轻声一笑,不知苦乐。
易水年召集了一干人等聚于一间大屋之内。位于正坐右下方第一位的便是一老者,目光如炬,威严不失,大将之风,其他人更是对其有着崇敬之意,甚至是易水年也有礼之。
老者轻咳一声,道,“公子带陌生人来此地是有不宜,况且是箭弦一刻之际。这般做法有欠考量。”
“葛将军,此人对我有恩。救命之恩!”
仅一句救命之恩,众人皆是唏嘘,不敢言发,被称作葛将军的老者捋着胡须低下头沉思不语,易水年亦不多说话,眼不眨的望着老者看。
“父亲!”阿媚在一旁轻声提醒,她当然知道易水年的意思,也明白自家公子尊重父亲的心意。
葛正云抬起头来,反问,“公子真觉着他是可信之人?”
这一问,让易水年有些犹豫,没有立即作答,微微的调转目光朝着大门外阴沉沉的天望了去,像是一大片沉甸甸的云将所有的阳光严严的藏在了身后,瞧不出任何的希冀未来的模样。
该信他吗?
易水年亦在问自己。
他们并不十分相熟,他们只是萍水相逢之人,只是因为各种混沌的情况而意外拉聚在一起的人而已。
“可信吗?”葛正云再问。
……
入夜,偏院的门锁有着明显的响动,玉玲珑并没有睡熟,合着衣坐了起来,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发式,不一会儿便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
“进来便是!”
推门而见,温婉清秀的一张俊容,带着淡雅随性的笑靥,雅致的品着手中的清茶,从容淡然。
这般情景不得不让葛正云赞叹。
“公子知道我们会来?”
玉玲珑轻笑,“都已经来了,何须追究这些没用的问题。”
这样的话倒是有些让葛正云这般的沙场老将吃哽,不过转念一想,此人倒也直接,不是玩心思的人,反而安心起来。
“葛某来是感谢公子对我家少主人的救命之恩!”
玉玲珑扬扬手显得不以为意,又指了指跟前的一张凳子,葛正云依意坐了下来,阿媚阿风分别安静的站置两边。不经意的,玉玲珑又用余光轻扫了一下阿媚。
眼尖的葛正云立即做了介绍,“这是我的一双儿女,妄公子不要介意才是。”
言罢,阿风抱拳以礼,阿媚微微一侧身欠礼,带上银铃般的笑声,玩笑似的道,“公子好生俊俏,还真让觉着是天仙下凡的女子才是!”
对上阿媚审视的眼神,玉玲珑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不作解释,反倒让阿媚觉着尴尬。葛正云轻咳,似有训斥的意味,“阿媚不得无礼!”
“冒犯公子了,是阿媚放肆了!”
玉玲珑依旧不言。
突然一下,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三双眼睛眼不眨的望着玉玲珑,似在盼着什么,这让她觉着可笑,想是他们来找的她,怎突然就是等她来说话了呢。
放下茶杯,依旧是带着不改的轻笑,玉玲珑反问,“您老,想是有话要说才是!”
葛正云一怔,不再浪费时间,直言问道,“公子对我家少主人不来看望可有异议?”
对于这样的问题,玉玲珑又只得发笑,“您应该是问,你们对我的囚禁有何异议?”说完,玉玲珑一双眼眸直视葛正云,眼眸中的厉光直叫葛正云这样的大将军竟不禁打鼓。玉玲珑接着道,“您老似乎不善与人相交?可打小我就学的使这些东西,所以以这些日子与你家少主人的相识,若是他要囚禁于我,则必定前来与我说个清楚,可是至今却未见人影,只能说,要关着在下的不是他。”
说到这儿的时候,屋内的另外三人皆是一愣,而站起身来的玉玲珑却始终是笑,她知道是自己猜对了,至少自己舍命相护的人并非是忘恩负义之辈。
“那么,囚禁我是您老的意思吧?还有易水年那小子怕是被你们糊弄过去了吧?”
虽是在询问,但是玉玲珑的语气是充满了肯定。
屋内立刻出现了片刻的宁静,只是毕竟活了一把岁数,葛正云很快的从震惊中惊醒过来,迎上玉玲珑的眼神,问道,“那公子可否知道我们此来的目的?”
玉玲珑看着屋内的三人,缓缓的又朝着圆桌走了去,“易水年与你们的事情与我无关,纵有再大的家仇皆不是我的,所以,你们与我无关!”说着,玉玲珑坐了下来,端起桌上的茶杯,轻品一口,嘴边的笑淡去,“若非得与我有关,纵使你们,我亦有从这儿出去的能力!”抬眸,眼中一闪而过的湛蓝。
沙场的历练,葛正云敏锐的感觉到了瞬间聚集的杀气。对于眼前少年突然的改变,他自然是震惊的,这不到一炷香时间里,眼前的年轻人已让他感到了万分的感叹。
可是,他笑了,爽朗的笑声刺破黑夜。
“少主遇公子是他之幸!我们自然不会冒犯公子的。”说完,葛正云起身走至门口,再转身望向圆桌边那样一个风华绝代的身影,“少主人信公子,他说‘以吾之命,护其之信’。”
门缓缓的闭上了,房间静了下来。
玉玲珑缓缓的放下嘴边的茶杯。
“以吾之命,护其之信?真是傻瓜!”
