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勒略带疑惑的看了看皮特，皮特丝毫没有理会他，依旧一边和老司机天南海北的神侃，一边不住吮吸着他的电子香烟，香烟头上红色的小灯泡一闪一闪的，像是公路两旁逐渐亮起的路灯，黄昏来到了。穆勒特别喜欢黄昏，这个一天中看世界最模糊的时刻，就像他喜欢眯着眼睛看太阳一样，许是长久与枯燥的物理逻辑打交道，他对于感性世界的朦胧总有着别样的情怀。
“嘿，老师傅，还有多远能到洗手间？”皮特捂着肚子问道。
“还有一段距离，不过在这荒郊的公路上，我愿意为您停车来解决您的困难。”司机将车缓缓的停在了路边，夜正用他的黑色外衣包裹着这个世界，四周一片寂静，穆勒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喘息。“该死，他要动手了。”穆勒心里想道。
“实在太感谢了，我这就去解决。”皮特边说着边准备拉开车门，可车门却紧锁着。老司机回过头来，眼神中再没有了半点礼貌与恭敬，像是一直秃鹰盯着两只濒死的白兔一样，他的嘴角的微笑变成了饿狼一样的凶残，“还是让我来解决掉你们吧。”他说着，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黑色的QSW06无声手枪。
“噢，天那，别这样老兄，你要什么我都给！“皮特叫嚷起来。
“库伊·穆勒，量子物理学的高材生；詹姆士·皮特，狂热的宗教研究者，你们觉得除了你们的命还有什么能够吸引我的呢？”老司机用挑衅的口吻说道。
“当然有，不过它在勒曼研究院里。”穆勒表面上镇定自若的说出这句话，而他自己才知道他的心跳像火车的轰鸣，他的额头正在渗透着汗珠。他当然不知道勒曼研究院里会有什么，他只是在赌，赌眼前的这个杀手司机不属于勒曼研究院，甚至是相反的势力；他更是在赌，赌对方是一头狮子而不是野狗。狮子在捕食的时候和所有猫科动物一样，喜欢把猎物玩弄够了再食用，而野狗则会对猎物的咽喉一击致命，穆勒只是为了争取到时间，有了时间才有转机的可能。
“你知道勒曼研究院有什么？”老司机露出了一丝惊愕的表情，但转瞬即逝变成了他的狂笑，“小子，你在拖延时间？哈哈，太天真了，与勒曼研究院有瓜葛的人的下场只有死亡，妄想用科学来对抗黑貘共济会的人都逃不过神的旨意。”
老司机将手枪漆黑的弹洞对准了穆勒的额头，车里的空间太小了，完全没有任何躲避的空间，眼看着老司机慢慢的扣下扳机，穆勒绝望的闭上了双眼，间仿佛凝固了一样，汗紧趴在脸颊上不在流淌，就连心脏似乎都停止了跳动。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只有一秒钟，可对于穆勒来说比一年还要长远，他没有听到子弹砰的声音，却听到了一个人摔倒的响声。他睁开眼睛，看到老司机脸部肌肉怪异的跳动着，紫黑色的血他的眼眶中喷涌出来，全身僵硬的抽搐着，手枪被仍在了一边。看着几秒钟前还凶神恶煞一般的人，现在却七窍流血全身发紫，穆勒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嘿，兄弟，现在可不是发愣的时候。”皮特推了穆勒一把。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是这个救了你。”皮特把玩着他的电子香烟道，“这电子香烟被我改造过，可以射出一枚毒针，毒针是我去年在南美探究玛雅文化的时候，当地一个土著人送给我的，上面的毒是由17种毒蛇，13种剧毒蜘蛛和一种被当地人叫做死神的毒蝎提取出来的，使人瞬间致命，不过看上去痛苦感应该很强。”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穆勒觉得自己的脑子还没有恢复常态。
“老兄，是不是整天的物理研究让你的心理承受能力变得差极了。现在当然是把他处理掉然后赶到勒曼研究院去啊。”皮特摊摊手，一副无奈的模样。
“勒曼研究院？不！我再也不想去了，我要回到法国，做我悠闲的工作，搞我自己的研究！”穆勒大声的喊了起来。
“你还不明白现状吗？”皮特的手按在穆勒的头上，冲他耳朵大声的吼道“现在我们都跳不出去了，黑貘共济会是不会放过我们的，而唯一能保护我们的地方就是勒曼研究院。想活下去我们就只有这一个选择，你明白吗？！”