嘴角轻轻上扬,较之平日,有了更大的弧度。
趁着夜色的光。
阿风阿媚安静的走在葛正云的身后。阿媚看了看一旁一脸困惑的哥哥,在看了看心情异常好的父亲。
“父亲!”
一声轻唤,葛正云停下脚步来,抬起头望上依稀可见的月色,道,“你们是想问我为何不照计划杀了那人是吗?”
“父亲,三日之后便是起事之期,若在此刻出现任何差池都会功败垂成!”阿风终于忍不住道出自己的疑虑。
葛正云转过身去,反问道,“可是少主信他,不让我们杀。你也要为之?”
阿风顿时激动,“父亲曾教导孩儿,为臣者忠义行之,护国护主,即使违命也要做对的事。父亲不正因如此才救了公子,助公子复国的吗?再则,依照父亲已往的行事作风,刚刚定杀了那人,可是……”
葛正云笑了起来,很高兴儿子记得自己的教诲,但是,“风儿,然而只执着于眼前之事却不能真的护国护主。”
“儿子不懂!”
阿媚亦不明所以的望着自己的父亲。
俩人慢慢的跟着葛正云的步子,走进院内的小亭之中,葛正云在石凳上坐了下来,招了招手,命两人也坐下。
问道,“你们觉得那玉姓公子怎样?”
阿媚一脸不乐意的模样,脱口而出,“太过俊俏了,若是女子,这天下都得比了下去!让女子看了都好生嫉妒!”
葛正云无奈的摇了摇头,对于女儿的言论不予苟同,再看了看一脸沉思的儿子,问道,“你呢?”
“聪明!不,应该说是精明!他看公子,看我们都十分透彻,仅仅在如此短暂的时间之内,就能看出对方的想法,并且做好了应对之策!”
“不错!”对于儿子的分析,葛正云投去赞许的目光,于是坦言道,“照我看来,他不仅仅有这般能力,连同功夫亦可与公子一争高下,所以,他既是文才,也是将才!三日之后,我们若成功,按照公子的计划,以后的路那便是夺得天下,这样的人正是公子所需的。”
阿风对于父亲的话如梦初醒般的点头称是,“只是……既可助公子夺天下,可否会反之?父亲不觉的这样的人太过于危险了吗?”
“是吗?那……便是你我做臣子的责任,在得天下之日,也便是他功成身退之时!风儿可明白?”
阿风顿时明白,眼色一沉,“儿子明白了。可是,父亲就能保证现下他不会出卖我们?”
葛正云一笑,“儿啊,我们的少主也不是简单的人物,怎会被人玩弄。他愿以命相交的人,并不容易!”说完,葛正云起身朝着自己的房门走去,此刻的他只希望易水年不要深交深陷才是,否则往后不能痛下狠心,折磨揪心的就是自己了。
那夜之后,偏院的大门就不再紧锁,大家似乎都已经不再提防着玉玲珑,只是玉玲珑反倒寸步不出偏院,整日整日的邀着马夫在自己的房中赌着骰子。因为葛正云说,要三日之后才放马夫归家,所以,此后真正被囚禁的反倒是马夫一人。
而易水年似乎很是忙碌,三日之内只来瞧了玉玲珑两次,一次俩人一人门里一人门外,相望无语,然后玉玲珑一脸嫌恶的白了他一眼,又拉上马夫大声嚷嚷着开大开小!
一次就是第三日的夜里,玉玲珑大大的敞着房门。
易水年深夜才到,看着睡意朦胧的玉玲珑趴在桌上,于是推了推。玉玲珑睁开眼来,打了哈欠,说着你怎么才来。易水年一怔,想原来‘他’已经料到他会来的,于是只作无意的笑。
接着扔给玉玲珑一大包袱,而玉玲珑眼都没瞟一下,又将它扔向床榻。
易水年还是无奈,只道,“里面是些银两,如若明日日落之前我都未回来,你就快些离开这儿,过往说过的一切只当说笑罢了!”
“你我倒是说了些什么?”
易水年知道‘他’是在明知故问,但是还是很是好脾气的回到,“千里雪驹的三个承诺。”
“那我对你的。”玉玲珑目光笃定的看着他。
“……如若能再见,楚熵便永远是你的家!”说完,易水年笑着转过身去,却听见玉玲珑在身后叫住他。
转头,又见‘他’那一如往昔的轻笑。
“我借你追风,日落之前定要还我。”
一怔。
轻笑着,点头。
三更天,易水年驾着那匹油黑的骏马伴着悠然的笛声消失在夜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