一阵寂静，如同刚才的激烈碰撞一样的可怕，穆勒用力的喘了喘气，深深的点了点头。“谢谢你，老友。”穆勒拍了拍皮特的肩膀，略有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我现在冷静下来了，你说得对，不过我们要先处理掉这个人的尸体。”
“带到勒曼，交给他们处理就是了。”皮特耸耸肩说道。
“不！我不打算将这件事让勒曼知道。我们现在谁都不能相信，我们必须自己掌握主动权。至于警方，我想黑貘共济会一定会想办法处理这些事的。”
穆勒和皮特从死者身上搜了个遍，除了一个装满了瑞士、意大利、巴西、日本等各国护照的黑色小手提包外别无所获。车后却发现了装着一整套尸体处理工具的白色麻袋，从简单的汽油、绳索、血液清洗剂、台虎钳到高科技的生物腐蚀液、高温火焰机等真是应有尽有。他们将车内完完全全的清洗了一番后将死者和有关他的一切都投入了河中。
“我相信这辆车是属于一个只存在于官方档案中的瑞士人的，所以现在是我们的了。”穆勒指了指皮特说，“现在你来开车，我们出发去勒曼研究院！”
汽车在瑞士首都的夜色中前行着，到处都是熊的图腾，威武而又有霸气。伯尔尼，在穆勒心中就像梵蒂冈对于天主教徒的意义一样。爱因斯坦在这里的7年里留下了照耀现代物理前行的领航灯：相对论。虽然这位现代物理学最伟大的科学至死也不承认量子物理的哥本哈根阐释，但正是由于他对完美的追求才使得量子力学能够不断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过去的几个小时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理性的东西接受起来复杂但不困难，而感性的经历则简单得让人无法接受。短短的半天里，从新生活、新工作、老友重逢的希望和喜悦变成了被人追杀、居无定所的无助与迷茫，穆勒的脑中被疑问所占据着，彷徨的望着窗外。
“皮特。”穆勒喊了喊好友的名字，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嗯？”
“你……你给我暗号的时候你就确定了那人是个杀手了吗？”|
“那时还没有，只是觉得一个黑貘共济会的人会为我们当司机，肯定会有不寻常的事发生。而且，我早就听从了你高中时候给我的建议，戒烟了。”
“你是怎么知道他是黑貘共济会的人，你认得那个纹身？”穆勒略显迫切的问道。
“是呀，还记得上车前他故作绅士的伸手为我接过皮箱吗？就是那时候我看到的，我想与整个组织正面交锋不如依靠一点什么。”皮特指着自己的额头说道，“别忘了我的专业哦，就算是如此隐秘的组织，我也会深深的记在脑海中的。”
“他们是？”
“那个猪身象鼻的动物叫做梦貘，中国的山海经中曾记载过这个怪物。山海经可真算是天下第一奇书啊，哈哈！”
“这个组织是中国的？”穆勒惊异的问道。
“不，不，当然不是。后来的日本人也许是吸收了山海经的内容，写了他们的一本叫做妖怪志的东西，里面记载：‘梦貘，象鼻、犀眼、牛尾、虎足，以梦为食，吞噬梦境，也可使梦境重现。’于是在日本战国时期逐渐出现了两支以梦貘为精神信仰的组织，一只叫粉貘共济会，他们信仰梦貘吞噬噩梦，并将美好的梦境的现实化，并称之为‘希望’，这个共济会一直延续到今天，比如现在的日立企业，就是以粉貘和绿貘的交织作为他们的企业形象的。”皮特顿了顿，继续说道：“而还有一支黑貘共济会，他们则相反认为他们信仰的黑貘会吸食人类的美好梦境，只有忠于他们的人类才能获得自由的梦境，记载中明治维新时期黑貘共济会在一次与粉貘共济会的激烈碰撞中分崩离析，直到今天我才相信他们仍秘密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我觉得我们正被卷入一场延续了几百年的宗教纷争之中。几千年的人类历史，无处不是宗教纷争的血迹，从西方耶路撒冷的十字军东征到东方几千年的佛道之争，人类为了自己的意识形态间的战争转化为兽性的武力斗争的例子太多了，太可怕了！”穆勒不由得叹道。“如果可能，真的不想这样身不由己的调入这场纷争。”
“好啦，老友，宗教的事情不适合你，你还是专门研究你的学问吧。”皮特指了指汽车的导航仪，上面标注着：瑞士，琉森178号。
勒曼研究院到了。
